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明党的“中道”政治与保守辅弼

2023-05-08 13:23陈祥
日本问题研究 2023年6期
关键词:中道公明党自民党

摘 要:日本公明党是脱胎于宗教团体“创价学会”的政党,经过近60年的发展,在日本政坛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并往往起到了左右政局的关键少数作用。公明党自建党以来坚持以“中道”政治自居,其政治主张对日本政治中的自公联合执政起到了重要的辅弼作用。探讨理解公明党的“中道”政治可以从其与创价学会的历史渊源着手,进而对选民群体的社会属性进行细致的剖析,再对公明党的政治理念与其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政治实践等3个方面展开深入分析。公明党在政治理念上的“中道”并非单纯意义上的中间路线或宗教的调和路线,而是根据现代政党运营中寻求政治稳定性的一种诉求,与执政的自民党政治方向或理念并不存在根本冲突,因此公明党在政治实践又以中派偏右居多,对自民党的保守政治起到了重要的辅弼作用。

关键词:公明党;自民党;创价学会;“中道”政治;保守辅弼

中图分类号:D80;D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2458(2023)06-0001-11

DOI:10.14156/j.cnki.rbwtyj.2023.06.001

收稿日期:2023-10-08

作者简介:

陈 祥,男,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副研究员,主要从事日本问题、环境史研究。

日本公明党是脱胎于宗教团体“创价学会”的政党,在20世纪60年代以后日本政治的风云变幻中逐步稳固并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公明党虽然在日本众议院中所占议席不多,却在“五五年体制”崩溃后的日本政坛上,无论是在多党联合执政时期,还是在自民党独大的情况下,亦或是自民党与民主党短期的两党对立期间,达到了以小博大的政治影响,成为左右日本政局走向的重要力量。学界通常对欧洲的宗教性政党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尤其是以基督教政党为中心的研究一直是学界的研究热点①。国内对于公明党的研究大多置于外交之中,或是置于自民党背景下展开研究,使得对公明党所奉行的“中道”政治的具体内容与实践缺乏更为深刻的探讨。何劲松强调了创价学会在实践中成功地摸索出了宗教和政治保持适当的并存方式,即承认公明党对外宣称的“(政教)完全分离,但两者仍存在着友情上的坚固纽带”[1]。王新生则对创价学会的发展历程、参与政治和公明党的政治作用进行了概括性描述,强调了创价学会是内部凝聚力较强团体在集票能力方面的强大,作为少数党而掌握议会关键议席的政党[2]。但这种分析,缺乏对公明党的政治主张、政教之间的合作机制和支持群体等展开更为具象化的研究,致使在讨论公明党在日本政坛发挥何种作用之际,不仅有一种“难以解渴”的感覺,更始终处于雾里看花的状态。

从公明党近60年的发展历程来看,不能简单地将其理解为“政教合一”的政党。更应该从该党执行的政策与方针着手,剖析其支持群体构成,才能正确理解日本政治中长期存在的“政党联合执政”现象。

本文希望解决的问题是,弄清被外界理解为“政教一致”的公明党是如何影响日本政治走向的。实际上,支持公明党的核心群体恰恰是“非保守”政治倾向、或是很容易选择这种倾向的人群,这才使得公明党能够发挥稳定、牢固的“保守辅弼”的功能。因此,公明党的“中道”政治的主张是如何辅弼保守的自民党执政值得深入思考。

一、创价学会·公明党的历史发展脉络

创价学会源自创立于1930年的创价教育学会,创始人牧口常三郎的教育理念是大正时期的“德谟克拉西运动”的前兆,并与此后的吉野作造、石桥湛山等人有许多相同之处[3]。二战前的日本军国主义政府利用教育培训唯命是从的臣民,因此视牧口和创价教育学会为眼中钉,极力打压其发展,牧口最终因不妥协而惨死狱中。今天的创价学会从组织结构的延续性和成员构成的主体性看,实际是源自1951年5月户田城圣担任第二任会长时期发布的“折伏大行进”宣言。当时的创价学会会员仅有3 000户左右,在日莲正宗内部也只是一个很小的派系,户田在就任会长的演讲中提出,在他余生中将会员扩充到75万户。此时的日本正处于二战后经济快速发展时期,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导致城市中存在一个庞大的“农村务工人员”群体。这种“折伏”行动以1950年刊印的《折伏教典》作为教材,再辅以早已刊印的理论月刊《大白莲华》和创刊不久的创价学会机关报《圣教新闻》,“折伏”的对象及被劝说入会的人员大多是贫困、得病、刚到城市生活的年轻人[4]。二战后日本新兴宗教都对这一群体展开争取工作,从后来的实际发展结果看,显然创价学会的宗教纽带很好地组织了他们。日本学者铃木广等对创价学会发展的社会基础进行了详细的实证研究,他于1962年在福冈市对创价学会成员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分析得出其成员的构成特点主要有:(1)低学历、下层自营小贩、蓝领工人;(2)父母亲的职业大多是农林渔业和自营小工商业主;(3)市郊农户家庭等[5]。经过“折伏大行进”的宗教传播活动之后,创价学会会员数量出现了几何级的增长,到户田城圣去世的1958年达到了80万户;到池田大作继任第三代会长的1960年,更增加到150万户;到公明党成立的1964年达到了500万户。从20世纪70年代起,会员数量转入稳定增长时期,今天创价学会对外标榜拥有827万户信众[6]。

