许 鑫
因纽特人(旧称“爱斯基摩人”)是加拿大的原住民族之一,人数大约在6万人左右。78%的因纽特人分布于加拿大努那武特地区、西北地区、育空地区和魁北克省。1999年4月1日成立的努那武特,是加拿大第一个因纽特人自治的区域。
接到加拿大驻华使馆“中国媒体努那武特之行”最初发出的电子邀请函,是在今年春节后不久,原计划3月底出发,目的地是加拿大首都渥太华、努那武特首府伊魁特市以及庞德因莱特市,主要采访内容是加拿大北极地区的主权问题、加拿大北方战略以及全球气候变化对加拿大原住民特别是因纽特人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方面的影响。邀请的媒体,除了我供职的《中国民族》杂志外,还有《中国青年报》和《环球时报》。后来,负责此次活动媒体联络的段艳(加拿大驻华使馆媒体联络官,我与她曾在2007年3月一同前往青海采访加拿大使馆、加拿大基金在当地开展的扶贫项目。相关报道见《中国民族》2007年第4期)不断通知我推迟出发日期,原因是北极圈附近城镇的天气变化异常,特别是在冬季和春季,一旦发生冰风暴,后果不堪设想。为保证我们的安全,行程最终定在6月底。
于是,在渥太华与加拿大印地安与北美事务部、国际极地年计划办公室、渔业和海洋部以及外交和国际贸易部等负责人开了两天会并短暂休整后,我们开始了期待已久的北极之行。
波音客机在伊魁特上空急速转弯,巨大的冰山群在机翼下错落有致地矗立着,俯瞰下去是一望无际的银白世界,越往北飞,被冰雪覆盖的海洋就越加开阔。因为是低空飞行,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高山之巅的积雪。太阳似乎在玩捉迷藏的游戏,不断变换着光影的投射,眼前的景物色彩层次变化不断,有一种奇异的美。机舱里,许多第一次到北极圈的乘客开始发出喷喷的惊叹声。旁边的老季(大名季元宏,《中国青年报》国际部副主任)大概是听见了声响,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我用眼神示意他即将到达。在他扭头张望窗外的景色时,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面显示的是加拿大时间6月24日12:05分(北京时间6月25日00:05分)。我第一次与北极的邂逅,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10分钟后,飞机降落在加拿大努那武特地区(Nunavut)的首府伊魁特(1qualmt)机场。在伊魁特机场取完行李后。我们转机去此行的目的地之一——庞德因莱特(Pond,Net)。这个在世界地图上找不到的小城镇,据说是努那武特靠近北极点最近的城市之一。进行安检时机场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排错了队,“去庞德因莱特,不需要安检。”
这真是最酷的一次飞行体验:没有安全检查,18个人被机场巴士拉到一架双引擎的小飞机旁,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找到自己的座位。“去庞德因莱特的飞机总是坐满了人,因为天气原因,不是每天都有从伊魁特发出的飞机,遇到风暴天气,一周也没有一趟。这个地方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飞机,没有飞机,所有的商业活动都要暂停,影响很大。”飞机乘务员告诉我。
大卫和他的中国客人
北极海洋探险公司(Polar SeaAdventure)的老板大卫(Davld Reld)这一天的安排非常紧凑。早餐时,他接到位于巴芬岛另一边Clyde River城的生意伙伴的EMAIL,让他近几天抽空去ClydeRlver一趟。“夏季到了,北极圈的游客渐渐增多,人手不够”,朋友让他尽快回复。大卫心里很矛盾,虽然去朋友那里的待遇不菲,但是自己眼前这一摊子事情还没处理完。“而且,谁知道这几天,还有没有人想到庞德因莱特旅游呢?”“给别人打工不如当自己的老板”,这是他人生的座右铭之一。
大卫是苏格兰人,1989年受雇于赫赫有名的哈德逊湾公司(Hudson BayCompany),在加拿大马尼托巴省假零售。马尼托巴省位于加拿大西南部,平坦空旷、景色优美,可惜没有山。于是,喜爱登山滑雪运动的他,主动要求调到庞德因莱特从事皮毛收购的工作。因为长期与因纽特人生活在一起,学会了他们的野外生存知识,加上语言的优势,很多来北极圈附近旅游的人会找他来安排住宿和伙食。久而久之,大卫交了一批热爱北极探险的朋友,其中一个与他合伙成立了现在的公司。不久后,合伙人退伙了,大卫买下他的股份,一个人独自支撑着公司的业务。
