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史记·樊郦滕灌列传》管窥司马迁的直书与曲笔

2024-04-14 19:25罗必明曲景毅
关键词:高祖樊哙司马迁

罗必明,曲景毅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 中文系,新加坡 637332)

《史记》对于刘邦形象的刻画,向来是学界聚讼不已的一个话题。《史记》凡130篇,提及刘邦的有30余篇之多,其形象瑕瑜互见,是体现司马迁“不虚美,不隐恶”的实录精神的最佳案例。现有的研究,论者多依据《史记》中的《高祖本纪》《项羽本纪》《留侯世家》《淮阴侯列传》等名篇展开论述,言司马迁褒扬刘邦识人善用、开明豁达、从谏如流者有之,以司马迁强调其性格市侩狎侮、自私寡情,“污名化”刘邦者也不在少数。但对于刘邦识人、用人之能,基本趋于正面的评价,认为这是刘邦最终得天下的重要原因之一。本文拟另辟蹊径,借用寓论断于叙事的史家笔法、作者与文本关系和海登·怀特(Hayden White)“元史学”理论,剖析《史记·樊郦滕灌列传》中司马迁对刘邦的直书与曲笔。

一、薄情寡义、诛杀患难之交的刘邦

《史记·樊郦滕灌列传》为樊哙、郦商、夏侯婴、灌婴等4位以武封侯之功臣的合传。4人既同中有异,也异中有同。从与刘邦亲疏关系来讲,4人都是从刘邦沛县起兵开始便追随其左右,直至一统天下及平定诸侯叛乱,居功至伟,关系密切。

相比郦商、灌婴,樊哙、夏侯婴与刘邦关系更为亲密,可谓患难之交。樊哙“与高祖俱隐”,《史记·高祖本纪》云:“秦始皇帝常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因东游以厌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隐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1]444因此可以推断,樊哙此时应该是跟随刘邦一同逃匿的。不唯如此,司马迁在描述樊哙赫赫战功时,反复使用“从”“先登”等字,以说明在战场上樊哙不离刘邦左右和冲锋陷阵、锐不可当的战功。如《史记·樊郦滕灌列传》:

初从高祖起丰,攻下沛。高祖为沛公,以哙为舍人。从攻胡陵、方与,还守丰,击泗水监丰下,破之。……常从,沛公击章邯军濮阳,攻城先登,斩首二十三级,赐爵列大夫。复常从,从攻城阳,先登。下户牖,破李由军,斩首十六级,赐上闲爵。从攻围东郡守尉于成武,却敌,斩首十四级,捕虏十一人,赐爵五大夫。从击秦军,出亳南。河闲守军于杠里,破之。击破赵贲军开封北,以却敌先登,斩候一人,首六十八级,捕虏二十七人,赐爵卿。从攻破杨熊军于曲遇。攻宛陵,先登,斩首八级,捕虏四十四人,赐爵封号贤成君。从攻长社、车睘辕,绝河津,东攻秦军于尸,南攻秦军于犨。[1]3215-3216

明人茅坤对此有颇为精要的评述:“太史公详次樊郦滕灌战功,大略与曹参、周勃等相似,然并从,未尝专将也。其间书法曰攻、曰下、曰破、曰定、曰屠、曰残、曰先登、曰却敌、曰陷阵、曰最、曰疾战、曰斩首、曰虏、曰得,咸各有法,又如曰身生虏、曰所将卒斩、曰别将,此以各书其战阵之绩,有不可紊乱所授也。”[2]397

此外,司马迁从多方面强调了樊哙的特殊身份对刘邦平定天下的重要性。鸿门宴刘邦得以脱身,樊哙要记首功。为此,司马迁不吝笔墨,生动传神地在《史记·樊郦滕灌列传》和《史记·项羽本纪》中重点刻画了樊哙的作用,甚至直接插入自己的评论,认为“是日微樊哙奔入营诮让项羽,沛公事几殆”[1]3219,可以说樊哙是刘邦的救命恩人。从亲缘关系来讲,樊哙迎娶吕后之妹吕须,与刘邦是连襟,亲上加亲,司马迁在文中专此说明:“哙以吕后女弟吕须为妇,生子伉,故其比诸将最亲。”[1]3223故而在刘邦病重,不见群臣,独与宦官闭门而卧时,唯有樊哙敢推门而入,直斥刘邦:

