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奇默【希腊】 等
翟延平 乔宗玉
时间:当代
地点:某城剧场
人物:女观众、女评论家、男制作人、女警官
[舞台上空荡荡的。播放以下录音:“女士们、先生们,表演即将开始。请您关闭手机”。
[一分钟后,灯光熄灭。
[黑暗。
[温暖的光芒照亮了舞台。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沉默了很久。
[非常非常长的沉默。
[甚至更长的沉默。
[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长达五分钟!
[坐在前排的一位女观众开始烦躁不安,她紧张地环顾四周,叹了口气,尔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耐烦地跺了跺脚。
[坐在第三排的女评论家全神贯注地观看着舞台上的动作,愈发恼火。
女评论家 嘘嘘嘘!
[女观众转过身来,惊奇地看着她。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沉默了很久。
[非常非常长的沉默。
[甚至更长的沉默。
[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长达五分钟!
[女观众与女评论家低声对话。
女 观 众 我简直不敢相信!
女评论家 嘘嘘!请你安静点,好吗?
女 观 众 我?……你让我安静?!
女评论家 对,说的就是你。安静点,别影响大家 看演出。
女 观 众 什么节目?
女评论家 哎呀!你想要干什么?你這是在干什么,别没完没了!肃静!
女 观 众 难以置信。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沉默了很久。
[非常非常长的沉默。
[甚至更长的沉默。
[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长达五分钟!
[女观众失去耐心,跳出来,对着空荡荡的舞台喊话……
女 观 众 演出还要等多长时间才能开始?
女评论家 坐下!你以为你在哪里?
女 观 众 (对女评论家)你怎么不闭嘴?(朝向舞台)嘿嘿!这是怎么回事?!这得等多久?
女评论家 闭上你的嘴,要不我就报警了。
女 观 众(对女评论家)哦,你爱咋咋地……(朝向舞台)喂喂喂!有人吗?我要见经理!
女评论家 你给我等着!你这粗鲁、恶心的娘们儿。
[女评论家打手机报警,同时,女观众爬上了舞台。
女 观 众 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喂!有人在吗?
女评论家 (打电话)喂,你好……这里是剧院。有个女人发疯,正在捣乱……影响演出,现在她正站在舞台上……请出警吧……我叫克里斯蒂娜·阿斯普里·里夫,我是《永远》的戏剧评论家!……对……谢谢……赶紧派人来吧,她看起来很危险,像个疯子。对……谢谢!
女评论家 (对女观众)我刚才可警告过你。
女 观 众 我是疯子?!你这个发疯的婊子!说我影响演出……难以置信……(朝向舞台侧面)有人在吗?
[男制作人从舞台后方出现。他示意灯光人员打开场灯。
[灯光亮起。
男制作人 这是怎么回事?谁给了你爬上舞台影响演出的权利?
女 观 众 什么演出?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男制作人 几分钟前演出就开始了。
女 观 众 你们是想把我逼疯吗?看……只要你们把票钱退给我,我二话不说,离开这里。
女评论家 她哪儿也不能去!警察马上就要到了,来抓她。得给她长长记性!
男制作人 什么警察?怎么回事?女士,你又是谁?
女评论家 (也爬上舞台)我是克里斯蒂娜·阿斯普里·里夫,《永远》的戏剧评论家。没办法,我刚才不得不报警。我们不能纵容所有的疯子以这种方式来侮辱这部伟大的杰作!
男制作人 谢谢你,女士,很荣幸见到你,但你不觉得报警有点儿过分了吗?这位女士似乎很难理解你所谓的这部“杰作”,它是如此的微妙和复杂!我敢肯定,她哪怕有那么一点点耐心,等她看完演出,她都会感到激动不已。(对女观众)得有那么一点点耐心……得等一等。坐回座位去吧,平静一下,好好去感受一下戏剧的魅力。我相信,等你看完演出,你一定会激动不已的。
女 观 众 那要是我没感到激动不已,你可以给我退票吗?
