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梅独傲雪 孙娘永流芳

2024-04-28 17:30王澄霞
书屋 2024年4期
关键词:张爱玲

王澄霞

自嘲“职业是生病,业余在写作”的史铁生,在“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寸步难行,每天盼望着死的时候,同学为了鼓励他激励他,就介绍他认识孙姨,说“那老太太比你可难多了”“那老太太比你可坚强多了”。史铁生后来写道:“但这一回他们没有夸张,孙姨的艰难已经到了无法夸张的地步。”因为幼年丧母、少年丧父、青年丧夫的孙姨,中年又相继丧女丧子,而且还戴着“右派”等几顶帽子。

孙姨,就是梅娘。

梅娘(1916—2013),本名孙嘉瑞,出生于被沙皇俄国割据的海参崴,成长于“伪满洲国”(东北沦陷区)的所谓“都城”“新京”(今长春),留学于日本东京,侨居日本新闻报业中心大阪,活跃于汪伪政权统治下的华北沦陷区文坛,代表作短篇小说集《第二代》和《鱼》《蚌》《蟹》水族三部曲都出版于这一时期。她幼年丧母,少年丧父,青年丧夫,中年丧子丧女,一度靠做保姆和搬运工维持生计。重新提笔已是1979年,晚年以散文创作为主,著有《梅娘小说散文集》《梅娘近作及书简》《梅娘:怀人与纪事》等。从1936年出版将中学习作选编而成的短篇小说集《小姐集》,到2013年《芳草地》第一期刊载散文《企盼、渴望》,梅娘的写作生涯绵延七十八载。

梅娘作为“出土文物”正式现身,是在钱理群先生等著的《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由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首版的这部文学史第二十八章“在荆棘中潜行的‘孤岛和沦陷区文学”中提到:

七七事变以后,东北抗日反满文学再度兴起。……同时,围绕《大北新报·大北风》的陈隄、关沫南等作家群,……和围绕《大同报》文艺专页、《文丛》《文选》的山丁、秋萤、袁犀(李克异)、李乔、梅娘、吴瑛等作家群,在表现现实、时代和如何接受祖国文学遗产上,形成不同的文学团体。……东北沦陷区文学是全国抗日文学的前导和重要组成部分,它的曲折的发展过程和鲜明的东北作家个性色彩、地方特点,都有待于我们进一步认识。

应该说,这个点名录式的粗疏介绍,当年对梅娘而言,可谓云雾渐散曙光乍现。到了《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修订本)》(1998年第1版)中,关于梅娘创作的论述评价就非常具体精准了:

在“雅俗共赏”这一点上与张爱玲小说具有一些共性的,在沦陷区的上海有苏青,在北方的沦陷区又有“南玲北梅”里的梅娘。

……  ……

北方的梅娘(1920—  )先后活动于东北和华北。由于她的特殊身世,她的小说以描写宦商封建大家庭的女性生存状态为显著特色。同样是在婚姻恋爱的题材中凸现追求独立、自由的女性形象,以及她们的生活遭遇,梅娘的叙述要比张爱玲“俗”,却比苏青“雅”。她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是所谓水族系列小说:中篇《蚌》、短篇《鱼》、中篇《蟹》。三部作品的人物故事虽没有连贯性,在精神气质上却是一致的。它们揭示了大家庭女性的三种生命处境:《蚌》的梅丽追求个人幸福和自己所爱恋的人,但社会、家庭已经给她设下了无法逃脱的牢笼,她只有等待宰割,就如同蚌肉的命运;《鱼》的女主人公反抗性更进一步,试图用性爱的自由来叛逆无爱的婚姻,但可叹所爱的男人只是个懦夫,她像鱼一样没能钻破渔网;《蟹》的女性结局比前两者光明得多,大户人家出身的孙玲终于离家出走,蟹的行走能力确实要比蚌、鱼都强大。梅娘后来有些短篇如《侏儒》《春到人间》,表现生活的幅度有所扩大,觸及人间更多的不平,心理刻画和人性描写都较为深入。梅娘的小说也曾经成为畅销书,仅小说集《鱼》半年时间就印行过八版。她的小说讲究标题的象征性,表明对人的生存困境的注视程度,这比一般的通俗小说要高出一筹。但她的青年男女故事又有相当的可读性,行文的舒展有致、女性讲述故事的细致敏感,都为她获得了北方都市的大众读者。