二战后重建的创价学会具有十分浓厚的宗教性,是日莲正宗的在家信徒团体。随着创价学会会员人数的增加,开始希望能够在日本政坛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他们从1955年起参加统一地方选举,以“建立国立戒坛”[创价学会的“建立国立戒坛”的目标是:将日莲大圣人的佛法、大御本遵的功德能够恩泽日本全体,使佛教在日本复兴,并主张全体日本人都应该皈依日莲大圣人,建立国立戒坛,成就金刚不坏之佛国。随着该学会走向世界,这一目标则转为“地球民族主义”,希望建立以日莲正宗教为指导,世界各民族作为“统一地球民族”的“世界联邦”。] 为口号参与政治活动,并宣称“不在众议院拥有候选人”[7]。1964年成立公明党之后,转而积极参与众议院选举,并于1966年11月,将池田大作提出的“中道政治”作为党的政治理念。1969年众议院选举中,公明党获得震动日本政坛的47个席位。但是,随后发生了“言论出版妨害事件”[20世纪60年代创价学会组织了公明党之后,该党的议席增加势头强劲。当时明治大学的教授藤原弘达写了一本叫做《干掉创价学会》(創価学会を斬る)的书,并打算出版,但出版与销售均遭到创价学会和公明党的阻止,这种行为引起了日本整个出版界和社会一片哗然,被称之为“言论出版妨害事件”。],一直闹到了自民党干事长田中角荣那里,最终的处理结果是:池田大作公开道歉,公明党和创价学会也被明确要求必须政教分离(严禁创价学会内担任重要职务人员同时兼任公明党要职)。该事件严重打击了公明党的政治势力扩张,到1972年选举时仅获得了29个议席。此后,公明党转而以实现“大众福祉为目标”作为口号进行政治活动,并删去党纲领中“广宣流布、王佛冥合”等佛教用语,标榜“尊重人性的中道主义”[2]。随着20世纪70年代末,日本的民主、环境等运动的减弱,各种革新政党势力转入维持稳定发展时期。创价学会先是在1975年与日本共产党缔结了《创共协定》,但随着公明党不断与保守的自民党接近[8],该协定形同废纸,创价学会与日共的合作也陷入僵局。20世纪80年代后,公明党和社会党尝试进行联合最终也以失败告终。1993年公明党参加了联合政权,1994年因参与政界的分化而分裂。1998年重组“公明党”,并于1999年之后,与自民党联手组建联合政权。

公明党能够长期与自民党联合执政不外乎两个方面因素,一是公明党只有成为执政党,才能更好地实现党的纲领与政策;二是创价学会作为公明党的支持基础,拥有十分强大的组织拉票能力,“五五年体制”崩溃之后的自民党选情十分不稳[9],需要公明党在大选上的稳定和组织能力。创价学会组成了基本组织架构:中央本部、地区本部、都道府县本部,在各地视情况又建立了相应的区域组织:本部、支部、区、小组等[10]。这种“中央+地方”的组织架构,可以与各选区相对应,通过学会在该区域干部的积极活动并取得会员的信任,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锁定票源。再加上创价学会内部很强的会员联系、组织规范、会员学习制度等,会员能够通过学会活动获得很高的满足感和充实感,对宗教组织具有很强的归属意识感。因此,选举活动实际上已然成为创价学会检验和实践核心信仰的重要行为。