早饭过后,大卫赶到市长亚伯拉罕(Abraham Kublu)的办公室,两人约定了晚上聚会的时间。之后,他又开车去Saunig酒店预订客人的住宿房间以及晚餐的桌子。当得知酒店的房间已满,大卫忍不住嘟噜了一声,“早就预订了,怎么现在才说没有?”可是没人搭理他。在中午之前,庞德因莱特的大部分人还在甜美的梦乡中。进入夏季以来,每天都是极昼,孩子们说什么也不肯早早睡觉,大人们的休息时间也都乱了套。
“我说哥们,这次的客人是从中国来的。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吗?”大卫不甘心地问道。得到的回复是,今天傍晚可能有几个客人退房,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17:10分,加拿大第一航空公司7F820航班(去往庞德因莱特的航班只有加拿大第一航空公司与加拿大北方航空公司有,往返机票价格大约是2200加元,折合人民币是13000多元)降落在庞德因莱特机场。大卫的客人们依次登场:走在最前面的加拿大外交和国际贸易部全球战略与服务司的希维亚(sylvie Gauvm)女士迈着芭蕾一样轻盈的步伐,身着红色滑雪服的她看起来比实际的年龄要显得年轻很多;一旁与她交谈的是我们的翻译何敏智女士(北京人,现居加拿大魁北克省),她精通英语和法语,翻译水平十分高超;落后几步的是加拿大外交部驻华使馆的公共事务参赞高柏灵(Patrlce Cousneau)和《环球时报》的记者郭孝伟,两人用法语交谈着感受;最后出场的是我和文章开头提到的老季,他秉承一贯的好奇心,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捧在手上的照相机一路闪个不停。
庞德因莱特机场候机厅小得就像家门口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不,比那还小得多!我从没见这么小的机场,不过对于人口只有1500人而且人流量极小的一个城市来说,这样的机场倒也实惠。我刚走进候机厅,就被五六个因纽特男孩包围了。
“你好吗?”为首的一个十五六岁的穿红色棉布套头夹衣的男孩子主动用英文跟我打招呼。
“我很好,谢谢你。”我用英文回答他。
见我会说英语,孩子们兴奋起来,他们之间用因纽特语交流了一会,之后,开始用英语问我各种问题,比如:你从哪里来?你到这里做什么?
得知我是记者后,他们要求和我合照一张照片。
“你保证要登在杂志上。”孩子们眼中满是祈求和盼望。
从机场出来,迎接我们的是意料之外的好天气。我里三层外三层的冬季打扮,在北极的阳光照耀下,竟有些微微冒汗。看着孩子们单薄的衣物,我暗自嘲笑自己穿着也太夸张了。
在Saumg酒店等候房间的间隙,刚
刚那几个机场见面的男孩子又出现了。
“你是从中国哪里来的?”发问的还是刚才那个穿红色棉布套头夹衣的男孩。得知我来自北京,孩子们大声嚷起来,“真酷!那你去现场看2008年奥运会了?”
“我很喜欢中国人”,16岁的强尼(Johnny Lee)告诉我,“比如成龙、(Chen)、李连杰,他们是我的偶像。至于你,你是我见过的第五个中国入。”
“为什么是第五个?你数过吗?他们告诉你他们是中国人吗?”我逗他。
“有两个告诉过我,还有三个看起来很像,不过我很分不清中国人和日本人,这里也有日本人来过。”强尼倒是很老实。
“我真想成为你第一个见过的中国人!”这倒是一句实话,不过,就像在庞德因莱特机场超市里四处可见的贴着“Made In China”的国货一样,我们的国人在全世界无孔不入。
大约一小时后,市长亚伯拉罕来到Saunig酒店与我们共进晚餐。亚伯拉罕今年30岁,已经是S个孩子的父亲。晚餐的主菜有牛肉土豆、四季豆、鸡肉、西兰花,主食是米饭和面包。
“这些食品并不是因纽特人的传统食品,都是空运过来的。我们的传统食品是海豹、驯鹿、鲸鱼等海洋和陆地动物,基本不吃蔬菜。”亚伯拉罕告诉我,“有科学家曾提出疑问,因纽特人常年不吃蔬菜,在冬天漫长的极夜中又晒不到太阳,体内的维生素D和其他维生素会大量缺乏。可是研究表明,我们的体质很好,我们的饮食结构是适应北极地区的气候条件的。”
2007年亚伯拉罕当选为庞德因莱特市的市长,与他一起竞争的还有3人,每个都比他年长。可是另外3人因为拖欠市政税信用不好,最终被淘汰了。“我们因纽特人很尊重长者,但是现在已经是2l世纪了,尊重之外,凡事还是要讲能力的!”一席话说得在座的人哈哈大笑。
据亚伯拉罕介绍,在庞德因莱德,每个居民每月的社会福利金是300加元(相当于人民币1800多元),大多数人租住政府的廉租房,这样每月还可以得到租房补贴,包括电力、燃油、垃圾污水处理等费用。亚伯拉罕一家6口人租住了一个有4间卧室的房间。
“在这里,买一栋房子需要15万~20万(加元),花费太大,大部分人还是靠政府的补贴金维持生计,根本买不起房子。”市长在面包上涂上厚厚的黄油,一口塞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告诉我们。
晚餐进行到一半,刚才那个穿红色棉布套头夹衣的男孩又出现了。这次,他用我刚教过他们的中国话同我们打招呼:“你好!”