此后,不同文学史家编写的各种版本的中国现代文学史著作,譬如朱栋霖先生等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1917~1997》,丁帆先生主编的《中国新文学史》等,对梅娘及其创作的论述,都以《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修订本)》的论断为依违。至此,梅娘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真正拥有了一席之地。

得知自己进入了文学史,“我终于在我的祖国获得了对我的肯定的评价”,被“汉奸文人”盘押枷锁几十年的梅娘才算真正获得精神解放。2001年3月《北京青年报》记者尚晓岚笔下曾有这样的特写镜头:

关于四十年代的谈话停顿在梅娘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上:“像我这样的文人,采访了做什么?”我心中一愣,岔开了话题,开始谈文学史。我告诉梅娘,我们大学时学的《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有一段文字评述了她的创作。老人的反应出乎我的预料,她竟激动得仰面向天,喃喃自语。

另外,最新资料表明,梅娘生于1916年农历11月14日。

梅娘即“没娘”的谐音。《诗经·小雅·蓼莪》中的“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几乎就是梅娘的人生写照。

梅娘父亲孙志远乃北上闯关东的山东汉子,凭其聪敏、勤谨和毅力,被国民政府驻扎长春的镇守使招为东床快婿,如虎添翼的孙志远日后在中俄边贸中迅速成长为东北一带举足轻重的实业家。他曾从日本购买军火支持进山抗日的马占山;拒绝出任“伪满洲国”中央银行副总裁,并曾联络军阀计划组织抗日义勇军。梅娘生母与孙志远系自由恋爱,在生下梅娘之后被正妻秘密赶走,并有自杀身亡的传闻。“最初,我并不知道娘并不是亲生的,我抱着小的纯贞的女儿心去和娘亲近,娘总是不爱理我,跟我说话的时候板着脸,生气的时候就骂,我没看见过娘的笑脸。”后娘的冷眼和责难,庶出的痛苦和压抑,家族成员间的倾轧和冷漠,成为梅娘笔下许多女主人公特定的成长背景。

1936年,父亲病逝,改变了梅娘的人生轨迹。因“伪满”的钞票不能兑换民国政府的货币,她只好选择去日本东京女子大学留学。梅娘在婚姻上的个人抉择,是她惊人勇毅的第一次彰显。“这是真正的抉择,要么回四平街去,顺从世俗,嫁到名门望族阚家去,作个锦衣玉食的拴在男人腰带上享受荣华的偶人;要么随柳流浪,做个衣食艰难的苦学生,与未卜前途的生活搏斗……我是背负着鲁迅笔下子君的灵魂离家的。”1937年,梅娘冲破家庭重重阻力,只带了自己的衣裳,毅然决然脱离了生养她的大富之家,与在日本半工半读的穷学生柳龙光结为夫妻,并于1942年定居北平。梅娘在少女时期就显露的文学才华,此时达到鼎盛。其作品广泛见于华北、东北和日本的报刊,先后出版中短篇小说集《鱼》(1943)、《蟹》(1944),此外还有未刊完的长篇小说《夜合花开》《小妇人》,长篇小说译作《母系家族》(石川达三原作,1944),以及儿童读物《白鸟》《风神与花精》《聪明的南陔》《中国故事》等。她成为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最受欢迎的北方女作家,其小说获“大东亚文学奖”。丈夫柳龙光则成为华北文坛举足轻重的人物,曾任武德报社编辑长,华北作协干事长等职。1948年受中共地下党北方领导刘仁的委托,柳龙光去台湾做“伪蒙疆政府”参谋总长的策反工作,意外遭遇海难身亡,留下了许多“说不清的历史纠葛”。丧夫的梅娘主动放弃了台湾的工作机遇,带着三个孩子毅然回到北平,憧憬在新生的祖国一展抱负。