二、日本众议院各政党选民群体的分析

美国密歇根大学的研究团队最早采取调查手段对西方选举进行了研究,他们以美国选举数据为基础进行分析,就投票行为进行理论升华总结出经典的密歇根模式[11]。该理论认为投票权利人的投票行为深受心理因素影响,其中最具影响力的是政党归属意识,其次才是对候选人的认可,再次才是对选举论点的思考。基于这种选举理论分析,需要对包括公明党在内的日本众议院各政党选民群体展开具体分析。

“明亮选举推进协会”起源于1952年的公明选举运动。1951年的第二次统一地方选举中,发生了许多违反选举事件,爆出了超过6万名检举者,导致1952年计划进行的众议院选举前激烈的社会运动,前田多门等有识之士强烈呼吁举行公正、严肃的选举。此后,朝日新闻、每日新闻、读卖新闻共同发出社稿宣布支持“公明(公开、透明)”的选举运动。这一倡议得到了舆论、实业、经济、妇女等各界人士的支持,当年6月组成了“公明选举联盟”。迫于民众的巨大压力,众议院也于当年6月通过了《推动公明选举的决议》。随着1964年公明党的成立,该组织名称与公明党十分相似,为了便于区分并进一步推动选举公正化,1974年正式改名为“明亮选举推进协会”。该协会在日本全国各都道府县·市区町村都成立了分会组织,拥有8万名为该组织服务的志愿者,与总务省、各地方自治体的选举管理委员会合作,防范选举违法行为、提高投票率及促进国民意识等方面进行了诸多努力[12]。该协会对日本的选情的调查与许多日本媒体的调查不同,他们通过志愿者与选民进行较为认真、充分的沟通,相比之下,其所采集到的选举调查数据更具价值,且调查都是在选举结束后对之前的选举中有选举權人的投票行为进行的调查。下文将以2021年10月第49届众议院选举的相关数据,来分析公明党背后的支持群体情况。

(一)性别与年龄

从性别看,在2021年10月第49届众议院大选中,自民党、立宪民主党、日本维新会、社会民主党和日本共产党支持选民的男女性别比例较为平衡(表1)。公明党、国民民主党[2018年4月24日,日本希望之党、日本民进党在日本国会召开新党协议会,决定合并组成日本国民民主党。]和不回答的选民中,女性支持者所占比例较高,其中支持公明党的女性比例尤其明显。

从年龄看,表2整体上以每十年作为一个年龄层划分,自民党很明显在中青年群体中拥有较高的支持率,立宪民主党、日本共产党、日本维新会、社会民主党等支持者主要集中在中老年群体。与这些政党相比,公明党、国民民主党的支持者的年龄则呈现出比较稳定的特征,尤其是公明党在小选区选举中基本维持在5%~6%的支持率。公明党在各个年龄段人群中拥有稳定的支持者,其在今后的选举中要比其他政党拥有更稳固的选举基础。此外,在比例代表选举中,大部分小党都很明显被自民党、立宪民主党、日本维新会抢走了票源,该选举制度造成执政党对在野党、大党对小党的选举优势,而公明党凭借与自民党联合执政的政治优势,在比例代表选举中往往能够获得更多选民的认可。

(二)学历情况

明亮选举推进协会将被调查人的学历情况划分为:初中毕业、高中毕业、短大·高专毕业、本科以上等四种类型(表3)。结合表2情况加以分析,一般而言年龄与学历呈现出正相反的趋势,立宪民主党、日本共产党、社会民主党的选民当中,拥有一批高学历的选民;国民民主党、日本维新会也是在高学历选民中拥有较高支持比例;自民党在各个年龄段和学历层次中,拥有比较稳定的多数选民支持。但是,公明党的支持群体结构与上述各政党相比呈现出自身的特点:拥有较多的低学历选民支持,尤其在比例代表选举方面更为明显。

(三)职业情况

关于日本各政党支持选民的职业情况,明亮选举推进协会将选民分成:经营者·公务员·管理岗、正式职员、派遣员工、临时工等四大类。这种职业划分显然是受到20世纪80年代为止日本政治学界对政治意识、政治行动研究的影响,学界通过研究认为在“五五年体制”下,包括自耕农在内的自营业者和公务员、企业管理层的人员是自民党的主要支持选民,而除此之外的雇佣劳动阶层则是在野党的支持选民[13]。该协会的调查数据显示了自民党在经营者·公务员·管理岗的选民中占据明显优势地位,除此之外自民党在其他阶层也获得不少选民的支持的特点;最大在野党的立宪民主党和此次大选中异军突起的日本维新会表现出在各个阶层拥有较为稳定的选民支持,只是这种支持比率远比自民党少;国民民主党在经营者·公务员·管理岗的选民中获得了较高的支持比例;日本共产党在正式职员、派遣员工和临时工的群体中占有一定的支持选民;社会民主党的势力进一步削弱,对日本社会各阶层的选民影响力微乎其微。支持公明党的选民主要是正式职员和临时工阶层的选民,同时公明党在经营者·公务员·管理岗也获得一定数量的选民支持(表4)。