男制作人 当然,当然可以。请坐下吧,请坐下!女士们……女士们……
[两位女人再次落座。
男制作人 (对工作人员)刚演到哪儿了,咱们继续吧。
[他从舞台侧面离开。
[灯光再次变暗。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沉默了很久。
[非常非常长的沉默。
[甚至更长的沉默。
[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长达五分钟!
[女评论家被舞台上的情景感动,悄声落泪。女观众盯着她,啧啧不已,接着“啪”一声,爬上舞台,显然是想吵架。
女 观 众 你们赶紧给我退票吧!赶紧的!!!
[男制作人从舞台后方出现,示意工作人员重新打开场灯。
[灯光亮起。
女 观 众 现在就给我退票吧。
男制作人 怎么了?
女 观 众 我们能不能不吵?我就是想退票,我现在就想要回自己的钱!
男制作人 请冷静一下。
女评论家 这不可能。警察怎么还没来?
女 观 众 警察应该来逮捕你们所有这些用废话骗钱的混蛋!还我钱!
男制作人 我的天呐。
女 观 众 我说过了,把我的钱还给我。
女評论家 (爬上舞台)唉,你脑子没问题吧?!(对着男制作人)你真的没看出来这人有病吗?
女 观 众 跟你们说,我才不会上当呢,我可不是傻子。
男制作人 上什么当?
女 观 众 我可不能白白花钱买全价票,却什么都没看着!
男制作人 你能说出这场演出叫什么吗?
女 观 众 ……
男制作人 你看,没有人要骗你。
女评论家 (对男制作人)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在浪费时间跟她解释,你没看出她脑子有问题吗?
女 观 众 好吧,如果你还算是个文化人的话,为什么不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东西这么伟大,居然能让你感动得流泪?
女评论家 这就是我需要做的……给你上一堂艺术鉴赏课。尽管我并不认为你的无知和审美缺失,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女 观 众 等我过来踢你屁股,你就知道自己多么无知了!
女评论家 你踢下试试,小姐!(摆出空手道姿势)
男制作人 女士们,都冷静下。(对女观众)女士,我能解释下吗,这场表演以一种最尖锐的方式,表现了现代人所陷入的困境——理想缺失、目标缺失、真爱缺失,价值观缺失。在这个时代,我们都经历着精神和情感上的虚无,环顾四周,我们会发现自己的无力。照照镜子吧,无力,无力,无力,虚无,虚无,虚无。
女 观 众 退我钱!
男制作人 我的天呐!
女评论家 你为什么要这么浪费自己的口水?难道你没看出来她是多么的无知?整个一个文盲,白痴!
女 观 众 你要是现在还不给我退钱……我就不客气了。
男制作人 我的天呐。
女评论家 警察现在到哪儿了?
女 观 众 你为什么不先闭上自己的嘴,趁我还没来得及踢你的屁股?!
女评论家 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否则我让你尝尝它的滋味!(再次摆出空手道姿势)
[女观众抓住女评论家头发,二人在男制作人惊恐的注视下打斗起来,男制作人试图劝开她们,没有成功。警笛声传来,大家冷静下来。
男制作人 (对女观众)我告诉过你,要有点儿耐心,对不对?你回座位上去吧,你想要看的,马上要演了。
女 观 众 你在说什么?
男制作人 请坐吧,演出要继续了。
女 观 众 你认为,我是傻子吗?
男制作人 完全没这么认为!如果你对后面的演出不满意,我向你保证,我肯定会给你退还全额票款的。
女 观 众 ……
男制作人 请坐,坐下吧。
[两个女人再次落座。
男制作人 (对工作人员)灯光!
[灯光再次变暗。
[女警官出现,爬上舞台。
女 警 官 你好!谁是这个剧院的负责人?
男制作人 你有什么事,警官?
女 警 官 几分钟前我们接到一个报警电话,关于……
男制作人 你看起来面熟……我想想……你在中环工作,我说得对吧?