这次他来的目的是请求大卫雇佣他。
大卫问他:“你会打猎吗?”
他点头。
“会滑雪吗?”
又点头。
“你有独自一人打猎的经验?”大卫显然不相信。
红衣男孩这下摇了摇头,告诉大卫,他只同父亲还有叔叔一同打过猎。
大卫说:“你还没有经验,我不会雇佣你的。我需要的是熟练的因纽特猎手,你还不够格呢!”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那个男孩。
他狡黠地一笑:“如果我告诉你,你愿意和我出去约会吗?”
我当他是开玩笑,于是假装板起面孔告诉他,我比他大10岁。
“可是我的朋友只有16岁,他的女朋友都是18岁以上的。”他不服气地嘟着厚厚的嘴唇,“我叫David Jumor,你叫我DJ好了。我们这里没有DJ,不过这名字真的很酷,会让人联想到Np-hop(嘻哈音乐,诞生于美国)。”
“庞德因莱特的年轻人结婚都很早,年轻的单身父母很多。”DJ离开后,亚伯拉罕有感而发。最近几年,抽烟、酗酒、大麻成为这里有待解决的棘手问题。上个月,还有一名因纽特人因为酗酒拿着枪和警察对峙了13个小时,后来酒醒了,就放下枪出来自首了。
“这里是整个加拿大自杀率最高的地区之一”,亚伯拉罕啜了一口咖啡,大概是感觉不甜,又往里面加了一包砂糖,“居民的平均年龄只有208岁,失业率高达2296。年轻人的自信心正在逐渐丧失,他们从电视、网络中看见与传统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在传统和现代之间矛盾着,却又无能为力。与老一代人相比,年轻人越来越依赖新的生活方式,这需要很多钱,而庞德因莱特甚至伊魁特的就业机会太少,他们没有挣钱的途径,大部分年轻人都依赖父母的补贴金,心理上的落差感很大。”
晚饭后,我在旅馆前面的露台边又遇到DJ,他正在和刚才几个男孩子一边闲聊,一边抽烟。他的一个朋友对他说:“给我也来上一口!”于是,几个人一人一口地轮番抽烟。看见了我,他们都微笑着用中文打招呼:“你好!”脸上流露出的,还是孩子般的单纯。
“我们不叫爱斯基摩人!”
在2007年的青海之行途中,我曾与当时在西北民族大学参加中加民族文化保护论坛的几位因纽特学者、艺术家有过数面之缘,对“因纽特人(Inult)”的“扫盲教育”也是在那时完成的。
因纽特人,就是以前广为人知的爱斯基摩人(Eshmos,一说意思是吃生肉的人),指的是生活在北冰洋,尤其指生活在加拿大、美国阿拉斯加、格陵兰和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土著居民。其实,因纽特人不喜欢被称作爱斯基摩人,他们觉得这个称呼有侮辱性质。
6月22日在渥太华召开的会议上,加拿大印第安和北美事务部因纽特关系秘书处的亨瑞(Henry Kudluk)就曾向我们介绍,他的祖先(亨瑞本人就是因纽特人)5000多年前是怎样不远万里从东亚绕过自令海峡来到今天加拿大的北部,并在这里扎根。
“我们把蒙古族人称为‘表兄,据说我们是同源同根的!”亨瑞笑着说。
狩猎和捕渔业是因纽特人最传统的生产方式之一。从衣服、工具到食物、燃料,几乎因纽特人的每一样生活必需品都来自北极的动物。在庞德因莱特的博物馆里,讲解员为我们详细讲述过因纽特人的猎捕工具和猎捕对象。
“今天的年轻人已经逐渐丧失了猎人的本质”,老猎人伊洛斯克正在修补他用来捕猎的皮艇(一般是用木架做成的,外层包裹着海豹皮),“孩子们喜欢新的东西,电视,电子游戏机、因特网,这些东西对他们的诱惑力也远远高于捕猎。”
可是,年轻的DJ好像并不同意这个观点。“我喜欢现代科技的产品,现在我的梦想之一就是拥有自己的ATV(一种雪地摩托车),有了ATV,我就可以和伙伴们一起在冰上打猎了。”