(四)政治倾向

在日本的政治学研究中,曾经长期就选民的“保守、革新”的政治倾向进行过调查。选民对政党所处的政治倾向的判断虽然很难用“保守”“革新”加以简单定义,但该调查认为仍可以将二者的倾向差异进行笼统归纳:从市场机制可以区分为重视市场机制的自律性和重视抑制市场机制,从价值观角度可以区分为传统价值观和现代价值观,从外交、安全角度可以区分为重视日美关系和采取更为中立的外交方针等[14](表5)。

总体而言,认为自民党是保守党派的被调查者超过六成,而认为日本共产党属于革新派的被调查者超过了一半,认为社会民主党属于革新派的被调查者超过了四成,这种调查数据显示出日本的政党政治倾向依然深受“五五年体制”的影响。从2021年大选结果看,革新势力显然是严重遇挫,而居于保革之间的其他各政党则大体自我彰显“稍微保守、中间、稍微革新”的政治倾向来强化对选民的争夺。从日本选民的视角看,立宪民主党被视为中间偏革新、日本维新会和国民民主党可以被视为中间派、公明党被视为中间偏保守。可见,公明党与自民党的价值意识更加接近。

综合上述3种属性的分析,可以较好地掌握支持公明党的选民群体特征。概括起来讲,公明党的支持选民拥有较稳定的年龄分布,同时体现为居多是低学历、临时工及家庭妇女等人群特征,还有待进一步提升经营者·公务员·管理岗的选民数量。可见,公明党在选民基础方面与日本共产党、社会民主党等有诸多共同的特点,而且在“五五年体制”时期,公明党的政治倾向也体现出了这种特点,根据浦岛郁夫和竹中佳彦对从1983年到1990年的3次全国调查数据的分析,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公明党支持群体认为自身属于“中间偏左”的人数占到了大多数[15]。于是,从这一调查提出了重要的政治发问,如今的公明党为何被选民视为转变成中间偏保守的政治派别?因此,要弄清近30年来公明党是如何作为“辅弼”自民党的联合执政党就需要深入探讨以下几个问题:①如何理解公明党所标榜的“中道”政治及其联合执政与价值观之间的联系;②公明党的“中道”在政治实践过程中的具体表现。

三、公明党的“中道”政治

国内学界对公明党“中道”政治的研究显示出两种倾向。一是与西方的第三条道路加以比对,认为早在20世纪70年代,公明党就联合了一些小党积极倡导“中道”政治,主张不拘泥意识形态,既不赞同保守自民党主张的市场经济、反对激进主义和社会主义、坚持维持和发展现行资本主义政治经济社会体制,也反对革新派(社民党、日本共产党等)主张打破现状、进行政治经济社会体制变革[16]。但当时日本社会主要是围绕自民党的保守和日共、社民党的革新之间进行着激烈的争锋与争论,所以“中道”的政治主张并没有被当时日本社会主流所接受。二是认为公明党的“中道”政治就是创价学会的宗教“生命论”,认为这是佛法的中道主义,是学会既不偏左也不偏右,永远走“中道”的佛法哲学之路,这种以佛法为基础的解释,强调的是圆融、调和的色彩。因此,“中道”政治不是仅仅存在于相互对峙的两大势力之间,而也不应当采取从双方择取有益的部分形成自己主张的做法;不受政党利害关系束缚,将国民大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1]。显然这种解释强调了公明党、创价学会的政教一致性,而忽视了公明党作为政治性政党的一面。这两种研究倾向未能将“中道”政治主张与日本选情结合起来加以深入分析,且缺乏对日本学界研究成果的吸收与追溯。