先黥布反时,高祖尝病甚,恶见人,卧禁中,诏户者无得入群臣。群臣绛、灌等莫敢入。十余日,哙乃排闼直入,大臣随之。上独枕一宦者卧。哙等见上流涕曰:“始陛下与臣等起丰、沛,定天下,何其壮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惫也!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见臣等计事,顾独与一宦者绝乎?且陛下独不见赵高之事乎?”高帝笑而起。[1]3223

明人杨慎在《史记题评》中评论道:“‘哙乃排闼直人,大臣随之。上独枕一宦者卧。哙等见上,流涕曰’云云,‘流涕’数语,粗粗卤卤,有布衣之忧,有骨肉之悲,不独似哙口语,而三反四正,复情词俱竭,只是子长笔力。至一‘绝’字,惊痛声泪俱透,更千万语不能尽,更千万人不能道。”[3]6杨慎并没有提及“笑”字,在笔者看来,这一“笑”字传神凝练,既是君臣,又是连襟兼患难之交的感情在一笑之间表露无遗,与前文“诏户者无得入群臣。群臣绛、灌等莫敢入”形成强烈对比,凸显了樊哙在刘邦心中与众不同的地位。

夏侯婴与刘邦亦属患难之交。司马迁在《史记·樊郦滕灌列传》中用整段详笔记述了二人兄弟般的情谊:

汝阴侯夏侯婴,沛人也。为沛厩司御。每送使客还,过沛泗上亭,与高祖语,未尝不移日也。婴已而试补县吏,与高祖相爱。高祖戏而伤婴,人有告高祖。高祖时为亭长,重坐伤人,告故不伤婴,婴证之。后狱覆,婴坐高祖系岁余,掠笞数百,终以是脱高祖。[1]3229

刘邦误伤夏侯婴,为人告发,因刘邦时为亭长,知法犯法理应重罚,夏侯婴为之隐瞒作伪证,事发坐狱岁余,挨了几百鞭,才使得刘邦脱罪,可见夏侯婴对刘邦情深义重。同样,在记叙其战功时,司马迁连用12个“从”字,凸显在战场上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值得注意的是,与樊哙不同,夏侯婴应是刘邦所乘兵车的指挥官,故败走彭城之际见孝惠、鲁元而载之,才惹得刘邦勃然大怒,因为担心影响兵车速度。可见,在战场上两人的关系较刘邦之于樊、郦、灌三人更为密切。因救孝惠、鲁元之功,夏侯婴被孝惠帝赐予县北第第一,曰“近我”,以尊显其地位。

概而言之,以上种种,皆为司马迁不吝笔墨,强调樊哙、夏侯婴两位传主与刘邦的特殊感情。在《太史公自序》中,司马迁明确指出“非独鞭策,又与之脱难”,故作此合传。那么司马迁更深层的用意何在?结合两人的遭遇我们可以一窥端倪。如前所述,四位传主中,樊哙、夏侯婴与刘邦感情更为深厚。可令人感到讽刺的是,让刘邦动杀机的,正是此两人。刘邦仅凭只言片语,便命陈平“即军中斩哙”,与前面不厌其烦地强调樊哙的特殊地位和重要性形成强烈反差,充分显示了刘邦冷酷无情、忘恩负义的一面。对夏侯婴亦如是。刘邦自顾逃命,“常蹶两儿欲弃之,婴常收,竟载之,徐行面雍树乃驰。汉王怒,行欲斩婴者十余,卒得脱,而致孝惠、鲁元于丰”[1]3230-3231。夏侯婴10多次忤逆抗命,而刘邦皆起杀心而终未杀之,此处司马迁是否有笔补造化之处,不得而知。在此,我们不妨借鉴美国历史学家海登·怀特(Hayden White)关于历史叙事学的精辟论述来审视这一文本。海登·怀特认为:“一个历史叙事必然是充分解释和未充分解释的事件的混合,既定事实和假定事实的堆积,同时既是作为一种阐释的一种再现,又是作为对叙事中反映的整个过程加以解释的一种阐释。”[4]63这些假定事实也必须认真对待,“行欲斩婴者十余”是否与史实相符并不重要。“我们应该认识到构成这些事实本身的东西正是历史学家像艺术家那样努力要解决的问题,他用所选择的隐喻给世界、过去、现在和未来编序”[4]58。本篇的叙事不管是基于事实还是阐释经验而建构,显然对刘邦的薄情是暗含贬讽,叙事的标准是一以贯之的。