DJ告诉我,他S岁的时候曾经打死过一只北极熊。看我的眼神中有怀疑的成分,他随即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那天爸爸和叔叔带着我驾驶着雪橇去巴芬岛那一头的雪山下,突然叔叔轻声说‘有北极熊,大家都很兴奋。我们躲在一个大雪球的后面,叔叔和爸爸都举着猎枪,北极熊越走越近,我甚至可以听见整个地面的雪都在震动,爸爸把枪放在我手上说,‘你来扣动扳机,我照做了,只听见‘砰的一声,北极熊先是愣在原地,大概过了1分钟,轰然倒了下来。”
虽然DJ这一代年轻人对捕猎仍然感
兴趣,但是捕猎在他们生活中的重要性,正在逐渐下降。
在庞德因莱特的超市里,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物品琳琅满目、一应俱全。蔬菜、水果、面包、黄油,猪肉、牛排,在一个冷冻食品专柜前,我还发现了肯德基的鸡腿和必胜客的比萨。看来,即使不去打猎,他们也能满足日常的食品需求。生活在渥太华的希维亚告诉我,这里的食品价格通常比渥太华贵1/3,但是某些食品价格基本接近。
“我们这里每隔几天就会有从蒙特利尔来的货船,满载着食物和生活用品。”大卫说:“这些船每次都是满载而来,回去的时候却是空手而归。我在想,难道这里就没有什么值得他们去买的东西吗?我的朋友给我出了一个点子,让我把北极的冰水罐装销售。可是运输成本太高,我还在考虑。”
气候变暖已经成为全球高度关注的一个危机议题,北极圈的重要性也随之凸显。加拿大外交和国际贸易部极地事务司的萨拉(Sarah Fllotas)在开会时就曾强调,加拿大政府正在开展北方战略,旨在维护加拿大北极地区的主权和领土完整的同时,给与当地原住民更大程度的关注和支持。
“在庞德因莱特,政府建了学校、发电站、护士站、图书馆、博物馆、超市等各种基础设施,房屋的建设更是不惜付出了比南部地区高出3倍的成本。我们还没有医院,但是有直升机24小时待命,一旦病人病情严重,可以立即飞去伊魁特的医院治疗。”亚伯拉罕告诉记者。
在Nattinnak访客中心里。16岁的因纽特小姑娘阿比(AbY)与24岁的简(Jane Singoone)正在表演喉音(throatsinging)。简的丈夫、28岁的阿伊帕(EepaOotoovak)在一旁用鼓为他们伴奏。喉音一般是因纽特女子的传统活动,表演时二人互相抓住对方的肩部,面对面,用一种特殊的发声方式唱歌,谁最先支持不下去,或者笑了,就算输了(这个游戏有点类似于我们的“123,木头人”)。
“在庞德因莱特,1096~20%的年轻人已经不再学习传统艺术了,像喉音、鼓舞这些祖辈口传相授的艺术和流行的嘻哈音乐相比,可能难度要更大一些,学起来更费劲,而且也不主流。”简告诉我:“在家里,我还是会教我的两个儿子这些传统的东西,这些是因纽特人的文化。我的小儿子很喜欢鼓舞,我希望他将来和他父亲一样,成为一名优秀的鼓舞手。”
除了音乐和舞蹈,因纽特人最为著名的一门艺术就是石雕。对因纽特艺术家来说,北极地区随处可见的皂石、象牙、鲸鱼骨都是上好的工艺材料。一般而言,因纽特人喜欢雕刻与自己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题材,比如北极熊、海豹、鲸鱼、驯鹿、因纽特人等。
在庞德因莱特和伊魁特的手工艺品商店、博物馆,有大量因纽特艺术家的雕刻品,大多价格不菲,咖啡杯大小的石雕。就要卖到300~500加元(人民币1800~3000元左右)以上。这些石雕大多工艺粗糙简单,与中国的石雕所追求的精细工艺有着很大的不同。然而,正是这一种简单的粗线条的雕刻,因为取材和雕刻者的身份,却让人感到一种来自内心的力量。或许艺术的张力并不仅在于其本身的工艺上,否则,大师和工匠的差异也不会有天壤之别。艺术的审美恰恰就存在于它本身之外给人提供的无限想象中。所以,在这里,粗糙也成了一种美。当然,它不具备杜尚那著名的小便池一样后现代的逻辑,它的逻辑十分简单:在北极黑暗、漫长、寒冷的冬季,外出打猎变得很困难,石雕成为人们打发24小时黑暗的一种娱乐和生存方式。我相信,任何美的艺术品身后,都有不为人知的磨难推动的力量。磨难是一种对于生命本身的解读,而艺术家们,则是用创作完成对这一解读的理解和诉求。
你知道北极熊正在“减肥”吗?
