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机器发展的思考

2024-05-01 19:54薄寓丹王婉玲
科学咨询 2024年3期
关键词:劳动者机器劳动

薄寓丹,王婉玲

(西安工程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西安 710048)

“机器”一词在马克思的著作《资本论》中出现频率很高。一般来讲,机器是指一种人造的、由多种部件组成的、用于能量变换或做有用功的装置。马克思指出,机器由工具机、传动机、动力机三部分组成,并且阐明工具机是引发生产方式变革的核心要素,也是体现工具与机器的根本差别。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具有“智能”的智能机器出现了。它们不仅模拟人类肢体等能力,而且模拟人脑思维。与马克思所处时代的传统机器的根本不同在于,它们增加了智能控制系统。这不仅使机器能够自动运行,而且可以根据环境和任务的变化自主地做出调整。这一智能控制系统也是智能机器与传统机器区别的所在,进一步变革了生产方式,给经济发展、社会形态的方方面面带来了颠覆性影响。与此同时,人们对智能机器的发展和应用也表示担忧,如忧虑失业增加、贫富差距拉大等问题。

一、智能机器与传统机器

智能机器这一概念最早出现于1948年。当时,图灵将一次演讲稿整理成题目为“智能机器”的内部报告。从狭义上来看,智能机器仅指那些能表现出类似人类智能的计算机。从广义上讲,智能机器不仅包括类似人脑的计算机,而且包括那些具备类似人类肢体功能的装置,如传感器、机械臂等。随着技术的进步,智能机器展现出新的形态和功能,其与传统机器的关系经历了不同程度的转换和革新。当前,智能机器被认为具有弱人工智能的特性,其智能化发展可以分为“弱人工智能”“强人工智能”和“超人工智能”三个阶段。智能机器的发展已不局限于“专家系统”,而是更加向“通用智能系统”的方向发展,努力模拟人类的所有能力,包括视觉、推理、语言、学习等,以应对各种挑战。这些能力预计将在适当的时候被整合。智能机器超越传统机器的概念,在于它具备了传统机器所没有的“智能”特性。

马克思在“机器和大工业”一章中提到,机器由发动机、传动机、工具机或工作机等三部分组成。机器与以往的生产工具不同,其特别之处在于工具机的使用。机器是通过机构代替工人来操作工具,并由单一的力进行推动所形成的。自此以后,机器的发展和进一步的精良化都集中在工具机部分,目的是提高生产效率。对于人工智能来说,其发展方向并非在于替代单个工人的操作,而是转向“通用性”。因此,智能机器与传统机器的主要区别首先体现在工具机概念的弱化上。马克思指出,传统机器减少了工人对肌肉力的依赖,但机器的运行仍需蒸汽力等自然力推动。对于智能机器而言,它进一步减少了对人力操作的需求,更多依赖于数据和算法的推动。如果把工业经济时代的动力机比作蒸汽机等能量装置,那么数字经济时代的动力机就是个人电脑、云计算中心、智能手机等信息分析处理装置,而传动机则是物联网和互联网等。人工智能因其发展方向趋向通用性,自然而然地弱化了工具机与发动机、传动机之间的联系,也就消解了传统机器的组成结构。

在工业经济时代,机器在很大程度上从体力上代替了部分劳动者,但未能从智力上替代工人。智能机器的应用不仅是简单地延长工人的剩余劳动时间,而且是在一定意义上直接取代劳动者的工作,通过模仿成为一个劳动者的方式,即模拟人的行动和思维决策过程,从而实现“智能”。“以当今计算机的聪明程度,我们无法预测人工智能未来几年会有怎样的应用,它凭借着数字世界里面包屑一样的数据,以及具有学习能力的算法学习这些数据,可以让‘智能’的机器人和计算机实现自我编程,从基本原理中找到最佳解决方案。”[1]这种运行模式在一定意义上与人类基于神经记忆的经验思维相似。显而易见,与人类相比,人工智能的记忆能力远超人类。这实际上是对传统机器的一种超越。因此,智能机器与传统机器的区别主要体现在结构和功能的变化上。

二、智能机器发展的积极效应

数字经济时代,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一轮产业革命,给整个社会带来了广泛而深刻的变革。本文主要阐述其对劳动方式以及劳动生产力方面的变革,并探讨在技术发展背景下,这些变革如何为人们自由个性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这些社会变革带来的积极影响十分深远,一定意义上意味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一)智能机器使劳动方式发生变革

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科学的发展和技术的进步不断推动着劳动工具的变革,劳动工具的变革进一步引发了劳动方式的调整和变化。劳动方式的变化标志着生产力发展的不同阶段。第一次工业革命中,机器的出现代替了工人使用手工工具的劳动方式,逐渐由工场手工业过渡到机器大工业,从根本上改变了劳动者和劳动对象的作用方式。劳动者在生产过程中的作用和角色发生了改变,成为了生产过程中的监督者和调节者,而不是直接参与生产过程。这样的变化也使工人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马克思形象地指出:“劳动资料取得机器这种物质存在方式,要求以自然力来代替人力,以自觉应用自然科学来代替从经验中得出的成规。”[2]