二、再议刘邦杀樊哙之动机

樊哙事迹在4人中篇幅最长,笔者推测有两个原因:一是樊哙在4人中功劳最大,汉初18功侯中排名第5①;二是司马迁与樊哙孙子樊他广有交往,本篇史料多来自于樊他广,故而叙樊哙事最详。除却鸿门宴中樊哙舍身救主的事迹外,引起最多关注和争议的,恐怕是刘邦欲诛杀故友兼连襟一事。原文记载如下:

其后卢绾反,高帝使哙以相国击燕。是时高帝病甚,人有恶哙党于吕氏,即上一日宫车晏驾,则哙欲以兵尽诛灭戚氏、赵王如意之属。高帝闻之大怒,乃使陈平载绛侯代将,而即军中斩哙。陈平畏吕后,执哙诣长安。至则高祖已崩,吕后释哙,使复爵邑。[1]3224

此事真伪,众说纷纭,迄今尚未有定论。多数人认为,刘邦欲诛杀樊哙,乃是深谋远虑,为了抑制外戚势力。亦有人认为刘邦年老昏聩,不辨是非,听信谣言。持前论者甚众,但笔者并不认同。原因有如下三点。

一是谣言与樊哙形象迥异。考察本篇与《史记·项羽本纪》,我们可以看出司马迁所构建的樊哙形象,并非是莽撞无知的一介武夫,或无真才实学,仅凭连襟关系飞黄腾达的平庸之人,而是攻城略地、勇冠三军、谋略过人的大将之才。《史记·项羽本纪》中详载了樊哙鸿门宴救主的经过:

于是张良至军门,见樊哙。樊哙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甚急。今者项庄拔剑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哙曰:“此迫矣,臣请入,与之同命。”哙即带剑拥盾入军门。交戟之卫士欲止不内,樊哙侧其盾以撞,卫士仆地,哙遂入,披帷西向立,瞋目视项王,头髪上指,目眦尽裂。项王按剑而跽曰:“客何为者?”张良曰:“沛公之参乘樊哙者也。”项王曰:“壮士,赐之卮酒。”则与斗卮酒。哙拜谢,起,立而饮之。项王曰:“赐之彘肩。”则与一生彘肩。樊哙覆其盾于地,加彘肩上,拔剑切而啗之。项王曰:“壮士,能复饮乎?”樊哙曰:“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天下皆叛之。怀王与诸将约曰‘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豪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宫室,还军霸上,以待大王来。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劳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赏,而听细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为大王不取也。”项王未有以应,曰:“坐。”樊哙从良坐。坐须臾,沛公起如厕,因招樊哙出。[1]399-400

樊哙先是向张良了解情况,马上就判断出形势危急,于是乎不顾个人性命安危,请入“与之同命”,带剑拥盾闯入。受到卫士阻拦后“侧其盾以撞”,又“披帷西向立,瞋目视项王,头髪上指,目眦尽裂”,尔后“覆其盾于地,加彘肩上,拔剑切而啗之”,寥寥数笔,其忠肝义胆、勇武过人的形象已栩栩如生地呈现在读者面前。继而一番不卑不亢、义正词严的说辞,尽显辩士风采。如此有勇有谋的一个人,为何会糊涂到明知戚夫人、赵如意是刘邦的心头肉,竟然大放厥词,扬言一旦刘邦“宫车晏驾”,则“以兵尽诛灭戚氏、赵王如意之属?”于情于理不通。

二是刘邦对造反一事,向来谨慎。《史记·黥布列传》记载:

赫至,上变,言布谋反有端,可先未发诛也。上读其书,语萧相国。相国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诬之。请击赫,使人微验淮南王。”淮南王布见赫以罪亡,上变,固已疑其言国阴事;汉使又来,颇有所验,遂族赫家,发兵反。反书闻,上乃赦贲赫,以为将军。[1]3158