梅娘的主要作品都是在三十岁前完成,在沦陷区发表或出版的。1949年以后,梅娘曾担任中学教师、中国农业电影制片厂编剧等工作。但在后面的政治运动中,“特嫌”“间谍”“汉奸文人”等罪名一直如影随形,其间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中年梅娘痛失一儿一女。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消失近半个世纪的作家梅娘,才重新被文化界发现。

梅娘之勇毅刚强远非常人能够想象。1962年,因患肺结核获得保外就医机会,毫无经济来源的她到街道做刺绣,为避人耳目到离家极远的地方做保姆,去火车站当脚力搬运冬储大白菜。她要挣出一家三口(其时小女儿已病死)的饭钱,要负担大女儿在电影学院的各种费用,还要为因疏于照顾而得肝炎的小儿子治病。她“要是愁了,就一个人在屋里唱歌”。别人感慨她的苦难,她却看到了镶在乌云上的金边:“我就是在这些绝不显示的善行中艰难地活下来的。这一点一滴的真情滋养着我,使我意识到光明,鞭策我生活在希望之中。”包括她心底的顽强信念:“所谓的苦难,那是一个时代造成的。时代对于哪个人应该都是公平的,人要活着,本身就得付出代价。”十二岁小女儿花苞般的生命殒灭,令她“对着儿子那刚刚突出的象征男性的喉结”,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去挣钱,什么活都干,别管多么艰难,也得让这个正长身体的大男孩吃上饱饭”。灾难接踵而至,梅娘何以能不灭希望?让仅存的一儿一女活下去,成了她的唯一信仰和全部动力。这位母亲无权绝望,无暇悲伤。

1942年末,北平的马德增书店和上海的《宇宙风》杂志联合筹办了一项读者调查“谁是最受欢迎的女作家”,结果,张爱玲和梅娘并列榜首,从此就有了“南玲北梅”之说。对此,梅娘曾谦逊地说:“我的小说不如张爱玲写得好。我心里从来没觉得自己能跟她比肩。‘南玲北梅,那只是几个书店老板的商业策略。”在不同场合被问及是否喜欢张爱玲小说时,梅娘都曾有过相同表示:

说不上很喜欢。我那时向往革命,对张爱玲的情调心里是不认同的。(尚晓岚《徐徐进入现代文学史》,《北京青年报》2001年3月13日)

……我一点也不喜欢流苏,更憎恶曹七巧。流苏是我熟悉的拴在男人裤腰带上享受荣华富贵的我的大姐们,而曹七巧是比逼走我生母的掌家夫人更泯灭了人性的恶婆。张爱玲铺陈的使女对话、男女调情,我在钦佩她的独特风格之余,便是惋惜,惋惜她没有写出更轰轰烈烈的“倾城之恋”。其实我当时渴望的轰轰烈烈,是连我自己也说不清的一种少年痴情。(梅娘《北梅说给南玲的话》,《北京青年报》2001年11月27日)

2000年9月,在一次小范围的沦陷区文学座谈会上,我第一次见到梅娘,还有蓝苓。那天梅娘提起张爱玲,语气中有些颇不以为然,那时我年轻气盛,正耽读张爱玲,梅娘的态度让我有些接受不了。(陈言《我与梅娘过往录》)

