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萍?林明彦
摘 要:《咬文嚼字》公布的“十大流行语”由语素、词、短语、句子等单位组成。本文从语义角度对历年“十大流行语”进行分析,认为“十大流行语”从语义解构角度来看,有的是旧词赋新义、有的借自外来词、有的则在使用过程中语义发生演变,这说明汉语本身是一种生命力和包容性极强的语言。
关键词:十大流行语;语义;分析
从2008年开始,素有“语林啄木鸟”之称的《咬文嚼字》每年都会推出由读者推荐、经专家评议后的年度“十大流行语”。纵观近八年的八十个流行语,要么体现了某一年度新闻媒体语言和社会交际语言的特点,要么被经常阅读报刊的人群所熟悉认可,要么就具有某种独特的修辞效果受到大众的喜爱。从语义角度来看,发现它们有些是旧词赋新义,有些借自外来词,有些则发生了语义演变。
一、旧词赋新义
“十大流行语”中有些词语是汉语中本来就有的旧词,只是这些旧词在新的语境下语义发生了变化,产生了新的语义,我们称之为旧词赋新义。旧词赋新义的词语不仅语义上会发生变化,词性也会随之改变。例如“囧”,在古汉语中意思是“光”“明亮”。因为从字形上看,“囧”字外面的方框有点像人呆滞的四方脸,底部的方框像一个张着的大嘴巴,中间的一撇一捺像两条眉毛向下耷拉着,整个字形非常形象地勾勒出人脸上一副苦恼的样子。加上它的字音又与“窘”相同,于是,在新的语境下,古字今用,“囧”字被赋予“郁闷、尴尬、无奈”之义。在新的语境下,“囧”的本义被淡化抹去,当代人从它的字形上创造出与本义相去甚远的今义,这是旧词赋新义的典型代表。“雷”,本来是名词,指云层放电时发出的响声。后来被用于具有“雷”的震撼效果的人工制品,如“地雷”“手雷”“魚雷”等[1]。但是“十大流行语”中的“雷”词性、词义均发生了变化,可以用作动词,表示受到惊吓,如“被你雷得外焦里嫩”;也可用作形容词,表示十分震惊的意思,例如“一个最雷的词语”。这样一来,在当代全新的语境下,“雷”的不仅语义发生了极大变化,连带着词性也发生了改变。“山寨”本义是指在山林中设有防守栅栏的地方或者有寨子的山区村庄(《现代汉语词典》)。“十大流行语”中的“山寨”源自广东话,最早冒出来的是“山寨手机”,指一些用低廉成本制成的仿冒名牌产品的手机。此后语义逐渐发生变化,除了用来指冒牌产品之外,还可指“民间的”“非正式的”[2]。“山寨”的语义由可以“顾名思义”的实体义演变成抽象概括的抽象义,也是旧词赋新义的典型代表。
这些旧词一旦被赋予新义,也就获得了新生,以一种崭新的姿态出现在大众视野内,并得以广泛传播。这说明汉语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语言,既能够不断产生新词,也能在旧词中发掘新义。
二、外来词
“十大流行语”中还有一部分借自其它语言,我们称之为外来词。“十大流行语”对外来词的吸收一般可以分为音译和音意兼译两种方式。
(一)音译
2011年“十大流行语”中的“吐槽”来源于日语,指漫才(类似于中国的相声)里的“突っ込み”(类似相声的捧哏)。台湾把“突っ込み”译成了“吐槽”,这是照着日语的发音用汉语的同音字对译过来的。“吐槽”后来引申为给人难堪、抬扛、掀老底、拆台,多用于嘲笑、讥讽、抱怨,甚至谩骂。当前,主要有两种用法:一是揭人家老底——批评别人;二是揭自己老底——表述心声[3]。
(二)音意兼译
“控”,是指极度喜欢某种事物的人。“某某控”的结构是从日语借来的,而日语中的这个“控”则源于英文单词complex(情结)。日语中“控”的读音与complex开头的音相近,日本人就用“控”来表示具有某种情结的人,用“控”对译complex(情结),既有读音的对应,又有意义的结合[4]。因此,我们说“控”是音意兼译的外来词。
汉语能不断吸收外来词并为我所用,说明汉语本身是一种包容性极强的语言。
三、语义演变
语义演变是指词语在使用过程中语义发生变化。词语演变的途径,包括以下几种:
(一)语义扩大
语义扩大是指词语在使用过程中扩大了它本身所概括的对象范围[5]。2014年“十大流行语”中“顶层设计”原本是系统工程学概念,意思是从顶层开始,对工程项目的各个层次、各个要素、各个方面统筹规划,以便高效快捷地实现目标。后广泛应用于政治、经济、军事等各领域。作为一个政治名词,“顶层设计”指的是政府的“战略管理”,其核心是整体性、全面性、长远性以及重大性、全局性目标的设定,是政府统筹内外政策和制定发展战略的主要思维方式[6]。“顶层设计”的使用范围由工程学扩大到政治、经济、军事领域,连带着语义也发生了相应变化。
“倒逼”,即逆向促使,来源于经济领域中货币供给的倒逼机制,如今扩大了使用范围,“由下而上”“由流溯源”“由果问因”等行为,都可以称“倒逼”[7]。由于习近平、李克强等国家领导人在讲话中多次用到“倒逼”,提升了这个词的流行度。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流行语之所以能够流行开来,有很多因素在推动,其中政治因素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帝”,在古汉语中本义是封建社会的最高统治者,如“汉武帝”“康熙皇帝”等。宗教徒或神话中也会称宇宙的创造者和主宰者为“帝”,例如“玉皇大帝”“上帝”等。而在流行语中“帝”指的是某些领域中成就大、造诣高的人,如“影帝”。如今,只要拥有某一特点即可称“帝”,如“表情帝”“体操帝”等等,“帝”语义范围在当前语境下进一步扩大。
(二)语义缩小