(一)“中道”政治的内涵

公明党在《綱领》中明确指出,“公明党始终将‘生命、生活、生存作为最高尊崇的人类主义,是一个以追求人、人类幸福为目标的开放的国民政党……坚持认为无论什么样的主义和主张、机构和制度、科学和经济,所有的一切都应该为人服务。这就是以生命、生活、生存为三大信念的公明党的人本主义=中道主义的本质”[17]。然而这种似是而非的解释,并没有对公明党“中道”政治的内涵加以具体化,更多地给人以一种口号式的感觉。因此,日本国内不少政治学专家尝试从理论上对此进行解释。日本防卫大学名誉教授、国际政治学专家佐濑昌盛从政治平衡性角度进行了说明,他在2014年11月7日的《读卖新闻》解释“中道”指的是保持“自身具有独立的价值”的理念,并以此作为实践的规范,即“中道”并不是被区分为五五平分的道路之物,不是折半、折中、中间、居中的意思,平衡是政治判断的重要因素,但平衡本身并不等于中道[18]。一桥大学中北浩尔教授则进一步从政治合意角度加以理解。他认为日本的政治越来越呈现出两极分化、朝野双方对决的色彩。而普通民众并不希望出现争锋相对的对决政治,因此对公明党十分期待:一是在政党对立中占据中道的位置,能够起到基于国民常识、创造稳健来促进各政党达成中长期政治合意的作用。二是能够起到政党政治与日本社会之间的沟通渠道作用。落实具体的政治措施而言,中北认为公明党提倡在现有的宪法基础上增加一些条文的“加宪”属于“中道”政治中的“国民常识”,至少是多数国民的心声[19]。政治评论家森田实则从自公联盟的政治实践视角加以阐述,他在自公两党联合取得2012年大选胜利后,就期待自公两党能够建立一个走中间道路的政权,并希望公明党对自民党的向右“暴走”起制约作用的同时,能够从国民利益出发进行政治活动[20]。

再考察公明党本身对“中道”政治的理解。现任公明党代表山口那津男对“中道”做过解释,在东西阵营和左右对立越来越难以区分的时代,即后冷战时代的“新中道”指的是“应有的价值”,从而达到不偏不弃任何一方促成政治合意。他认为公明党自创立50年来,所追求的中道作用是在多元的价值观和利害冲突当中,将“生命、生活、生存作为最高尊崇的人类主义”,并以此为坐标轴寻求调和各方形成合意[21]。

显然,上述所论及的公明党“中道”政治不是指中间路线,其逻辑推演是将追求日本国民的生活和福利作为最高目标,然后为达成这种目标促使日本政治各方能够形成共识,使得日本政治能够实现稳定性和长期性,进而为国民带来福利。从实践角度的规范而言,按照公明党特别顾问市川雄一的理解,“中道”政治应该是,在政治实践中遭遇舆论形成两分和朝野两派对立的情况下,两边都不偏倚,不采取与二者相同或对立的姿态,而是通过理性的议论,探寻并创造出符合国民常识的结论(正确的见解)[22]。在公明党看来,这种“中道”政治也可以理解为“符合国民常识的政治决断”。因此,公明党的辅弼是以自民党掌控政府为前提,进而兼顾地方利益分配,充当自民党执政的“补充”角色[23]。

从自公联合执政以来,日本政党体系总体形成了“一强一辅多弱”的格局,期间虽然有民主党在2009年到2012年之间强势崛起的冲击,这最终没有让日本政坛因此而出现左右对决的极化,反而是民主党在2012年败选之后,令日本政党体系进一步分化。得益于自公两党的“一强一辅”,日本政治没有出现西方社会的政党意识形态极化现象。持续右倾化的自民党并没有完全变为最为极端右翼政党,而是走出了政治社会层面的持续“保守化”和经济层面推行“新自由主义”的并行路线。所以,“中道”政治路线并不完全是公明党所标榜的防止日本政治走向左右两个极端,而是指公明党希望能够在日本政治演变过程中,不走激进路线,寻求走平稳的转变路线。在政治的具体操作层面而言:①公明党反对日本政局出现快速的向左或向右的摇摆,维持政治稳定并缓慢向右演变;②避免日本国内政治对某些决策出现赞成或反对的简单对决,努力促成在国民形成共同合意前提下的政治讨论,以减缓自民党迅速保守化对日本国家的冲击;③在上述两点的前提下,公明党期待能够在新时代全球化民族主义浪潮影响下,为日本提出一些创新性的政策建议。

(二)公明党“中道”不中的政治实践

2000年4月1日,自由党宣布退出三党联合执政,当夜时任首相小渊惠三脑中风住院,森喜朗接任首相职务,表面上当时的日本政坛除了从“自自公联合”变成了“自公联合”,自民党吸收了一些分裂的自由党议员(二阶俊博等)之外,似乎与公明党的“中道”政治并无直接关联。但是,深究其中的利害关系就能发现公明党的“不中”恰恰起源于此时,并与自民党内部的派系斗争有着密切的联系。