女 警 官 请你……
男制作人 我不介意你的语气,但我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我记得自己上周在办公室见过你……你来这儿是想请假休息一天吧?……来吧,你不用骗我。如此迷人的脸庞,如此诱人的曲线……
女 警 官 先生,我来这里是因为……
男制作人 我知道,我知道……马克到底怎么样了?他戒烟了吗?
女 警 官 你一定是弄错了,安布里上尉从没想过要戒烟。
男制作人 他已经考虑过了,你必须承认这一点。你别告诉我,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这该死的东西吧?
女 警 官 够了。我们接到了一个关于寻衅滋事……
男制作人 寻衅滋事?你看到这里有人寻衅滋事了吗?
女 警 官 那一定是弄错了……(要离开)
女 观 众 (跳起来)没弄错。(指向女评论家)她报的警,要逮捕这个小偷(指着男制作人,爬上舞台)
男制作人 她一直就这样……影响演出!你为什么要影响演出?几分钟前,你说有问题,说舞台上什么都没有演。现在你又出新问题,又发生情况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女评论家 (对女观众)我打电话报的警,想让他们把你抓起来。
女 警 官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是谁?
男制作人 (对女警官耳语)一位观众,她想继续看演出。
女 警 官 (对女评论家)请到台上来一下。
男制作人 真的没有必要。(指向女观众)这位女士其实就是个演员,她得为演出热身。
女评论家 真的吗?你是演员?我一直坐在这儿,以为……那你演得简直太棒了。你表演得这么逼真,你得到了我的无限好评。刚才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情况。我这是干嘛呢,我应该坐到那里去,应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要回座位上)
女 警 官 等一下,能再解释一下吗?
女评论家 哦,我明白了……这是互动表演的内容。我真得很愚蠢,我应该早就猜到了。但,你看,我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观众!不为别的,因为我是专业评论家,所以必须在那里,认真观看……
女 观 众 非常有趣,但你不认为这有点太落俗套了吗?(对男制作人)把我的票钱退给我吧,这样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男制作人 我的天呐。
女评论家 太棒了,太棒了!
女 观 众 哦,闭嘴,婊子!
女评论家 哦,侮辱我。我在柏林看过这样的表演,残酷戏剧。哦,我喜欢残酷戏剧。安托南·阿尔托说……
女 观 众 在我没动手之前,给我闭嘴……
女 警 官 这是怎么回事?(对女观众)你到底是不是演员呀?
女 观 众 当然不是。
男制作人 她当然是演员了。我很惊讶,你居然连她都不认识。
女评论家 嗯,每年都有很多新明星,我是有些分不清。
女 观 众 我不是演员,真的不是!!!
男制作人 她的角色要求她拒绝承认自己是演员。很多角色就是这样的,他们如此深刻地认同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以至于无法从自己的角色中摆脱出来。(对女观众)放松点,亲爱的。我们现在不演了。回答女士的问题,她问得如此冰冷。你是演员,是?还是不是?
女 观 众 不是!!!
男制作人 你看?角色还卡在她的脑海里。不用担心,因为你还在表演。换作平时,你这样可不行……不过,我还是会让我的好朋友马克原谅你的……
女 观 众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女警官的枪套中抓起枪,把枪对着男制作人)告诉她,我不是演员!告诉她,我不是演员!
男制作人 我的天呐。
女评论家 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女 观 众 闭嘴,你这个白痴!
女 警 官 冷静下,慢慢交出武器。你可能会因此被捕的。
女 观 众 我不在乎!
女 警 官 如果你现在把我的武器还给我,我不会追究,你可以回家,很好,放松。
女 观 众 我不想回家,我再也不回家了。
女评论家 我来对地方了吗?我应该换地儿吗?
女 观 众 你怎么能这么笨呢?
