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

2021-11-17 02:41王丕立
湖海·文学版 2021年1期
关键词:伯母青瓦方志

王丕立

很多年之后,我站在春雨淅沥的老屋门前,房顶散发着暮气的青瓦一下让我想起四十年前那个烟雾缠绕的黄昏。

灰蒙蒙的天幕上看似无雨,实则像一张走墨的宣纸,水分洇润得四处流淌,像妇人无声的哭泣打湿了我幼小的心。我是在执行母亲分拨给我的任务后发现那个秘密的,我看到隔壁老屋里的刘兵从后山上挑下来一运运的青瓦,那些青瓦码在撮箕中特别显眼,厚实,宽大,不像本地窑中烧出的红斑瓦,白癜风一样将青色染出一块块讨厌的杂色,碍眼。

母亲唤我的时候,我正偏着小脑袋躲在缺口瞧刘兵,他的行动处处让人提防。缺口有一个天然的篱笆,土堤上长满野生草木,正好让我隐蔽。听到母亲的叫唤,我口不便言,伸出手向母亲使劲摆晃,母亲明白,关了一天的鸡还是不能放。刘兵家刚将前园拦上的竹篱笆拆下,缺口外的田埂上又镐上了薯种。正如母亲所料,薯种是在六六粉中密过一晌的,鸡若刨食到,后果不堪设想。母亲的鼻子、耳朵总是比常人好使,才没吃过刘兵家的暗亏。

我尾随刘兵来到老屋前廊下,刘兵的母亲四伯母正将儿子挑来的青瓦一叠叠接过去,放在外天井里。这幢老屋一共有三个天井,前面是宽宽的走廊,走廊南北走向,靠近走廊有一排两层的木房子,房子后面有一个阔大的天井,座落在一个百多平米的四方形大厅中央,后面又是两层楼房,下层的一楼各有一个天井。大厅南、北角分别有几间平房。壁立的高坎呈半圆形包围着平房与后排楼,足有一人多高。坎上是一块十来亩的竹园,园里摆满坟茔,特别规整。每个坟包前有碑矶,碑石四个角像鹰嘴弯勾着,每四座墓用夯实的土墙隔成一个单元,土墙上盖着青瓦,我疑心挑到刘兵家天井里的青瓦就是从这儿拆卸去的。

飞快跑回家,我告诉了母亲这个推测。

母親不苟言笑的脸上见不到一丝悲喜,她低头给鸡拌着米糠,说,不去管,人在做,天在看。

我想,母亲认为那些无主墓与我们关系不大,我们犯不着跟他们拧。那时我们太势单力薄了。四伯母有四个儿子,而父母只有两个女儿,我尚年幼。

原来,刘兵嫌天井溅水,便把青瓦加盖上了天井顶周围。那时不像现在,祭祀被禁止,即使想偷偷摸摸进行,市面也没香蜡纸烛出售。老屋后山的坟内谁也闹不清楚是哪家的祖先,或许他们早已绝后,又或者后人早已远走他方。

我还是悄悄去后山看了,我惊骇地发现不仅青瓦不见了,土墙坍塌了,而且连墓间的石径、墓碑也被拆得七零八落,这个小伙伴们认定的富贵地一下变得衰败不堪了,我难过地流下了眼泪,泪眼朦胧中,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坐在残破的墓碑上,拍着手笑着说,别哭,别哭,小丫头,我们早已投胎了,这些拾掇臭皮囊的劳什子就早该清理干净了。我刚要抬头说,他们没弄干净,到处颓垣断壁惹人伤感。却发现老爷爷早已不知去向。

回来讲给母亲听,母亲不置可否地保持着习惯性的沉默,这让我有了异常的遐想。

许多年后,我回望走过的平常人生路,仍有些惶惑,脑中总是飘动着青瓦幻化成的一张人脸,心中泛起一丝丝敬畏。

记得那年春天,我妈在菜园里育苗,猛然听到园上悬崖林中传来“轰”的声音,抬头一望,见一圆石墩从天而降,本能向后一仰,石墩正打在母亲大腿上。母亲当时倒地昏迷,醒来后,只能卧床休息。