长期艰苦的生活环境,使得因纽特人比世界上其他任何民族都更加适应北极的严寒条件。也正因为此,对全球变暖和环境污染最敏感的,也是他们。
“有些因纽特人说鲸鱼来的比往年早了一些,海豹找不到整块的巨大冰面生产,一些鸟不见了,还有一些新的物种出现了,冰川融化的速度加快了……”大卫记录着这些年来从他的因纽特雇员那里得到的信息,“可是有的时候他们也说变化并不大。当然科学家作出的结论和推测,与我们在这里每天观察到的也不尽相同。他们会来上个两三周,回去写一个报告,说一些危言耸听的话。他们的目的可能是想尽可能的保护北极圈附近的生物,所以会出台很多限制因纽特人猎捕的规定。因纽特人,可能是想把限制放宽一些,有时候会告诉你,这个地区的生态没有变化,海豹的数量和以前一样。所以,你听两方观点的时候,应该折中思考”。
即便如此,大卫相其他庞德因莱特的一些因纽特人还是发现了一些变化的征兆。
“冰雪开始融化的时间并没有提早,在庞德因莱特,6月初还是可以开雪上摩托车。可是结冰的时间推迟了,以前10月初海面就开始结冰了,现在10月初还可以划船。10月底到11月初的时候虽然开始结冰,但是冰层很薄,上下颠簸,捕猎很危险。”
冰层变薄甚至影响到了北极的标志性生物之——北极熊。
“据我们统计,冰层存在的时间长一周,北极熊就能增加50磅的体重。所以,冰层融化的速度加快,北极熊就不得不‘减肥了!”大卫耸了耸肩膀,“不过,对于母熊来说,这可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据英国《卫报》报道,由于全球气候变暖和温室效应,地球上的冰川和冰架目前正在不断消融,而且速度还在进一步的加快。仅在21世纪的前9年间,许多冰川、冰盖甚至冰架都相继消失了。有一种悲观的态度,如果北极和南极冰层以现在的速度融化,到2100年,海平面将升高50尺。沿海岸线的许多小城镇将被淹没,数百万人被迫离开自己的家乡。地震、洪水、干旱……越来越频繁的地质灾害告诉我们,全球变暖已经影响到人类的日常生活,如果不迅速减慢变暖的速度,人类或许会遭遇与恐龙类似的命运。
与很多科学家的观点不同,大卫觉得气候变化不完全是人类造成的。在与加拿大外交和国际贸易部气候变化司的道格拉斯(Doulas Forsythe)先生交流这个问题,的时候,大家也有过一些争论。高柏灵的观点是,即使不是人类直接造成的气候变暖。人类的活动起码在加速这一进程。
道格拉斯提到了《京都协定书》。该协议旨在“将大气中的温室气体含量稳定在一个适当的水平,进而防止剧烈的气候改变对人类造成伤害”。到2005年9月,一共有156个国家(占全球排放量的61%)签署加入了该条约。今年年来在丹麦首都哥本哈根举行的《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15次缔约方大会,要求就2012年《京都协定书》失效后如何应对气候变化问题达成新协议。各国都对此次会议寄托厚望,然而,在全球金融危机的背景下,各国就温室气体减排的争吵还在持续,新协议能否顺利达成,仍然存在诸多悬念。
对因纽特人来说,全球气候变暖的确在威胁他们传统的生活。
首先是房屋,因纽特人的房屋大多建在永久冻土层上,气候变暖,冻土层融化,房屋的地基会松动。此外,随着海平面的升高,会出现水土流失现象。有些猎人注意到在北极出现了新的物种,现在还不能确定新物种的出现会怎样改变北极圈原有的生态系统。
“猎人们抱怨最多的,是对冰层厚度的把握度比以前小多了。现在经常有猎人在冰面上连人带车一起跌进海里。”伊诺斯克感叹道:“传统再也无法传承下去,因为从历史中积累的经验已经不再可靠。以前,我可以通过观察云的形状、风的强弱。甚至天上星星的闪烁来预测天气。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在因纽特人的传统中,形容“雪”的就有上百个词汇。比如,有表示“刚刚下的雪”、“融化后可以用来喝的雪”、“空气中夹杂的雪”等。几千年来,因纽特人在生活中学习和记录了北极各种复杂的气候条件,这使得他们可以在如此严酷的自然条件下得以生存。
“气候虽然变暖了,我们还是会逐渐适应的,这是我们因纽特人与生俱来的性格。”伊诺斯克告诉我。
道格拉斯认为,气候变暧对加拿大产生的影响大多是消极的,但也有积极的。
“随着气候的变化,北极不像以前那么冷了,其蕴藏的大量矿产能源会给这一地区带来新的投资机遇。此外,冰雪融化后,开放水域的面积增大,也有利于经济活动的展开。”
“我们加拿大人对于全球变暖是持乐观态度的,加拿大太冷了,我们喜欢温暖的地方!”高柏灵开玩笑说:“此外,我们也欢迎中国的公司到加拿大投资!”