女评论家 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先生……你叫什么名字……我要給你的演出写出最严厉的差评了。一开始还非常有趣,但我对演出目前的发展方向,一点儿也不满意。
男制作人 演出早就停止了,早停了。
女评论家 啊!你不是演员。
女 观 众 哇!你怎么猜到的?
女评论家 你的风格不能追溯到任何流派。当然,硬说是自然主义也有一定道理。尽管如此,我可以说……你真打算一直拿枪威胁我们吗?我想我会晕倒的……
女 观 众 别担心,我不会抱住你。我只想拿回我的钱,没别的意思。我发誓没有人会再骗得了我,这次我说到做到。
男制作人 但是,女士,我认为你患有某种被虐情结。谁在欺骗你?
女 观 众 我的丈夫。
男制作人 你丈夫?
女 观 众 是的,我丈夫。你们不必这样看着对方,因为我还没有失去他。
女评论家 我们和你丈夫有什么关系?
女 观 众 对于你个人来说,什么关系都没有。但我就这样做了,大约一小时以前,我挥着那把锄头,在床上抓住他时……在我们的床上……天啊,我快疯了……(嘶吼着,好像快要崩溃了。其他人走近她,为她担心)别动!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如果我有枪,我会射杀他们两个!我跑到街上,一直跑,我以为他会追着我跑……我这辈子都恨死他了,但我还是想听他说“亲爱的,让我解释一下”之类的话,但他什么都没说没做……我跑起来,就像有人在追我一样。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不再嘟囔,什么都不嘟囔了。什么都没,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然后,我发现自己在剧院外面,脑子里一片虚无,大写的虚无。我以为这是来自上天或某个人的暗示。于是,我就买票进来。我想看一个故事,一个能够认同我,认同某种东西,以某种方式解开我心结的故事。跟你说,我从未看过戏剧……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戏剧,现在看起来,这将是我的最后一次。
[突然,女评论家从女观众手中夺过枪,对准了她。
女评论家 别动,不然我就开枪了!你认为我们没有什么比站在这里听你的废话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了吗?你以为你是谁?你打断了整个演出,你掀动地狱,逼着警察来,只是为了告诉我们,你抓到你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你真的认为我对你的问题一无所知吗?这里有一半的女人抓住过她们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哼!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们也没跑进剧院,扰乱演出。你有没有问过,我有多少次抓到过我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你有没有问过,我多久没有和男人在一起了?你为什么不问我一下,有多久了?回答我,多久了?!
女 观 众 ……
女评论家 多久了,回答我!
女 观 众 我怎么知道?
女评论家 回答我!
女 警 官 女士,冷静点……
女评论家 我不会冷静下来。
女 警 官 把枪还给我……
女评论家 我不还!(对女观众)现在,你给我坐下,安静地,看完剩下的演出。当然,凭你的脑子,你肯定看不懂,但看演出会教会你不要再这么粗鲁。无论如何,对于我们这位警官来说,这也给她一个时间,让她好好想想,如何起诉你。你以为你可以一走了之吗?你毁了一场演出,然后还要求退票?现在我来让你见识见识我是谁。现在你给我回到座位上去!不要就当个窥视者!去!(对女警官)你,到那边的角落里,坐到前排。(对男制作人)你认为,我们应该从刚才停下的地方继续看,还是从头演?
男制作人 我认为,表演在一个特别紧张的场景中被打断了,很难从刚才的地方继续了。我们最好还是从头开始吧。
女评论家 就照你说的办吧。
[女评论家的枪口不断地对准已经坐回座位的女观众,女评论家也回到了座位上,而女警官则坐到了前排的一角。男制作人向工作人员示意,从一侧走下了舞台。
[温暖的光芒照亮了舞台。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沉默了很久。
[非常非常长的沉默。
[甚至更长的沉默。
[沉默的间越来越长,甚至长达五分钟!
[女观众从座位上跳起来,脸色铁青,爬上舞台。
女 观 众 (对女评论家)向我开枪,好吗?开枪打死我吧。
女评论家 坐下,你这个白痴。
女 观 众 打死我吧!我实在无法忍受了!