语义缩小指词语在使用过程中缩小了它本身所概括的对象范围[8]。如 “创客”,“创”指创造,“客”指从事某种活动的人。“创客”本指勇于创新,努力将自己的创意变为现实的人[9]。2015年3月5日,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把“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打造成推动中国经济前行的“双引擎”之一。随后国家又陆续出台了若干政策措施,给“创业”“创新”以具体支持。“创客”于是与“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联系在了一起,特指具有创新理念、自主创业的人。在政治因素的影响下,“创客”的语义由泛指变为特指,语义范围有所缩小。
(三)语义转移
语义转移指表示甲类对象的词转用指称与之相关的乙类对象[10]。如“宝宝”本来是对婴儿或幼童的称呼,流行语的“宝宝”语出网络潮语“吓死宝宝了”。 “宝宝”指“我”,“吓死宝宝了”就是“吓死我了”。女生受到惊吓时常用此语来卖萌。后来“宝宝”独立单用,只要说话氛围协调,几乎在任何语境中,女生都可用“宝宝”或“本宝宝”来称呼自己。现在,“宝宝”还可用以指称对方,以表达对对方(不论男女)的亲昵态度[11]。“宝宝”这个流行语是语义演变中典型的语义转移,由原来指称婴儿或幼童转用到同样具有柔弱属性的女生身上,再进一步转用到对持有亲昵态度的人身上,还可以不分男女。
语义转移还包括词语的感情色彩的转移。例如“围观”,无事围观,曾被鲁迅斥为国人陋习。但如今流行的“围观”义为关注,不再含有贬义。《南方周末》曾发表文章《关注就是力量,围观改变中国》,认为公民的围观,民意的关注,可以“让良知默默地、和平地、渐进地起作用”,最终会促进公权力的合理使用[12]。“围观”的感情色彩由贬义转移为褒义。“奇葩”,本义指珍奇而美丽的花朵,常用来比喻不同寻常的优秀文艺作品,是地道的褒义词。如今广为流行的“奇葩”,则来源于网络,常用来比喻某人某事或某物十分离奇古怪,世上少有,常人不可理解,含有讽刺或调侃的意味[13]。“奇葩”的感情色彩在当前语境下有褒义转移为贬义。
词语在使用过程中,本身的词义会因为社会发展、语境变化或偶然事件等因素的变化而发生变化,或扩大,或缩小,或发生转移,这是词语发展过程中的正常現象。“十大流行语”中80%以上的词语都发生了语义演化,这与它们大多在网络环境下产生、传播密不可分。网络本身是个全新的语境,网络的使用主体又以年轻人居多,求新求变是年轻网民的主流趋势,因此,“十大流行语”发生语义演变可以说是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
“十大流行语”的构成有字、词、句,其中词语占了绝大多数,这些词语有的是旧词赋新义、有的借自外来词、有的则在使用过程中语义发生演变,这说明汉语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语言,它本身具有极强的包容性,在发展过程中,能吸收外来语言,能让古老的词汇焕发新机,同时,还能不断产生新词。
注释:
[1]郝铭鉴主编.咬文嚼字[J]. 上海文艺出版(集团)有限公司,2008年十大流行语。
[2]郝铭鉴主编.咬文嚼字[J]. 上海文艺出版(集团)有限公司,2008年十大流行语。
[3]郝铭鉴主编.咬文嚼字[J]. 上海文艺出版(集团)有限公司,2011年十大流行语。
[4]郝铭鉴主编.咬文嚼字[J]. 上海文艺出版(集团)有限公司,2010年十大流行语。
[5]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现代汉语(增订四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6。
[6]郝铭鉴主编.咬文嚼字[J]. 上海文艺出版(集团)有限公司,2014年十大流行语。
[7]郝铭鉴主编.咬文嚼字[J]. 上海文艺出版(集团)有限公司,2013年十大流行语。
[8]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现代汉语(增订四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6。
[9]郝铭鉴主编.咬文嚼字[J]. 上海文艺出版(集团)有限公司,2015年十大流行语。
[10]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现代汉语(增订四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6。
[11]郝铭鉴主编.咬文嚼字[J]. 上海文艺出版(集团)有限公司,2015年十大流行语。
[12]郝铭鉴主编.咬文嚼字[J]. 上海文艺出版(集团)有限公司,2010年十大流行语。
[13]郝铭鉴主编.咬文嚼字[J]. 上海文艺出版(集团)有限公司,2013年十大流行语。
参考文献:
[1]黄伯荣 廖序东主编.现代汉语(增订四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2]骆小所著.现代修辞学[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
[3]张陈晨.近十年流行语研究[D].安徽大学,2012.
[4]刘懿.流行语模因类型与特点——以近五年《咬文嚼字》“十大流行语”为例[J].广州大学学报(社科版),2014,(4).
[5]夏中华.关于流行语性质问题的思考[J].语言文字应用,2012年第1期.
[6]郝铭鉴主编.咬文嚼字[J]. 上海文艺出版(集团)有限公司,2008-2015年十大流行语.
本文为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基金项目《近七年“十大流行语”在云南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的传播研究——以德宏州为例》阶段成果之一(项目编号2015C128Y,主持人李秋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