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伟
绿色魔咒
1861年11月20日,英国女工玛蒂尔达·斯科蒂勒死于“意外”中毒。据记载,她死状凄惨,眼白发绿,呕吐绿水,而且自述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绿的,每隔几分钟身体就会剧烈抽搐。
斯科蒂勒死后,指甲已变成深绿色,有毒的砷已进入她的胃部、肝脏及肺部。砷正是害死她的罪魁禍首,也是当时必备的绿色染料来源。斯科蒂勒生前工作时,将含有砷的绿色粉末撒在人造树叶上,不知不觉将其吸人体内。随后,这些人造树叶被做成头饰,成为时尚的一部分。
斯科蒂勒只是19世纪以来“死于时尚”的人之一,还有很多人从头到脚都困入“美丽的陷阱”。
1778年,药物化学家卡尔·威尔海姆·舍勒发明了亚砷酸铜,被称为“舍勒绿”。这种化工染料漂亮、便宜、使用方便,成为时尚界的宠儿。女性的披肩、手套、鞋履、扇子等都被染成这款绿色,连维多利亚女王也没能免俗——在一幅肖像画中,她穿着草绿色的晚礼服,直视前方。
然而,这种“绿色时尚”是有毒的。早在19世纪初,人们就能相对轻松地检测出布料中的砷含量。一条18米长的晚礼服可能含有58克砷,而0.26-0.32克砷就能让成年人中毒身亡。
有毒的不只是绿色染料。1904年3月,一个22岁的男性销售员将鞋子染成黑色,因急于参加舞会,他没等鞋子干透就把它穿上,黑色染料沾上双脚。舞会结束后,他感到头晕,开始呕吐,不到四个小时就毒发身亡。原来他用的染色剂中含有硝基苯,渗入身体后其毒性被酒精催化,成了一杯索命的“化学鸡尾酒”。19世纪,含有硝基苯的红色、橙色等染料也导致许多死亡事件,亮丽的颜色在某种程度上成了“催命符”。
长裙杀机
1900年,美国幽默杂志《泼克》刊载了一幅名为《拖细菌长裙》的漫画——一个侍女一脸嫌恶地提起女主人的长裙进行打扫,飞扬的尘土中出现“细菌” “微生物” “伤寒” “肺结核”“流感”这五个词,拿着镰刀的死神从裙摆下缓缓升起,旁边还有两个天真可爱的小孩无辜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幅漫画讽刺了当时拖尾裙盛行所带来的公共卫生问题。19世纪的街道上满是狗屎、马粪和行人的痰,充斥各种细菌,当女性穿着拖尾裙走过街道时,也把疾病带回了家。
1908年10月7日,莱特兄弟在法国进行飞机试飞时,邀请了一个名叫哈特·欧,伯格的女性。作为第一个乘坐飞机的女性,哈特不仅要穿着优雅,还要适应飞行环境,于是她将膝盖以下的部位紧紧勒住,防止裙子卡住零件。这一举措被设计师保罗·波烈看到,以此为灵感设计了风靡一时的“霍布裙”——裙子紧紧贴合女性双腿,延伸到脚踝,以致人们穿上它时只能小步走路。
不过,霍布裙只流行了短短4年。1910-1914年,它在风光无限的同时持续遭到攻击,因为它不够安全。1910年9月,一匹脱缰的赛马在巴黎附近的马场狂奔,冲进人群,一个穿霍布裙的女士因行动受限而倒在马蹄下,最终头骨碎裂而死。
史上专门“瞄准”女性的时尚杀器不只霍布裙。19世纪中期,大工业机器时代来临,一种近似圆形的裙箍式裙从贵族走向平民。这种裙子以精纺棉为主要面料,轻巧美丽却极其易燃,常引起火灾。尤其在芭蕾剧院,为了表演效果,女演员不得不穿上裙箍式芭蕾舞裙。据记载,1797-1897年,全世界约有一万人葬身于剧院大火,而大火多由芭蕾舞裙引起。1 862年,在舞剧《波尔提契的哑女》的彩排现场,芭蕾舞演员爱玛·丽弗瑞的裙子被汽灯直射而燃烧,火苗蹿起四五米高,她几乎成了一根火柱。
工匠惹毒
“额头长满脓疹,面部肿了一圈,眼睛都睁不开”,这是19世纪一个波兰男子因长期戴礼帽而患皮肤病的情形,时人认为这是礼帽中的有毒染料所致,而受害者多为制帽工。
男士礼帽盛行一时,可保暖、防雨,而且不戴礼帽会被视为无礼之举,以致人们忽略了它的危害。制作礼帽的过程中,工人需将水银刷在动物皮毛以软化其中的蛋白质,并将其染成橘红色。
巴黎圣路易斯医院的蜡像博物馆中,陈列着一个25岁男性的手部模型——指甲已变成黑色,且轻微膨胀。这个男性是19世纪60年代的制帽工,其遭遇在同行中并非个例,常见职业病还有肺病,而罪魁祸首就是水银。水银不仅毒性巨大,还易吸入肺部、胃部。在伦敦维多利亚与艾伯特博物馆中,经过近200年的时间,馆藏的很多礼帽仍有水银残留。
染料作坊里的工人也是主要受害群体,他们的皮肤因常接触砷而引发感染,带来痛苦的灼烧感,大腿内侧病变腐坏,像得了梅毒一样,至少要在医院里躺六个月才能痊愈;而女工吸入砷后普遍出现腹泻、贫血、头痛等症状,甚至死亡。
随着死亡事件增多,法国、德国等国家禁止各行业使用含砷染料;但在英国等国家,直到1860年后,淡紫、洋红等取代绿色成为时尚新宠,含砷染料才开始退出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