来自沦陷区的张爱玲和梅娘,她们的创作体现了女性写作的共同特点,那就是以女性的眼光来写女性所观察和感知到的世界。张爱玲呈现了新舊交替时代大户小姐、小家碧玉或一般弄堂女子等洋场内外的不同女性,乱世浮草般在痛苦挣扎中缓慢寂灭的过程,掀开了伦理温情面纱笼罩下家庭、婚姻的千疮百孔和人性的畸变黑暗。张爱玲并不指明女性该有怎样的生活,她笔下的女性生存景观如同一个苍凉的手势、一声重重的叹息,叹息过后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日子还得往前过。而梅娘笔下的女性则多了几分强悍,诚如梅娘对《倾城之恋》女主白流苏的反问:“为什么是抓牢男人,而不是与男人共同奋进呢?”梅娘的女主人公似乎从未满足于现有的一切,总在试图从现状突围,寻找理想生活:未婚的抱定自由恋爱,反抗包办婚姻;已婚的敢与丈夫离婚,敢于成为单身母亲,独立抚养孩子;无意婚配的女性,选择抱团扶持终老。《鱼》《蚌》《蟹》中的女主人公都受过良好教育,在社会上已能独立谋生,但她们又遭遇新的困境:理想的恋人在哪里?如何抗拒成为职场花瓶?如何平衡工作和家庭?面对丈夫见异思迁是该忍气吞声还是以牙还牙?这些难题其实至今还困扰着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梅娘的大胆之处在于她勇于表达女性心声,坦陈女性对情欲的渴求,尤其是肯定女性情欲的正当合理:

不,也不该怨自己,那是本性之一,谁都需要的,那是想拒绝而不得的事。

我不该惋惜我处女的失去。

这是《蚌》中正在反抗家庭逼婚的梅丽发现怀有身孕后的自我反思,其时男友正因误会与她负气分手。《鱼》中的“我”脱离家庭、自由恋爱并生育一子后才发现丈夫早有家室。忆及当年留宿男性单身旅馆,虽然家族和舆论令“我”倍感压力,但又遏制不住男性爱抚所唤起的兴奋,声称即使那时身边是悬崖,也不会阻止自己而不滚落。哪个少女不怀春?出于本能的需求在“我”看来实在无可厚非。梅娘更安排这位女主人公在婚姻之外也有心仪的男子,尽管这位情人胆小怯懦,但主动大胆的女主人公一直在征服和支配着他:

我明白你,我知道我自己,但我不能放你走出去,我知道在暴风雨里一人独坐是什么滋味,我要那温煦的慰藉,我要一个存放我的丰盛的感情的地方。我知道我要的不该是你,但我,你,我身边只有你接近了我,我,你,你原谅我吗?你生我气吗?你……

《雨夜》则刻画带着婴儿来海滨度假的美貌女子在本我和自我之间的激烈较量。恩爱的丈夫远在海外深造,傍晚邻馆的音乐舞会令她心神躁动,她已盛装打扮准备前往,最终还是折回海边吹风以驱除身心的怅惘寂寞。与其说是妻子和母亲的双重身份给了她抗拒诱惑的理性或定力,不如说是难以把控的后果让她心存顾虑不敢造次。短篇小说《动手术之前》更是有意为出轨的女性着力“开脱”:

博士,您是研究身体构造的人,那么,你告诉我,一个有着美丽的身体,有着丰盛爱欲的妙龄女人,在一个动心的夜里,被另一个男人引动了从未满足过、已经压抑很久的人性之情结果失身之事,就是大逆不道吗?

家境良好的少妇为两本性爱书籍轰毁三观而失身于丈夫的同事,并因此染上脏病。动手术之前她向主刀的博士医生倾诉病史,最终却将病因归咎于“我的丈夫从未像书中描绘的那样满足过我,我一直不知道这样的事还有如此销魂的魅力”。在“我”看来,女性获求性的满足是人的基本权利,根本就算不上犯错,求全责备、道德评判就更加不必了。由此可以见证梅娘对女性权利的坚定捍卫。

梅娘的水族三部曲小说讲究标题的象征性,如《鱼》旨在表明女性人生如被网的鱼,“只有自己找窟窿钻出去”。若畏首畏尾,“那就只好等在网里被提出去杀头,不然就郁死”,强调抗争才有出路。再如《蚌》的题词:“潮把她掷在滩上,/干晒着,/她忍耐不了——/才一开壳,/肉仁就被啄去了。”直观而形象地比拟了女性艰险的生存处境。其实“蚌”在方言俗语中还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征,如汪曾祺《大淖记事》中就有“好大娘個歪歪子咧”这样的男工号子,高邮一带方言中“歪歪子”就指“河歪”,即河蚌,暗指女性生殖器。联系小说情节,从标题到题词,“蚌”的双重象征意蕴已呼之欲出。