一个北极的小城镇
庞德因莱特(北纬72°42、西经77°57)位于世界第五大岛巴芬岛东北岸,按照国际上对北极圈的划分标准(北纬660 34),它正好处于北极圈划分线与北极点的中间位置。如果你对纬度的概念不清晰,请比较一下北京的经纬(北纬39°56,东经116°20)便可想象这里的天气情况。据介绍,这里冬天的温度范围在-25℃~-30℃,如果刮风,气温能瞬时下降到-60℃或更低。夏天的温度在5℃~15℃之间。
庞德因莱特,在因纽特语的意思是“埋葬Mtttima的地方”,Mittma是谁,至今仍然是个谜。这是一个安静的小城镇,按照中国的标准,可能只能算个比较大的村落,却充满着浓浓的人情味,好像家家户户都有亲戚关系,大街上人们互相见面时会打招呼,“你今天过得好吗?”这是他们挂在口头的一句话。类似于我们的“吃了吗?”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你回答吃了与否,这只是一种礼貌和寒暄。在街头巷尾,经常可以看见穿着传统服装的母亲,把孩子放在身后宽大的帽子里,起风的时候把帽子竖起来,就像袋鼠妈妈的肚皮一样安全暖和。
这里看上去没有任何植被,除了杂草和一两种不知名的野花,后来大卫告诉我们,这里最常见的植物是北极罂粟。
在庞德因莱特的最后一个晚上,我辗转难眠,于是出门去海边散步。初夏的小城镇,虽然已经是夜幕时分,却仍然不时可以见到骑自行车的孩子或者开着雪上摩托的猎人。天空明朗极了,站在海边的一块冰层上(已经开始有轻微的晃动),不远处的雪山和蓝天与脚下漂浮着冰块的大海组成了一幅全景的图画,即使是塞尚(Paul Cezanne,1839~1906,后印象主义的代表画家)也没法画出这样层次丰富、色彩鲜明的油画。冰冻的海面上,一条巨大的裂缝清晰可见,似乎是什么人用浓黑的墨笔在画布上用力划了一道,那么的刺眼。融化的小冰川在海面上漂浮,好像是夏季里巨大饮料杯中的冰块。
“指路人”在这里很常见。
“指路人”在因纽特语中被称为“inuksuk”,是用石头堆砌而成的人形建筑,一般高度在2米以上,通常起引导地标的作用。因纽特人用石头人误导驯鹿逃到湖中,以便他们猎捕。半个世纪前,“指路人”已经成为加拿大因纽特人的象征。在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的标志上,因纽特人的“指路人”被描摹成憨态可掬的样子出现。
同巴芬岛上很多其他小城镇一样,庞德因莱特成为一个长期的定居点是在18世纪左右。为了繁荣国际皮毛市场,加拿大商业巨头之一哈德逊湾公司说服很多因纽特家庭来这里定居,并长期与他们进行皮毛贸易。从北极狐到海豹皮,一批批的皮货被运到欧洲。商业成为因纽特人从外界获取物品的唯一渠道。商人从因纽特人那里购买皮毛的同时,再将食物、衣服、工具和其他人造产品卖给他们。
随着外来者的增加,工业逐渐在北极兴起,例如煤矿公司、石油勘探公司和其他一些利用自然资源的企业。能源的吸引力让加拿大不得不多次在国际会议上提及对北极的主权实施问题,当然,与美国、丹麦等国家对于北极领土问题的争论也还在继续。“争论始终存在,但是我们的方式一直是以对话和斡旋为主。”在6月23日渥太华召开的圆桌会议中,加拿大外交事务与国际贸易部海洋与环境法司海洋法处副处长卡特瑞娜(Caterma Ventura)不断为我们灌输这一概念。
针对北极地区出现的变化(气候的变化、对资源需求的增加等),2007年,加拿大政府部署了“加拿大政府北极战略”,旨在实施其北极主权、保护当地环境、刺激当地社区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以及改善政府在当地的治理。这一举措对于因纽特人来说,有着长远的利益,却也暗藏忧患。
“已经有铁矿挖掘公司在这里开始前期的勘探工作了,这是DJ这样的年轻人很乐于见到的事情。他们会辍学去工作,挣钱在他们眼中比读书要重要得多!”大卫说。
对于大卫的观点,DJ表示赞同:“钱的确很重要,我们现在的衣服、生活用具很多是在网络上购买的,价格比本地的超市便宜得多。如果我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就可以买很多自己喜欢的好东西。”努那武特:因纽特人自己的家园
麦克(Mlcheal Nadler)是加拿大印第安与北方事务部努那武特地区的负责人。4年前,他到首府伊魁特上任的第一天,就赶上了北极常见的坏天气。
“三天三夜的暴风雪!我房子的四个角都被绳子捆住,夜里听见房屋在风中摇晃的声音,真怕绳子断了,连人带房被吹走。”回忆起那一幕,如今的麦克语气诙谐,“那时候我跟自己说,兄弟,你怎么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温暖的南部呢?”