[女评论家爬上舞台,用枪瞄准她,男制作人从一侧出现。
女评论家 你给我坐下……
[突然,女警官朝女评论家扑了上去,以闪电般的速度夺过了枪。
女 警 官 不许动,你们俩。我已经忍了你们两个很久了。
男制作人 终于,这里恢复秩序了。整个晚上都乱七八糟,够了。
女 警 官 再不闭上你的嘴,我就开枪打死你!
男制作人 但是……我什么都没做呀。
女 警 官 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和你的骗局,我们永远不会这样。
女 观 众 天呐!我觉得自己快疯了。
男制作人 嘿,拜托,你在侮辱我。我,小偷?你在质疑我的荣誉和声誉吗?我真的很生气!我也不喜欢你的语气!
女 警 官 你的荣誉?!对!让我们回过头来,回忆下一、两件事。你的记忆力很好吧?有点选择性的偏差,但还是很好的。你没有在我办公室见过我,而是在这里见过我。几年前。我是一名演员,或者曾经梦想当一名演员。我以A+的成绩从表演学校毕业,每个人都认为我会成为明星。我真的自我感觉很好,人人都在夸我。当时你正在为一部音乐剧招募演员,我考核通过了……
男制作人 我记得那件事……
女 警 官 别担心,我什么都记得。我得到了很好的指导,我奉献了我有史以来最好的表现。我唱歌,我跳舞,我演喜剧、悲剧,我即兴表演……每个人似乎都对我的表现感到满意。几天后,我得知排练已经开始了,你却没有给我打电话……
男制作人 我坚持要录用你,但导演不想录用
你……
女 警 官 (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我参加了很多剧组的试演选拔活动。他们每个人都很满意,但最终还是录用了别人。时间流逝,我所有的同学都找到了一份又一份工作,而我……最有才华的……我只能在蹩脚的肥皂剧中念上两句台词,奔波于制片人之间,奔波于导演之间。他们都说我很有才华,但他们有没有给过我一份工作!没有!一个朋友为我牵线,我去了政治学院,成为了警察,出现在这里!——我祖母的梦想成真了!当他们告诉我,这里有人报警,我真不想来。我曾对自己发誓,我再也不会踏入剧院,但我还是来了。也许是因为我想为一个长期困扰着我的问题寻觅答案,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机会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得到真正的表演机会?
女评论家 (对男制作人)让我来回答。我不知道你有多少天赋,或者说多多少少有点儿,但我对你的表现的看法是,亲爱的,亲爱的,你还像一只火腿。我还能怎么说?哈!你在想什么?!简直太糟糕了。时代变幻,而你仍然停留在你奶奶的时代。我认为,这警察表演得过火了。
女 观 众 你怎么能這么残忍?这个女人向我们展现了她灵魂的最深处……
女 警 官 她是对的。忠言往往很逆耳,但她是对的。我一无所有……(把枪转向自己,把它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来这里是对的,我必须面对自己的命运,就在这舞台上……谁能想到呢?
[女警官闭上眼睛,当她准备扣动扳机时,男制作人从她手中抢过了枪。
男制作人 够了!如果你愿意,回家去崩了自己的脑袋吧。演员……每个都白痴、丑陋、蹩脚……他们都去那个地方……它叫什么名字?和圣人在一起?每个人都去找什么圣人?
女评论家 我认为是治疗师。
男制作人 无论如何……这不是重点。你说,你很好,A+。你知道我看到过多少A-的学生连如何在舞台上走路都不会吗?现在,让我们看看你有多优秀。这个女人想要表演,好打开她的心结。来吧,展示一下你的表演才能。
女 警 官 请不要强迫我这样做。
男制作人 来吧,表演。
女 警 官 开枪打死我吧。我宁愿死,也不愿这样尴尬。
男制作人 第一课,任何宁愿死也不愿把自己当混蛋的人,都不能表演。
女 观 众 不要这样对她,这太不人道了。
男制作人 (把枪对准女观众)表演,否则我会杀了她。
女 警 官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已经远离表演专业很久了。
男制作人 演!