这里刘邦对贲赫上书告黥布谋反一事是比较谨慎的,并没有听信贲赫一面之词,而是询问并听从了萧何的意见,遣使暗中调查。同样,在《史记·韩信卢绾列传》中,刘邦也是先遣使召卢绾,后又“使辟阳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赵尧往迎燕王,因验问左右”,加之匈奴投降之人的证词,刘邦才确信“卢绾果反矣”[1]3199。因此,刘邦凭只言片语、一面之词便要立诛樊哙,并不符合刘邦的性格,而且“高帝使哙以相国击燕”,说明刘邦此时是依然信任樊哙的。即使刘邦认为樊哙已倒向吕氏,以刘邦之能和翦除功臣的丰富经验,选择在自己病重,樊哙率领大军在外的时候派人去诛杀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三是樊哙乃是被诬告。此类诬告事件已有先例,《汉书·王莽传上》晋灼注引《楚汉春秋》记载:“上东围项羽,闻樊哙反,旄头公孙戎明之卒不反,封戎二千户。”[5]4061可见将领中有与樊哙有嫌隙者,幸有公孙戎为之辩白,而刘邦亦未听信一面之词。张文虎认为,樊哙不可党吕后而危刘氏:“侃侃数言,深切简括,得大臣之体,不谓出之于哙也。案哙入关谏沛公出舍,至鸿门说项羽,理直辞壮,足折羽之气,此其人必不肯党吕后以危刘氏者,以须比雉,几与禄、产同论,冤哉!”[6]630如果樊哙真敢违抗刘邦,又岂会因陈平一人就乖乖束手就擒?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刘邦欲诛杀樊哙,并非是深思熟虑,出于压制外戚势力的考量。是不是病重而导致性情喜怒无常,或是年老昏聩,不得而知,但无疑更突显了刘邦天性凉薄的一面。

三、“郦寄卖友”新议

《史记·樊郦滕灌列传》在郦商的传记部分,贡献了一个著名的成语“郦寄卖友”。虽寥寥数笔,看似不经意而信笔写之,实则别有深意。试看原文:

商事孝惠、高后时,商病,不治。其子寄,字况,与吕禄善。及高后崩,大臣欲诛诸吕,吕禄为将军,军于北军,太尉勃不得入北军,于是乃使人劫郦商,令其子况绐吕禄,吕禄信之,故与出游,而太尉勃乃得入据北军,遂诛诸吕。是岁商卒,谥为景侯。子寄代侯。天下称郦况卖交也。[1]3227

此事《资治通鉴》述其始末亦甚详。班固在《汉书·樊郦滕灌傅靳周传》中也有记载,基本没有出入。尽管郦寄诛吕有功,其卖友行径却为天下人所不齿。班固从人伦与君臣之义的角度为郦寄做了辩解,他认为郦寄卖友实为解救父亲之困厄,也符合君臣大义:

当孝文时,天下以郦寄为卖友。夫卖友者,谓见利而忘义也。若寄父为功臣而又执劫,虽摧吕禄,以安社稷,谊存君亲,可也。[5]2089

而苏轼对班固的观点又做了进一步辩驳:

予曰:“当是时,寄不得不卖友也。罪在于寄以功臣子而与国贼游,且相厚善也。石碏之子厚与州吁游,碏禁之不从,卒杀之。君子无所讥,曰‘大义灭亲’。郦商之贤不及石碏,故寄得免于死,古之幸人也。而固又为洗卖友之秽,固之于义陋矣。”[7]7210

笔者认为,班固和苏轼或许都没有意识到司马迁的真正用意。这一段的安排可能是刻意为之。顾炎武有云:“古人作史,有不待论断,而于序事之中即见其旨者,惟太史公能之。《平准书》末载卜式语,《王翦传》末载客语,《荆轲传》末载鲁句践语,《鼂错传》末载邓公与景帝语,《武安侯田蚡传》末载武帝语,皆史家于序事中寓论断法也。”[8]1429天下称“郦况卖交也”一句,凭借他人话语表明自己的论断,是《史记·樊郦滕灌列传》点睛之笔。郦寄因父亲执劫难而被逼出卖朋友,尚为天下人所讥讽。刘邦仅凭几句流言蜚语便命陈平“即军中斩哙”,而夏侯婴只因救孝惠、鲁元便惹得刘邦10多次要斩杀之,全然不顾两人与刘邦患难与共的情谊,和不顾自身安危多次保全刘邦性命的义举。几番对比,刘邦之薄情寡义跃然纸上,评论不出于己口而论断自明,此即以叙为议,寓论断于叙事。

司马迁通篇以第三人称叙事,文末方直抒胸臆:

太史公曰:吾适丰沛,问其遗老,观故萧、曹、樊哙、滕公之家,及其素,异哉所闻!方其鼓刀屠狗卖缯之时,岂自知附骥之尾,垂名汉廷,德流子孙哉?余与他广通,为言高祖功臣之兴时若此云。

一方面意在说明史料的来源,增强叙事的可信度,另一方面也是创作主体情感的渗透与映射。在感叹、赞扬四位传主虽皆出自白屋寒门,然能“垂名汉廷,德流子孙”的同时,也暗含了对樊哙与夏侯婴些许无故遭诛的不平之情。《文心雕龙·征圣》所谓“虽精义曲隐,无伤其正言;微辞婉晦,不害其体要”[9]17,就此篇而论,诚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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