1928年,丁玲因《莎菲女士的日记》中出现了男性嘴唇“如何的温软,如何的嫩腻”等文字,就被舆论扣上“色情狂”帽子,梅娘带着北方女子的爽利果敢,突破女性写作的禁忌,即使时至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仍需胆识和勇气。笔者以为,这是她与张爱玲很不相同的地方。

梅娘创作价值何在?张中行先生在《〈梅娘小说散文集〉序》作了最好总结:

有的人也许要说,沦陷区,敌伪统治之下,也有值得记上一笔的作品吗?沦陷,不光彩,诚然,但是也可以问一问,这样的黑灰应该往什么人脸上抹?有守土之责的肉食者不争气,逃之夭夭,依刑不上大夫的传统,把“气节”留给不能逃之夭夭的,这担子也太重了吧?……所以肯拿笔呐喊几声,为不平之鸣,终归是值得赞扬的。

梅娘晚年在接受采访或撰写个人回忆时,常自称当年“我还挺漂亮,又是小寡妇”“我这个年轻的小寡妇”“我这个标致的小寡妇”,毫不掩饰自己曾经的美貌和不幸,北方女子的爽利明快一如既往。

重返文坛的梅娘让人强烈感受到她“丰富的思想和略显孤傲的心灵”。其实,在她钦佩和爱慕的异性面前,高傲的梅娘极其主动热情。散文《一段往事——回忆赵树理同志》《梅娘致许觉民书札》《我与赵树理》,包括她无偿翻译日本釜屋修原著的《玉米地里的作家——赵树理评传》(北岳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都可见出她对赵树理的深挚感情。散文《远方的思念》(《吉林日报》1993年3月13日)、《怅望云天》(《吉林日报》1994年3月19日)和《一封未寄出的信》(1994年8月作)则表达了她对中学国文老师、才华横溢的孙晓野先生强烈的思念、嗔怨和爱恋。年迈的孙老师由衷夸赞老学生梅娘“真漂亮!”后自觉失言,赶紧补充解释:“你这身衣裳真漂亮!”老师欲盖弥彰,学生伺机进击:

我反击了:“不是我的衣裳漂亮,是我这个人漂亮。我穿什么衣裳都打眼。”——我不穿衣裳更诱人——这句挑逗性的话我没说出来!因为我的字典里没有“勇气”。但也还是自嘲式地说了一句:“女为悦己者容么!”你无言,且悄悄地低下了头。这正是我意料中的反应。我难受极了。就想一把揪着你,捶打、摇撼,盖上去我战颤的双唇,这个即将迸发的瞬间在你惶惶地站起并走向灶间去时未能引爆,等你扬声说:“给你留的饺子,你尝尝我的手艺!”我真想狠狠地甩出那些粗话来,那些由性派生的煽情的语句来解气。

读着这样滚烫火热的语句,饱受命运摧残的梅娘仍能保有少女般的爽利和激情,如何能不令人深深叹服?!

梅娘始终强调和坚守女性的独立自主:“我不能走我娘我大姐那生活中锦衣玉食、精神上备受凌辱的老路。”“她们全部的生涯证明:女人只不过是一条藤,只有依附男人,才能享受人世间的荣华;而她们的荣华,对我毫无价值。”同时她又欣赏日本女性,尤其是日本母亲身上所具有的那种坚忍耐劳的精神。梅娘毕生都是女性独立主张的忠实践行者。作为小说家,梅娘丧失了创作的黄金时期,而梅娘的一生,却成了一部最耐读的女性自我奋斗的曲折传奇!

“北梅独傲雪,孙娘永流芳”是散文家袁鹰给梅娘敬拟的挽联。拙文引之为题,致敬这位拥有丰富思想和高傲灵魂的伟大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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