女 警 官 (摘自契诃夫的话剧《海鸥》,妮娜最后的独白)“你为什么说你亲吻了我走过的地面?你应该杀了我。我太累了。如果我能休息……休息。我是一只海鸥——不,不——我是一名演员。他也在那里。不管怎样……”
男制作人 加点儿感觉。
女 警 官 “他不相信戏剧的魅力;他曾经嘲笑我的梦想,所以我一点一点地变得沮丧,也不再相信……我很快就变得琐碎而没有精神,毫无意义地扮演了我的角色……”
男制作人 激情!得有激情!
女 警 官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无法正常行走或控制我的声音……”
女 观 众 你看不出她的痛苦吗?
女 警 官 “你无法想象一个在看戏时知道自己演得有多糟糕的人的心态……”
男制作人 继续。
女 警 官 “我是一只海鸥……”
女评论家 你是一只火腿。
女 警 官 “不, 不,这不是我想说的。”
女评论家 可怜的女人!
女 警 官 “我变了,我当下是一个真正的演员,带着喜乐,带着崇高的表演!我陶醉其中,觉得自己了不起……”
男制作人 你什么都不是。如果你不能给她带来宁静,你便一文不值。我现在就给她带来宁静……(他把枪对准了女观众)
女 警 官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人生最重要的,不是我梦寐以求的荣誉和荣耀,而是忍受的力量。一个人必须知道如何背负自己的罪责,一个人必须有信心……我不那么感到痛苦了,当我听到内心的召唤时,我的生命不再有恐惧。”
男制作人 (对女观众)来吧,流泪吧。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女 观 众 我不能。
女 警 官 “你忘了吗……旧日时光有多愉快?我们过着多么快乐、光明、温柔、纯洁的生活?”
男制作人 (对女观众)流泪吧!
女 警 官 “所有的人和野兽,狮子,鹰和鹌鹑,角鹿,啧,蜘蛛,栖息在海浪中的沉默的鱼,来自海洋的海星,以及肉眼看不见的生物……”
男制作人 来吧,流泪吧!
女 警 官 “……生命,完成了眼前沉闷的轮回,终于消亡了……”
男制作人 你要不就流泪,要不就让我开枪打死你!!!
女 观 众 我不能……
女 警 官 “自从地球上诞生生灵以来,千万年已逝,不幸的月亮现在徒劳地点亮了她的灯。草地上再也听不到鹳的叫声,菩提树林里再也听不到虫鸣……”
男制作人 (他突然开枪射向女警官,向女观众)现在,你可以流泪了吧?
女 观 众 不能……
女 警 官 “嘘!我必须去了。再见!等我成为明星,你一定要来看我……但是现在,已经太晚了……”
[她倒在地上,死了。女观众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女评论家冷漠。
男制作人 现在还不行吗?
[女观众震惊地走近死去的女警官。
男制作人 流泪!你想要怎么样?给我哭!!!
[女观众试图想做些什么,但徒劳。男制作人失去了耐心,并开枪。女观众倒到地上,死了。
女评论家 终于完结了!我刚以为,你失去了对形势的掌控力。
男制作人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女評论家 我不知道!在我年轻的时候,我见过一、两次这种情况。
男制作人 你想给我搭把手吗?
[他们把尸体抬下舞台。
女评论家 (指着枪)这个呢?
男制作人 我们应该把它留在这里,最后一幕还需要它。
[他把枪留在舞台中央。
男制作人 女士……
[女评论家再次入座。
男制作人 (对工作人员)让我们从上次中断的地方继续……
[男制作人从一侧消失,灯光变暗。
[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舞台。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沉默了很久。
[非常非常长的沉默,甚至更长的沉默。
[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持续长达五分钟。
[后台播放舒伯特三重奏。
[灯暗。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