生产队长出面,劝说母亲不上医院,只让本地跌打郎中上门诊治,父母居然同意了。母亲卧病在床多日,姐姐小月气不过,找到母亲说,必须送医院,石墩是刘兵拆园上山顶的墓碑时滚落下来的,医疗费、误工费、营养费都该他家出,凭什么交给他家的亲戚土郎中看?母亲摆了摆手,说,听队长的,免得他寻你爸的不是,茶里面不找饭里面找。那时的生产队长不是选举产生的,是上面任命的,同时也是贫协主席,有一定的权利,社员不出工必须征得队长同意。

母亲不知从哪弄了些宝备纸(黄裱),边烧边说,不是我打扰您的安宁,冤有头,债有主。

此后没多久,母亲开始好转起来,父亲却被公社来人带走了,原因竟然是偷了禁山的树。

这件事情特别蹊跷,禁山上的大枞树被砍伐了十几根,谁也没有听到声音,没人看到砍伐现场,木料最后被发现在我家阳沟,母亲吃药后睡觉特别沉,灵敏的听力失去了作用,让人有了可趁之机。不由人辩驳,父亲在公社的小黑屋被关了三个月才回来,回来时胡子拉碴,蓬头垢面,骨瘦如柴,我和小月几乎认不出爸爸了。

已在队上出工的十二岁小月听人说,是父亲总在背后说队长,队长还找他麻烦的。晚上我和小月睡在床上,小月告诉我别人对爸爸的议论,说爸一点也不知死活,自己是右派、大地主出身,还管队长的闲事,好汉不吃眼前亏,咋就不能长点记性呢?

爸怎么管队长闲事的?我气愤地问。

他说队长一到我们屋场就像火舔呲牙的狗,笑得那个露骨样。小月嘟着嘴,说话中满是对爸爸的不满。她的眼睛睁得像擂钵,我却睡意渐渐笼上了额头。

一天放学后,远远听到了屋场上的吵嚷声,我心跳加快,脚步也加快了,回家一看,爸爸正站在门口的三角岩上,手中握一把锄头,不停地向刘兵和他大弟弟刘龙舞动。原来,四伯母说屋场是她夫家祖屋,屋场上的一切都是她家的,包括外来户我们家门口的那块巨大的三角石。

生产队和大队两级政府安排我们住这儿,你有什么跟政府去说,母亲对四伯母说。

见爸爸亡命的架势,刘家兄弟撤了。

晚上睡在床上,我一整晚睡不着,三角岩是我们家唯一的出路,也是刘家阳沟的出水口,没有这块大石头,路就冲乱了。

一天放学后,我听到了四伯母嚎啕的哭声,间杂着数落声,小月说她的大儿刘忠要离家出走。离家出走?我听不太懂。小月说,刘忠的媳妇张大姐前几天摘棉花,下面田里有男人撩她,她一时性起,竟然众目睽睽之下脱了那男人的裤子,还拽了那个男人的下体,四伯母听说后,将张大姐赶回了娘家。刘忠想接回自己媳妇,四伯母坚决不同意,对峙之下,刘忠选择出走。四伯母嫌弃地说,他走她也不拦,瞧他那样儿,像什么男人。的确,刘家四兄弟,就刘忠长得怂,跟他爹刘三江一样,五官挤在一起,身材还矮小。其他三个都种了四伯母。四伯母身材高挑,眉眼细长,嘴唇很薄,嘴角窝在里面,一笑还露出豌豆形两酒窝。可这个不像自己的儿子义无反顾走掉后,四伯母又心有不甘,哭了多半夜。

睡在床上时,小月告诉我,四伯母不会因为张大姐行为出格而赶走她,最主要原因在她是一个不生蛋的母鸡,你没听四伯母常拿这句话骂张大姐?反正我觉得她家出点事也是好的,分散一下他们的精力,免得又对我们出什么幺蛾子,我这句话逗得小月露出了笑意,露出她米白的鱼牙齿。