日本自民党内的派阀之争起源于五五年的保守合流,政治思想“保守”的自民党主张的是日本型现实主义。这种现实主义主张导致自民党内部可以大体分为鸽派和鹰派。鸽派主张护宪、优先重视经济发展、强调与中国等周边各国修好关系,鹰派主张修宪、优先确保日美同盟、强调加强自主防卫能力。就鸽派而言,早期有池田勇人的宏池会,到田中角荣上台之后,作为从草根建筑商到首相的华丽变身,他在政治中十分注重实务,强调“数字+金钱”[所谓数字是指议员的数目,议员数目多了,就有钱来了,因为觉得这个派阀值得投资,财阀认为有利可图。田中派在“数字+金钱”的攻势下,建立了一个政、官、商“铁三角”的体制,议员数量庞大。人民网.中日关系究竟能否改善——与《凤凰卫视》阮次山畅谈中日关系(之四)[EB/OL].[2018-12-13].http://theory.people.com.cn/GB/40553/3886087.html。]从而形成了庞大的“田中派”。田中派经过膨胀、循环发展成为20世纪70—80年代自民党的主流派系,由于田中访华并实现了中日邦交正常化,该派系中知华友华的议员较多。1985年竹下登为首的中坚青年议员扯起了反田中的大旗组成了“创政会”(后改组为经世会),其中桥本龙太郎、小渊惠三、羽田孜、小泽一郎、野中广务等都成为“竹下登派”的骨干,当然该派很明显是继承了田中派的班底,属于现实主义的鸽派。当时,创价学会、公明党的主张与自民党鸽派颇为接近,且交流较深。自民党的鹰派发端于“反吉田势力”,成为岸信介的主要支持派系,正式组建派系可以追溯到1962年福田赳夫建立的“党风刷新连盟”,后来逐步扩大、演化,到1979年正式采用名称为“清和政策研究会”,之后安倍晋太郎、三冢博、森喜朗历任该会会长。就其政治思想而言,该派系议员大多主张自主修宪,更重视日本与中国台湾地区的关系,也常被人称为“台湾帮”[24],2000年以来,该派领袖森喜朗、小泉纯一郎、安倍晋三长期担任自民党首相,直至目前依然是自民党内第一大派系。公明党在进入自公联合执政体制之后,其“中道”政治发生了很明显的转向。

森喜朗担任首相的一年多的时间里,频频将内心世界的保守极右主张公诸于世。首先是在2000年6月在国会议员恳谈会上讲“日本就是天皇为中心的神之国”。对此,创价学会对二战前深受国家神道的迫害记忆犹新,公明党和创价学会明确要求森喜朗作出合理解释。森喜朗只好作出解释:“给公明党带来不必要的担心,如果导致误解并非我的本意”[25]。2001年5月,森喜朗在国会演讲中多次明确表示要修改二战后的《教育基本法》,试图给二战前的极右教育招魂,他讲到:“教育敕语中有非常不好的部分,也有很多很好的地方,不应该给予全部否定。”[26]这种言论遭到公明党和创价学会的强烈反对,池田大作名誉会长在2000年9月29日发文指出:“有人要恢复教育敕语的德目等,好好思考它在二战前的天皇制、家长制之下扮演了何种作用,只知道大谈这是时代的错误之外一无是处。”[27]可见,刚刚组建自公联合执政之时的公明党,其标榜的“中道”是能够对自民党保守极右势力起到一定的抵制作用。

2001年4月,小泉純一郎凭借党内90%以上的支持率强势登台组阁,他主张压缩政府公共开支和社会福利,主张通过大刀阔斧的改革建立一个“小政府”。内政方面,小泉按照市场原理强行推行“邮政民营化”改革,“我的目标是通过此次大选打造一个新‘自民党,并绝对不会与‘邮政反对势力进行合作”,时任公明党党首神崎武法尽管面对党内巨大压力,最终仍选择了支持小泉的立场[28]。外交方面,小泉在5年多的执政时期中不断采取强化日美同盟的政策,日本甚至多次出兵海外协助美国进行战争,公明党显然是以维护联合执政为优先,并和小泉保持了步调一致。此后,公明党“中道”向右的色彩开始愈来愈浓,从小泉时代开始一直到安倍时期,公明党的“向右调整”可以从修宪和首相参拜靖国神社等问题看出端倪。