谁也没料到,4年之后,麦克不仅在努那武特升了职。也喜欢上了这片神奇的土地。
与麦克经历相似的是中国大连的小伙子小袁(Arthur Yuan)。3年前。小袁被努那武特腾加维克公司(Nunavut Tunngavik Incorporated,简称NTI)以每年约17万加元的高薪聘请为法律代表。公司的总部。也设在伊魁特。
“这里现在发展得很迅速,我刚来的时候。有很多不适应。但是现在,一切都很好,这里甚至还有中国餐馆。伊魁特的
外来人口越来越多,最近当地的报纸在提议需要扩建机场。”
伊魁特今天的发展,要得益于麦克、小袁各自所代表的政府和公司共同的努力。
1999年4月1日,根据《努那武特土地所有权协定》。联邦政府与代表因纽特利益的NTI公司达成了一致,一个新的自治的努那武特地区正式成立。
“根据《协定》,因纽特人放弃了他们在加拿大国内土地和水域的原住民产权,这一产权包括原住民占有、使用和享用他们的土地和一切自然资源。作为交换,因纽特人得到一些经济和土地产权利益(其中包括政府一次性给与的11亿多加元)以及部分自治权利。”NTI的执行总裁周(JoeAdla Kunuk)向我们介绍到,“NTI是一个非营利公司,公司的运行费用来自联邦给的11亿多加元所产生的利息,大约每年有4500万加元,我们的宗旨是代表因纽特人监督联邦政府与地区政府对《协定》的遵守情况。”
在麦克看来,《协定》的签署对联邦政府和因纽特人来说,是一种双赢的局面。“因纽特人传统的生产方式只有捕猎。随着现代经济活动的逐渐兴起,当地人需要更多更好的基础设施建设。联邦政府在交通、教育、住房等方面的投入很大,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刺激和繁荣当地经济。”
但是显然,NTI公司对政府的作为并不十分买账。
“我们现在正在争取让政府部门中因纽特人所占比率达到人口比率,此外,对于打猎等因纽特人的传统生产方式,政府的限制太多了,这会严重损害因纽特人的利益。”周的抱怨还有一些,比如联邦政府的投入还应当加大,地区政府在履行职能时应该多考虑因纽特人的利益等。
无论如何,《努那武特土地所有权协定》的签署和努那武特自治区的诞生,对于加拿大联邦政府和当地政府、社团乃至因纽特人来说,都显得意义重大且来之不易。从此,居住在努那武特的两万多因纽特人拥有了合法的公民权,在选举、住房、受教育、工作等各方面有了保障。
历史上,加拿大政府曾经在因纽特人的居住和教育政策等方面有过重大失误。2000年6月,加拿大总理哈勃(StephenHarper)公开对加拿大政府在19世纪下半叶和20世纪上半叶对15万名原住民小孩所实施的“住宿学校”(Remdentialschools)不当政策正式向原住民提出道歉。(C8C News2008)
所谓“住宿学校”政策,是政府强制将原住民孩童从家庭与社区迁移到学校住宿。并对他们密集灌输自人文明的教材,学习白人的观念和思考方式,完成文明同化的目的。
“我小的时候,就被送到‘教会学校学习。如果到年龄不去,政府会取消一家人的生活补贴。我的英语就是在那时候掌握的。虽然学习英语有助于我们同外部世界打交道,但是封闭单一的教学环境,对传承我们自己的传统文化很不利。很多孩子只有在家里和社区里才有机会学习并使用因纽特语,所以有一部分因纽特人最终忘记了他们的母语。”设在渥太华的“努那武特,我们的未来”学院因纽特教师安妮,对于本民族文化的断层忧心忡忡。
名为“努那武特,我们的未来”学院拥有zs年的历史,最早只是一个培训项目。供因纽特年轻入学习并了解土地权谈判的一些情况,回去向各自的社区做宣传所用。努那武特地区成立之后,人们觉得这个教育项目应该继续下去,旨在提高因纽特青年的教育质量,为当地培养人才。于是,这个学期只有8个月却内容丰富的课程持续下来,最终在渥太华设立了专门的学院,由努那武特因纽特人协会出资,课程围绕因纽特人的历史、文化、《努那武特土地权协定》等与因纽特人生活息息相关的事物设置。
“远离故乡后,我们才真正体会到自己的不同。我们的历史、文化,在渥太华这个拥有多种族裔、各国移民的城市,显得那么的特别。我们为这种特别感到骄傲!”学院05级毕业生托米发自内心地对我们说。
拥有200多万平方公里的努那武特,在因纽特语中意为“我们美丽的土地”。几千年来,努那武特一直是加拿大因纽特人的主要家园。
“这里的气候虽然恶劣,却有着丰富的资源矿藏。现在有很多其他国家的公司已经来到努那武特,我们有理由相信,新的就业机会和经济发展会给因纽特人的社会带来很大的改变,这些改变大多是积极的。”麦克的态度很明确。
可是笔者却有着一些深层次的担忧。这里的工业化还处在初级阶段,一旦开始大规模的采矿活动,因纽特人长期以来适应的居住环境将会急速地恶劣下去。虽然加拿大政府在全球变暖问题上投注了很多注意力,但在微观上,如何预防北极地区本身的污染,却似乎被忽视了。此外,环境的破坏也在所难免。在伊魁特,煤油、汽油的使用已经令洁白的冰面变得肮脏不已,特别是化冰时,海面上到处可见黑色油污。发展和保护如何平衡好?在这个问题上,加拿大政府在乐观展望未来的同时,也要做好准备工作。毕竟,环境的恶化是不可逆的。
“如果因纽特人没有海豹,就像中国人没有大米!”