刘忠出走一段时间后,四伯母家又恢复了元气。我家的鸡不明不白折了腿,果木被砍成了光干,它们跑出了自己家的地界。看到这些时,母亲有些泪眼婆娑。

晚上躲在被窝中,我对小月说,妈还是没有爸的拚劲,不能吓退刘家。小月说,妈以前是大小姐,让她跟别人干仗,那不是为难她吗?大小姐?我将信将疑。小月压低声音告诉我,她翻开了妈锁着的柜子,看到了一张奇怪的照片,一个男人骑在马上使双枪。他是谁?我忍不住好奇。他是外公,外公那时是乡长,土改时被镇压,原来门庭若市的赵家大院一下便成了众人心中的禁区,妈妈是经历过大起落的,她懒得计较,小月说完撇了撇嘴,仿佛找到了释然的理由。我却不认同,刘家太不讲理,不跟他们斗,我们便没有活路,或者说更好的活路,我的话让小月沉默了许久,她大概也深有感触吧。

第二天,我放学早,拿起冲担准备拾柴时妈喊住了我。不管人们如何争夺,最后还有一个天呢,天出面时比任何人都管用,妈说完,又默不作声地挑了尿桶去菜园。我没有和妈顶嘴,但我心中与天争命的火从来没有熄灭。

几天后,半夜里隔壁屋里哭声一片,半天我们才闹明白,四伯母最钟爱的小儿子刘军竟然喝了农药,送到卫生所时就咽气了。

小月后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拜刘兵堂客余三姐所赐,余三姐自己和队长保持不正当关系多年,还拉老弟媳妇下水,刘军媳妇杨三姐长得特别漂亮,比刘伯母年轻时还妩媚,队长一直垂涎于她。前一阵,队上筹备青瓦窑,余三姐说动老弟媳妇,说从了队长便许诺刘军当瓦窑负责人。队上很多人住宅狭窄,住上青瓦砖房是他们几辈子的梦,瓦窑负责人油水断不会少,杨三姐被说动了。然而,队长提上裤子就不认账,吃了哑巴亏的刘军一时想不开便寻了短见。

幺儿去世后,杨三姐带着两个女儿回了娘家,四伯母一下老了很多。她再没有因我家的鸡上她家晒场而吵上我家门来,也再没有因我家的果树掉叶到她家院落而扬言砍树,更没有再向队长举报我爸出工不出力,更是再没有向报长打小报告说我母亲不出工其实在装病。

只是她家的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余三姐见到四伯母时总是一幅垂眉顺眼的谦恭模样,可现在,她却在婆婆面前表现出大大咧咧无所畏惧的样子,四伯母当然不答应。她们的战火整天价地纷飞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你个小娼妇,你害死老子的儿子,你做的好事哪个不知道?丢人败兴的东西。四伯母在走廊上指着余三姐的脸骂。

余三姐跑回南边房里,一边哭一边骂,老不死的,你不要以为老的都死绝了,你做的恶事没人知了,你为了保住祖屋,和工作组的人搞破鞋,为了实现长期姘居,你们还害死了刘兵他爹刘双江。我怎么做也是跟你学的。

刘兵装作没听见,仍旧在走廊尽头的猪栏边喂猪,猪一边“哐嗵”、“哐嗵”,他一边“呐——”、“呐——”唤个不停。

小月见了,努嘴向我示意,哼,世界上像刘兵这样的男人恐怕是稀有动物啦。她翻了翻眼睑,带着憎恶的表情说。

他也不敢惹队长呀,我掩着嘴凑近小月的耳朵说。

那不是呢,他是实实在在的“王八”,队上人没起错的。他们说,大集体那会儿,队上所有男人睡一屋,女人睡一屋,半夜,余三姐和一个男人被人从草码垛里抓出来,大雪天两人还赤裸着身体,队长让人将他们绑在树上,面前烧一堆火,刘兵还走过去将衣服披在余三姐身上。小月说这些事时眼睛瞪圆了,在她看来,刘兵太不可思议。