1.“反对修宪→论宪→加宪”的主张变迁。

日本现行的宪法自二战结束后盟军占领期间制定以来,一直饱受日本国内保守势力要求修宪的压力。公明党自成立以来一直保持着“反对宪法改恶”“反对修改宪法第九条”和坚守维护宪法的主张。但是,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公明党曾一度加入新进党以抵抗自民党。新进党是一个多党联合组成的,对公明党在宪法问题上主张有所顾虑,因此提出了可以就宪法问题进行讨论,公明党被迫作出让步与之进行“论宪”。新进党存在时间极短,1994年成立到1997年就宣告解散,此后“论宪”的主张被公明党保留,2000年11月的党大会上,主张应该基于参众两院宪法调查会的议论,将“论宪”时间定为2010年为止。公明党对宪法问题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自从“清和会”主导自民党以来,修宪问题的进程日益加快。2000年日本成立了参众两院宪法调查委员会,日本朝野对修改宪法的讨论愈演愈烈。自民党在2005年底完成并公布了《新宪法草案》,此后公明党转而提出了“加宪”论,主张在宪法中加入“国民知情权”和“环境权”,后又围绕斗争最为激烈的修改《宪法》第九条的问题主张增加“国际贡献和自卫队内容”[29]。到山口那津男担任公明党代表之后,更是明确了“今后志向于推进‘加宪”[30]。“加宪”主张在表面上看,并没有破坏公明党在选民心中维护宪法的形象,但“加宪”行为本身就是改宪的一种。从政治实践而言,公明党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并从本质上不反对改宪,进而强调改宪应采取慎重态度,然后对改宪设置一些限制条件:①只有国会才拥有修改宪法的提议权,最终需要国民投票来决定,得到国民的理解是修宪的前提;②需要尽可能多的政党达成意见一致,特别是需要得到当时最大在野党民进党的同意并与之讨论;③还需要明确上述事项的先后顺序,应该优先讨论宪法中不完备的地方[31]。

2.对首相参拜靖国神社的态度。

小泉纯一郎担任日本首相的5年多时间里,每年都要去参拜靖国神社,给当时的中日关系、韩日关系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激起了中韩等亚洲各国的强烈不满和愤慨,使得日本与周边国家的外交关系陷入了困境。小泉参拜靖国神社直接导致中日关系陷入了邦交正常化以来的最低点,且这一行为对中国人民的伤害影响在长时间内难以散去。公明党一向重视中日关系,其支持母体的创价学会在二战期间也深受军国主义的迫害,作为执政联盟并没有对小泉的一意孤行进行深刻地批评和反思,只是年复一年进行了不痛不痒的“规劝”而置身事外。时任公明党代表神崎武法就参拜靖国神社历年的评论如下:

(2001年)对参拜表示遗憾。虽然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避开终战之日(去参拜),但还是会招致周边各国的反对。政府应该重新进行外交努力。

(2002年)小泉首相也考虑到周边各国后才选择时间的,但参拜导致的影响巨大,十分不好。公明党将朝着设立国立墓苑方向努力。

(2003年)在朝鲜问题上愈加紧迫,与中国和韩国密切携手十分紧迫且重要。尽量不要给外交造成影响。

(2004年)参拜不仅违反了宪法中的政教分离原则,还導致外交上的重大问题。十分遗憾。

(2005年)参拜祭祀着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这行为十分令人遗憾,应该采取自我严肃对待。中国和韩国也采取了争锋相对的措施了,这个问题并不简单。

(2006年)中国和韩国在小泉执政时期,对他进行了不懈的斗争,希望接下来执政者能够努力改善与亚洲的外交关系[32]209-210。

公明党的上述表态显然不仅未能对小泉参拜靖国神社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影响,甚至是公明党的“中道”批评在该问题上也未能对自民党的首相起到实质性规制。

总之,公明党的“中道”政治在实践过程中,其主张的“获得国民理解”或“达成国民常识”更倾向于政治口号,并不能对自民党的“右转”起到真正的阻止作用,而更多时候只是提出应该多进行讨论来减缓自民党的“右转”进程,然后在自民党制定的政策中附加了公明党的政治意图。这种做法在短期内能够对自民党的迅速向右形成一定的缓冲,但从长期看,对日本政治的右转虽不能说是推波助澜,却至少没有起到真正规制性作用的“放任”。