现如今,智能机器的发展和应用进一步引发了劳动方式的变革。机器由发动机、传动机和工具机或工作机三部分组成,而智能机器在这个基础上加入了智能控制装置,成为四部分组成的系统。智能生产系统利用智能信息处理和控制技术实现产品生产的灵活调整,适应动态多变的市场需求,更好地与需求相匹配,避免了资源的浪费。人们不需要在物质劳动场所直接参与生产活动,而是可以站在机器旁边利用智能机器实行远程操控,从事辅助性工作,具体的生产活动则是由机器之间相互协作完成。这样就实现了人们对直接劳动过程的控制和管理。这意味着从根本上改变了以往操作和管理等各个环节对人工的依赖,“无人工厂”将成为现实。如果说机器的出现改变了原有的劳动方式,解放了人的体力,那么智能机器的出现则使劳动方式进一步发生变革,解放了人的脑力。

(二) 智能机器极大推动了劳动生产力的变革

纵观人类历史的发展,每当劳动工具发生重大变革时,通常意味着生产力将迎来巨大的飞跃。这也意味着技术进步带来了操作的便利,从而使劳动生产率得到了提升。马克思曾指出,资本主义生产的一大特征是不断提高劳动生产率。资本家通过不断改善和革新劳动工具,完成了从手工工具到机器的转变,实现了资本主义生产效率的提高。这使得“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3]

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使得智能机器具有了深度学习的能力和优势。这与以往的技术变革都不同。虽然当前人工智能的发展还处于“弱人工智能”阶段,但智能机器在劳动生产力促进方面的应用已经显现出其潜力。例如,埃森哲的一项研究表明,人工智能将使劳动生产率提高40%。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智能机器能够代替人类完成大量重复性劳动。例如,智能机器只需一分钟就可以完成一个信息安全分析师一年才能完成的分析数据和代码的工作,极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国内的一些学者还通过数据实证分析发现,机器的使用可以有效提升一个地区的全要素生产率。根据预测,智能机器在未来更大规模、更广泛的使用情况下,对促进生产率的提升有着巨大的潜力。

(三)智能机器为人的自由个性的实现奠定物质技术基础

机器的采用促进了劳动生产率的提升和生产规模的扩大。这不仅极大地增加了物质财富,而且减少了整个社会的必要劳动时间,增加了人们的自由时间,为个人个性的自由发展提供了可能性。马克思指出,机器的采用“使人的劳动,使力量的支出缩减到最低限度,这将有利于解放了劳动,也是使劳动获得解放的条件。”[4]这意味着,只有通过机器使人们从劳动中解放出来,人们才能根据自己的兴趣和才能在艺术创作等个性化领域得到自由发展。自由时间是人类存在和发展的空间,劳动时间的减少相应地增加了自由时间。机器大工业在提高劳动生产率的同时极大地缩短了劳动时间,从而为人的自由个性发展提供了物质技术基础,使其成为可能。

智能机器的发展及其应用能够极大地提高劳动生产率,缩短必要劳动时间,帮助人们完成大量的数据收集和分析工作,承担重复性、冗长且乏味的任务。因此,人类可以从重复性劳动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发挥人类特有的创新和创造潜能,以及专注于处理更复杂、需要情感共鸣的任务。脑力劳动者可以依靠智能机器等设备实现远程办公、智慧办公等新型工作方式,使工作时间变得更加灵活,并在智能办公软件的辅助下大幅缩短工作时间。家居智能机器也可以将人们从琐碎的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获得更多的自由时间以培养自己的兴趣或进行更多有意义的活动。总的来说,智能机器像机器一样会减少人们的劳动时间,从而提供更多的自由时间,为人的自由个性发展提供了可能性和必要的物质技术基础。

三、智能机器发展的隐忧

科学发展和技术进步推动生产工具不断发展和更迭,给整个社会带来了广泛而深刻的变革。这一变革不仅表现在上文所述的劳动方式、生产效率以及人的自由发展等方面的积极效应,而且具有潜在的负面效应。这些负面效应具体表现在智能机器发展和应用引发的人们的隐忧甚至恐慌上。