我听了,对刘兵生出了一丝同情,此前,我一直恨他,他总是默不作声地给我们制造一个麻烦,让我们防不胜防。

有一次,四伯母和余三姐吵嚷时爆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刘家三儿子刘龙没结婚的原因是他一直在偷东西。而栽赃陷害我爸的那些枞树竟然是他盗砍的,我们一直毫不知情,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余三姐还说出了她的心里话,此前她一直努力在队长面前为刘龙说好话,刘龙一次次的盗窃行为都让队长给压了下来,让地富反坏右去为他埋单。现在倒好,他不单单偷东西,还偷起人来了,他偷那个贱女人我就气不过。我就要向队里人嚷嚷,让全队人知道他是个贼。

四伯母站在走在走廊里气急败坏地漫骂一通,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从那天开始,四伯母在与余三姐的战争中节节败退,很快,她便成了弱势的一方。

那天晚上,小月向我透露,余三姐之所以那么生气,原因在于刘龙与肖九娘的苟合。她肖九娘何许人也?幸灾乐祸让小月一下成了说书人。肖九娘的男人方志是余三姐年轻时倾慕的对象。那时方志还没生痨病,还在铁路上做养护工,每次方志回来,余三姐总是抱着方志那件铁路上发的雨衣,跟在方志后面长一声短一声“方志哥”,可方母看不上余三姐,不知为什么,后来,方志迎娶了肖九娘,余三嫁给了刘兵,她们两个便开始了死对头的岁月。小月讲得眉飞色舞,意犹未尽,末了还问我,你知道吗?母亲刚来屋场时,余三姐还借过母亲的衣服在方志面前露脸呢。我诧异地张大了眼,这我可从未听说。小月见状,神秘兮兮地告诉我,那时大地主的母亲家虽被抄了一次又一次,但母亲的换洗衣服还是被她带出来了,她跟着爸来到了这里——铺垭,妈当时穿的一件蓝底白花的洋布衬衫让队上的姑娘媳妇羡慕得不得了,那件衣服的上衣口袋里,母亲还插着一支钢笔,母亲年轻时好读书、写字。小月的话就像天方夜谭一样,我从来没听人说过,母亲对此也是讳莫如深。

我爸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他摘掉了右派帽子,又吃上了公家饭。还有传言说,我爸被压到农村接受劳动改造二十多年,上面会补发他這些年来的工资。家里人不怎么肯定,外面倒是传得沸沸扬扬。父亲整饬那几件破房子的时候,吃皇粮的乡党全来捧场了,我爸以为一定会迎来他的好时代。他的笑容再也不用躲躲闪闪了。我妈却不行,她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些小孩的鞋子拿在手里观瞻,时不时自言自语。我上工的时候还拍着小手,回来身体就硬了。妈说着眼泪也跟着滴答滴答下来。我又去了趟后山,那些坟全让山鲤鱼(穿山甲)钻了洞,一个个全坍塌了,满山的楠竹也歪七倒八,现出满眼的荒凉来。

当晚,我正梦见白胡子老头正带我去瞧西洋镜,他说那个镜子可看到自己的未来,我正要跟上他一跳三碰的速度,小月又喊又扯将我叫醒,睡眼惺忪中,我将要埋怨,小月却说,我讲话的声音比醒着时还大,她以为我在说胡话哩。

小月一个人走开了。分田到户了,她要好好盘算家里的田如何弄。我坐在床前椅子上竭力回想著梦中的情形,心里十分怅然。

队长失恃了,余三姐安份了。自从刘龙甘愿照顾一个月家痨的女病人而去了远方后,四伯母便不再威势。我爸的补发工资成了泡影,而我却要远去求学了,这对我爸压力可不一般,如何挣到钱成了四伯母和我家共同的关注点。