结 语

经过50多年的发展与壮大,公明党依托创价学会的强大组织与动员能力,虽然在宗教色彩方面饱受诟病,却能在日本政坛长期扮演着关键少数角色。创价学会在日本社会已经发展成为一支十分强大的宗教团体,遍布日本各地,且学会内部形成了十分紧密、抱团、独立的圈子。这种交流圈与生活圈的强大,甚至足以让人一生不与学会以外的人交流都能很好的生活下去,因此常常被人视为异样的“团体圈子”[33]。这个团体圈子能够为公明党稳定获得大约700万张选票。近年来创价学会加大力度扩展中高阶层的会员人数,但就目前而言其主体会员在日本社会中大多以低学历、临时工及家庭妇女等人群为主,这种群体结构使得公明党的选民在政治意识上往往将自身视为中派偏保守。长期执政的自民党一直以来在吸收党员、稳固选举基层组织方面较为薄弱,这就使得自民党扩大自身保守理念难以取得预期目标,“就保守理念而言……自民党在选民中渗透党组织、扩大支持群体的效果还远未达标”[34]。正是自民党对日本社会底层群体选票的获取能力相对较差,使得公明党在选举上能够对自民党相对薄弱的选民动员给予强大的支持,这也成为自公联合执政的重要前提条件。

同时,公明党在政治理念上的“中道”其实并非中间路线或宗教的调和路线,显然是根据现代政党运营中寻求政治变动稳定性的一种诉求,这种“中道”的诉求在政治实践中并不与自民党的政治方向或理念产生根本冲突,只是在达成政治目标的手段、方法与速度上有所区别而已。因此,公明党的政治活动往往又以中派偏保守的实践居多,既顺应了自民党的政治保守化,又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政治保守化色彩所带来的冲击。

最后,公明党对自民党执政的保守辅弼还存在一些值得我们思考之处,即创价学会本身发展情况、公明党与创价学会之间的关系。从20世纪70年代后的日本参议院选举结果看,支持投给公明党的票数是:1971年562万票、1974年636万票、1977年717万票、1980年666万票、1983年731万票、1986年743万票、1989年609万票、1992年641万票、1998年774万票、2001年818万票、2004年862万票、2007年776万票、2010年763万票、2013年756万票、2016年757万票、2019年654万票、2022年618万票[32]209-210[2016年、2019年、2022年数据由笔者查阅公明党历届参议院选举数据所得,https://www.komei.or.jp/[2023-11-14]。]。显然在自公联合执政以来,以创价学会为主体的支持选民群体的发展速度不仅是放慢了,甚至是出现了收缩。其中,1986年到1989年从743万降到了609万、2004年到2007年从862万降到了776万,显然这种急剧下降的投票数反映出创价学会会员对这两个时期公明党爆出的丑闻不满,也说明了创价学会的会员并不会盲目地支持公明党,二者的关系除了考虑到宗教背景之外,也需要对宗教信仰和现代政党政治理念对政治选举本身影响进行深入探讨。

2023年11月15日,创价学会名誉会长、公明党创始人池田大作去世。池田大作是公明党和创价学会凝聚力的重要来源,他的离世不仅会给公明党和创价学会带来较大影响,还可能会对自公联合执政的关系产生深远影响。特别是公明党的“中道”政治在经过长期的政治实践之后,未来能否对自民党力推的修宪和行使集体自卫权等政策主张继续施加多大影响力的缓冲作用,值得密切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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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王雅坤]

The “Middle-Way” Politics of the Komeito Party and Conservative Assistance

CHEN Xiang

(Institute of Japanese Studies,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007, China)

Abstract:  Japans Komeito Party is a religious political party that originated from the Soka Gakkai. After nearly 60 years of development, it has occupied an important position in Japanese politics and often played a key minority role in shaping the political situation. Since its establishment, the Komeito Party has adhered to a “middle path” political ideology, and its political stance has played an important supporting role in the joint governance of the Liberal Democratic Party and the Komeito Party in Japanese politics. Exploring and understanding the“middle way”politics of the Komeito Party can be undertaken from its historical origins with the Soka Gakkai and a detailed analysis of the social attributes of the voter group. Furthermore, a deep analysis can be conducted on the political philosophy of the Komeito Party and its political practice since the 1990s. The “middle-way”of the Komeito Party in political ideology is not simply a middle path or a religious reconciliation path, but a demand for political stability in modern party operations, which does not fundamentally conflict with the political direction or ideology of the ruling Liberal Democratic Party. Therefore, the Komeito Party is mostly centered on the right side of the middle in political practice, playing an important auxiliary role in the conservative politics of the Liberal Democratic Party.

Key words:Komeito Party;the Liberal Democratic Party;Soka Gakkai;“middle-way” politics;conservative assist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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