(一)失业规模进一步扩大

智能机器在提高生产效率的同时,会替代大量的工作岗位和原有的劳动方式,对就业带来冲击。智能机器的广泛应用预计将使常规性和重复性工作岗位大幅减少,导致失业率持续上升。与马克思对相对过剩人口的叙述不同,智能机器的发展改变了劳动方式,使得从事脑力劳动的工人成为相对过剩人口,成为产业后备军的补给。而从事重复简单的体力劳动的工人很可能被排除出生产劳动的行列,变为庞大产业后备军中的“绝对过剩人口”。牛津大学马丁学院关于工作岗位被人工智能替代(即电脑化)的可能性进行了一项调查研究,根据模型计算,从2010年算起的10~20年内,美国有47%的工作岗位极有可能被电脑替代[1]。这显示智能机器的发展取代了工人的简单重复工作,技术进步和生产效率的提高牺牲了部分工人的就业机会,而失去工作的劳动者的命运被资本掌控,在岗的劳动者也必须承受更多的劳动和更低的工资以保住工作。此外,牛津大学研究人员对702个职业的自动化风险进行了量化排名,结果显示电话销售员、秘书和行政人员的被替代风险较高,而管理者、首席执行官等职业的被替代率非常低。这表明,就业市场的两极分化趋势变得严重。一方面,就业市场对高知识和创造性工作的需求增多;另一方面,就业市场对低技能重复性工作的需求大减。这意味着未经一定学习和培训的劳动者将很难与更新迭代的机器协同工作。在资本的逻辑下,智能机器的使用追求的依旧是剩余价值的最大化,目的是尽可能多地将劳动者从生产过程中“游离”出来以降低其价值。

(二)收入差距进一步拉大

机器改良的一贯目的是摆脱人力劳动,从而降低劳动成本。每一次的机器改良都导致相应的劳动力被排挤。智能机器的发展和应用进一步排挤了劳动力,降低了劳动收入相比于资本收入的比例,导致劳动收入和资本收入之间的差距进一步扩大。《2022年世界不平等报告》指出,目前全球最富有的10%人口拥有全球财富的76%,而最贫穷的50%人口的收入仅占全球收入的8.5%,收入较高的10%人口与收入较低的50%人口之间的收入差距几乎翻了一番。当前在一些资本主义国家,“前所未有的劳动收入不平等(可能高于世界上过去任何时间、任何地方的任何社会,包括那些技能差距非常大的社会)。”[5]劳动收入所占的比重不断下降,而信息通信技术资本的比重则在不断上升。从事低技术含量工作的劳动力将被社会淘汰,而智能机器应用过程中最大的受益者是资本和智力提供者,即投资者和创新者。智能机器的使用还将造成劳动者内部经济收入的巨大分化。因为智能机器的发展和应用对劳动技能的要求不断提高,劳动者之间的竞争将更加激烈,部分劳动者从事低技能的简单工作,获得较低收入,而另一部分劳动者则从事需要较高技能和创新性的复杂工作。就业结构从技能差异上呈现了高低区分。这意味着低技能的工作岗位数量减少,劳动者收入呈现两极分化。研究显示,从事人工智能研发的科研人员的年薪可以是普通工作岗位的好几倍,甚至十几倍[6]。因此,被智能机器替代的劳动者的收入将会更为微薄,生活处境将变得更加艰难。

马克思的机器观分析了机器使用的社会条件,揭示了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才是造成种种负面效应的原因。他指出,不应该批判机器本身,而应该从根本上批判资本主义制度,这样才能把握问题的本质。基于这一理论视角来理解智能机器引发的忧虑和社会问题,才更具有启发意义。

马克思认为,机器作为资本的承担者,其使用的目的是提高劳动生产率和缩短必要劳动时间,同时机器还“创造了新动机,使资本增强了对他人劳动的贪欲”。因此,机器承载了资本家的意志和欲望,被纳入资本的运作体系并受资本调配,追求剩余价值的最大化。他进一步指出,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引发了“机器对工人的排斥”,导致越来越多的工人不再被需要,从而被迫“游离”出生产体系,沦为产业后备军,对资本而言成为过剩人口。在资本逻辑支配下,智能机器的使用也有相同的动机和目的,即尽可能多地将劳动者从生产过程中“游离”出来以增加剩余价值,智能机器相较于传统机器对工人的排斥和替代更为全面和彻底。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越来越多简单、重复性且不需要太多技能的工作被智能机器取代,常规工作岗位需求大幅缩减。“无人工厂”和“无人车间”更是体现了智能机器应用大幅减少了工人对机器干预的需求,进一步减少了工人的工作机会。这将导致资本家与劳动者之间的贫富差距不断扩大,同时劳动者内部也因技能掌握程度的不同而出现工资收入的分化[7-13]。

四、结束语

马克思对当时机器的发展给予了极大的关注,他不仅分析了机器的自然属性,而且更将机器置于社会生产关系中进行研究,探讨机器的应用给整个社会带来的影响。如今,智能机器与马克思时代的传统机器相比,已经展现出显著的区别,在结构上和功能上超越了传统机器。基于马克思机器观的启示,我们思考智能机器的应用时,应该考虑其应用的社会制度背景。如果其应用基于个人追求利益的资本主义目的,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发展及智能机器的广泛应用将可能给人们带来隐患和担忧,成为一种比传统机器更有效的奴役他人和获利的手段。反之,如果智能机器的使用是以促进人的自由个性发展为目的,那么智能机器将能充分展现其积极效应,并自觉避免可能出现的负面效应。因此,我们不仅需要关注智能机器的发展和应用,而且应关注它在合理社会制度内规范使用的重要性,以确保其更好地造福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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