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函淇
无关时过境迁,无论平淡或浓墨重彩,爱本身就是波澜起伏的生命中一扇包罗万象的门扉,它见证的本就应当是能够赓续、加固甚至永恒的真实,而我们不仅应该成为开启这扇门扉的人,我们的角色应当是把握与拥抱点滴真实的守护者,我们有权利也有能量让爱成为萤火那样的光源,也许微弱,但一定不会被时序的洪流吞噬。
我们不是飘零在风中的纤维,而是苏世独立的发光体,愿那些散佚的关于爱的片段更加值得被升温、被期待、被珍重,纵使无法拼凑、重组。
——题记
《伤逝》——一帧落幅于隔阂的画面,一个痛彻心扉的结局,我们能感受到的是在碎裂的创伤中根深蒂固的缺憾。窗外是半枯的槐树和老紫藤,屋内是破旧的板床;围绕柴米油盐展开的生活仍在延续,只是房檐下徒留与泪水一同蒸发的寂静与空虚。故事主人公涓生与子君本都被束缚于社会的牢笼,而这场关于权利与追求的“游戏”中,子君的选择是成为一位和封建婚姻制度抗衡的“勇士”。为了冲破困住心结的枷锁,她义无反顾地将一切寄托于涓生的情愫转化为苦难中的忍耐与付出,而不断陷入绝境的涓生却成为了被情感遗弃,与初衷背道而驰的人。可细想故事里耐人寻味的情节,这篇手記真的只是涓生基于现实与懊悔的自述吗?其实子君在为所希冀的爱“涅槃”时所舍取、所坚持的一切,涓生都有着清晰而深刻的记忆,并且他也深知,这场“反围剿”的婚姻中,子君一直在努力将心注入平凡日常中的每一点滴,诠释“完美主义者”这样一个需要打开躯壳去解读对方的角色,但新旧观念的冲击终究让两人产生了沉淀于思维的矛盾,最终的残余是落空的谎言和那些总想损毁,却又无法遗忘和再塑的节点与图景。
涓生何尝不渴望被爱呢?我想正是因为期许过、憧憬过,他才会执着地用自己的方式定义他需要的爱。正如子君也一直在用她认为能够得到对方回应的一言一行表达着自己对涓生的期望与珍视。面对复杂的情网,他们都曾展望过完成相遇到相识再到相知甚至相通的升华。唯独令人叹息的是,这段还未绚烂便枯萎的感情没有成为指引结晶的方向,而是慢慢褪色、腐朽,沦落为一次在疲乏与酸楚中化为乌有的实验。就像故事里所说,若爱情没有时时更新、生长、创造,来之不易的安宁和幸福总会凝固。立足于脑海里明确的坐标点时,子君的坚定毋庸置疑。从文字体现出的诸多细节来看,涓生似乎是一个不懂得反馈与报答的“傀儡”,但倘若置身当时——一个在不堪一击的局面里挽留仅存的一丝光线的时代,现在阅读了这个故事的我们应当不会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一味谴责涓生的自私、虚荣、懦弱。因为他的顾虑与愤懑来自油鸡,来自阿随,来自局长,来自邻居太太,来自那些讥笑、猥亵和轻蔑的眼光……他无法以承担剪断准绳的代价为前提去照应子君不顾逾矩的代价对他倾注的爱——毕竟“至暗岁月”里的锋芒当然不是凭借植入冲动的勇气就能抵挡、攻克的。
对于“爱”这个庞大的话题体系,若让我赋予其一个关键词或标志,我寻思我会和许多人一样,将“相互”放在最核心的位置。如果给你一个按钮,按动后就必须成全一个初次在你世界留下印记的人和一段未知的生活,你会如何选择?这是当下许多人面临婚姻或甄别挚爱时会思索的一个问题。回看整个故事,涓生和子君都按下了这个按钮,可他们在进行心的沟通时才逐渐领悟,两人的性情、家庭等一系列要件并不支持他们相互依托,甚至没有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共勉。所以经历了从不理解到争执再到完全“冷战”的过程后,他们的内心便迅速结冰,产生疤痕——这是任何玉露琼浆、月章星句都无法治愈的“痂”。而一旦选择了将爱交付给时间这位最公正的“阅卷人”,我们必须反复练习,学会用独立的人格判断对方所给予的是否能真正串联起另一颗心。“我要将真实深藏在心的创伤中。”这是涓生寻求“新生”时的自我倾诉,更是一声穿透了过往和当下的呐喊。这场在挣扎中爆发的悲剧或许会推动他在沉痛与告别中踏上另一条能够与盼念的机遇相逢的途径。但无关时过境迁,无论平淡或浓墨重彩,爱本身就是波澜起伏的生命中一扇包罗万象的门扉,它见证的本就应当是能够赓续、加固甚至永恒的真实,而我们不仅应该成为开启这扇门扉的人,我们的角色应当是把握与拥抱点滴真实的守护者,我们有权利也有能量让爱成为萤火那样的光源,也许微弱,但一定不会被时序的洪流吞噬。因为无需“天荒地老”这样壮丽的诺言,无需“海枯石烂”这样刻骨的盟誓,它就是我们所处的偌大宇宙宽博、丰盈而温存的证明。
盘旋野村的朔风吹皱回音外的轮廓,泛黄的相片失了真——我埋首寻路,不愿看到内心的牵连;对白只剩一个人,你带走一半的脚本。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