但没多久,刘兵便寻到了发家致富的机会,他承包了整个公社的青瓦窑。分田到户那一阵,重获活力的农户们迸发出了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激情,这一激情投射到生活中首当其冲便是修房盖户,一时间,青瓦供不应求,刘兵赚得盆满钵满。但好景不长,没多久,四伯母便感到浑身乏力,到医院去查才发现是白血病。当然检查的结果开始只有刘兵一人知道,他瞒着四伯母和余三姐。余三姐以为婆婆的病不妨事,补充点营养便好,还硬送她到刘龙家去。

一个月后,我姐小月听到咽咽呜呜的哭声,见刘兵和余三姐不在,悄悄跑去一看,四伯母回来了,正坐在床头哭呢。问她哭什么,攒的几万元钱和兵儿孝敬的夜明珠全不见了,她边哭边指着床下的锁绊,被人……敲坏了,伤心得话也连不成句,钱没了,我以后还怎么生活呀,说完又痛哭起来。小月安慰她,刘兵哥窑上来钱容易,就跟印票子一样来得快,您还缺钱啦?可四伯母不信。

后来,余三姐获知了四伯母的病,她见四伯母身体总也不见恶化,便告诉她得了绝症,四伯母起初还以为是余三姐咒她,后来不知怎么就信了,不吃不喝五天就离去了。

几年之后,我爸突然离去了。小月伤心地告诉我,其实那些年爸的挨整与爸无关,爸妈落户在铺垭,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让四伯母家憎恨,余三姐和杨三姐一再向队长吹枕边风,全是栽赃陷害的不实之词,爸便在劫难逃了。超强的体力劳动掏空了父亲这个书生的身体,他最终像高僧入定一样,坐化了。

彼时我已安家到城里,欲带我妈去我家享几天清福,老妈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去,不去,城里车多人多,老年人呆不习惯。

小月悄声对我说,妈一生两大遗憾,一是年轻时跟爸到处漂泊,儿子去世了,丧子之痛将她的心烙出了个大洞,一直无法弥补;再就是她希望与父亲老来在乡下栽花种竹,不想父亲却与她睽隔在圆梦的前夜,让人扼腕叹息。

之后几年,我看到母亲不停歇地在房前屋后种花,种竹,每每抬头,总是一声轻轻的叹息。这声叹息其实我在梦中时常听到,是从那柄西洋镜里发出来的,但场景却不曾见到。母亲过世后,姐姐小月清理母亲的柜子,才发现原来四伯母家早就打上了后山墓葬的主意,他们家一直视自己一家为眼中钉也缘于此。母亲早就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但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只好装做什么也不知,唯恐再给丈夫女儿带来不测。

不几年,刘兵家总是闹鬼,余三姐说,每天晚上灯一灭,鬼便来了,穿红着绿,熙熙攘攘,气焰十分嚣张,拉亮灯又不见了。可灯亮着,怎么也睡不着。家里请了好几拨方士来捉鬼,可鬼也太鬼了,它跟人玩捉迷藏,打游击战,怎么也不能将它消灭。折腾好几年之后,刘兵和余三姐慢慢也感觉提不起精神,他们在外做生意的儿子回来一瞧,发现很不对劲,原来他们的眼睛早已成了死鱼眼,到医院一看,也是四伯母一样的病。

在他和余三姐的最后日子,刘兵讲了实话,是他刨了后山所有的坟,得了很多古币古物,全让儿子卖给远方的收藏人,只有两颗夜明珠没舍得卖,一颗孝敬了他娘,一颗自己存着。此时,队里的人才弄清楚他承包青瓦窑时拿出的钱不是他娘那个富农婆积攒的祖业,而是他自己从地底下挖出来的。

那颗夜明珠里含有放射成份,长期接触会使人体正常细胞发生基因突变,村里拿那两颗珠子去医院时医生这样说。两颗珠子害了三条人命,小月告诉我的时候说。我帮她纠正道,命不是被珠子是被自己内心的贪恋害的。

只是刘兵到死也不清楚,他唯一的儿子跟他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他死后,他的儿子便跟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去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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