“如果园纽特人没有海豹,就像中国人没有大米!你能想像中国人没有大米吗?”努那武特政府环境部部长西蒙(Simon Awa)的这番话,掷地有声。
说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今年5月5日,欧盟下达了禁止商业捕猎海豹的行为,并规定,任何商业捕猎的海豹产品不得在欧盟市场上交易。
“虽然此规定对因纽特人猎捕的产品网开一面,允许少量其猎捕的海豹产品在欧盟市场出现,但仍然给我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西蒙告诉我们,自从欧盟通过禁令后,不久前在安大略举办的国际皮革贸易会上,一张海豹皮都没卖出去。
“我是一个猎人,捕猎是我热爱的事业。从小的时候开始,因纽特人就会学习这门传统技艺,这是我们文化的一部分。捕猎海豹对因纽特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生活来源,也是我们几千年来得以生存延续下去的基础。此外,我们对海豹的利用非常充分,宰杀方式也非常人道。”西蒙介绍,因纽特人捕猎的一般都是环纹海豹,这种海豹在加拿大东海岸每年大约有600多万头,可是因纽特人猎取的数量很少,大约每年在3万头左右。合理的猎捕海豹,对维持北极的生态系统有积极的作用,海豹数量过多,会破坏当地的生物链,造成其他种类生物的减少,比如北极鲑鱼(ArcticChar)。
我们与加拿大渔业和海洋部交谈的重点,几乎都放在了对欧盟禁令的探讨问题上。加拿大政府的态度是明确的,坚决支持因纽特人从事捕猎海豹的经济活动。为此还专门给媒体团每人发了一个小册子,从海豹猎捕是加拿大文化遗产重要的一部分到其经济价值、可持续性、人道主义猎杀方式以至其产品的巨大国外市场需求,每个字都在告诉你,“我们对欧盟的禁令持不同意见”。最有意思的是,来之前,加拿大驻华使馆为记者提供的介绍资料中,还赫然附上了一份加拿大女总督米夏埃尔让生吃海豹肉的报道。据其称,生吃的味道与日本料理极其类似,营养价值很高。记者认为,女总督的做法,不一定是她真的喜欢生食,更多的是为了抗议欧盟的禁令以及对因纽特人猎杀海豹表示支持的政治需要。
无论如何,加拿大政府和因纽特人都急于摆脱欧盟禁令的阴影,除了希望与欧盟对话看是否有机会取消此项禁令外,大规模的开辟其他国际市场的行为也势在必行。
“目前,9996的海豹肉被运往韩国和日本,90%的海豹皮的买主是俄罗斯和亚洲一些国家。我们很希望中国商人把投资的目光聚焦到这个领域,中国拥有巨大的消费市场,其经济增长的速度也很快,我们对这一市场十分看好。”加拿大渔业和海洋部国际渔业司官员朱莉向中国的投资商们抛出了橄榄棱。
为期10天的加拿大努那武特之行收获颇丰,我们不仅对全球变暖在因纽特社区造成的影响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对因纽特民族也有了感性认识。他们在历史、文化的传承,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等方面所遭遇的问题,与国内的少数民族有很多相同之处,而加拿大政府在这些问题上的举措,也值得我们思考和借鉴。
离开庞德因莱特的时候,我在机场遇见了为我们进行传统文化艺术表演的因纽特小姑娘阿比,她乘另一班飞机去伊魁特参加一年一度的因纽特传统节日“狂欢节”。我记录她名字时候,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写的汉字。
“这个是什么?”她指着我笔记本上写下的汉字“因纽特人”发问。
我用英语告诉她,那是因纽特人的汉语写法。
“这真有趣!”阿比单纯美丽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疑惑,“‘Inut(因纽特)在我们的语言中本来指的就是‘人啊,你这样写,不就成了‘人‘人吗?我们只是和你们一样的人而已。”(加拿大驻华使馆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