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湃从事农民运动的故事

1957-08-16 03:30侯枫
中国青年 1957年22期
关键词:彭湃农民

侯枫

要做农民运动

一九二0年,二十四岁的彭湃从日本早稻田大学学成回国。一九二一年在广州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感到要在中国进行民主主义———社会主义革命,就必须动员组织占全国人口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农民。他决心要到农村去宣传,把海丰的农民组织起来。

彭湃的家庭是个大地主,每年有两千多石租谷的收入,统治着几百个农民,他的父、祖几辈子过着残酷剥削农民的不劳而获的生活。家庭送彭湃到日本念书,为的是要他做官为宦,继续统治农民;今见他不愿做官,反而要深入农村去和农民接近,便十分恼怒。他有个大哥,是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为人极其险狠,他慎愤地骂彭湃说:“祖宗无积德,才会出现你这样不肖的子孙!”并且扬言要杀害彭湃,如果他不放弃他的打算的话。彭湃听了,也不为这般的威胁所动,只是说:“我们各走各的路。”丝毫不动摇他既定的志向。

大哥见彭湃意志坚决,又串通地方上的地主豪绅,亲朋戚友,散布流言蜚语,想给彭湃造成多面的压力。于是在地主豪绅中间,谣传着彭湃是“抑郁得发了神经病”,是个“疯子”。彭湃听了,只是一笑置之,他说:“在这般人眼里,我就是个疯子。这也不坏。”丝毫也不动摇他既定的志向。

大哥见彭湃意志坚决,便常常借故同彭湃寻事生非,发生争执。吵得彭湃性起,就毅然决然地和自已的妻子搬出了那地主的老宅,住在一所堆积杂物用的旧房子里,与家庭割断了联系。他把自已的住处,取名叫作“得趣书房”,和妻子过着俭朴的生活,用着农民惯用的粗家惧,吃着农民常吃的菜脯和蕃薯。有些原来与他较为接近的一些朋友走来劝他说:“农民散漫的有如散沙,实在没有结合的可能。何必自讨苦吃?伺必徒费精神呢?”澎湃直接了当地回答说:“我乐意这样生活!”

彭湃就这样开始从事农民运动了,

下乡的第一天

一九二一年的七、八月间,彭湃带着白通帽,穿着白斜纹的学生装和布面膠底鞋,到赤山的一个乡村去进行宣传。只见农村雕蔽不堪,农民住着破烂的小屋,穿着不蔽体的破衣,在田里吃力地操作着。他心里多么激动!他怀着亲人似的感情想和农民接近,可是,农民遇见他时,却误认为是下乡去勒索苛捐杂税的官儿,都远远地避开他。有一个在村前弄粪土来不及避开的农民对他说:“先生是来收戏捐的吗?我们这里没有做戏呵!”他解释道:“我不是来收戏捐的。我是来和你们做朋友,因为你们辛苦……。”这个农民赶忙回答道:“呀!苦是命呵!先生呀请茶,请茶!”便径自走开去了。

接着又来了一个年青的农民问彭湃:“先生是当甚么差事的?到我们村来做甚么?”他又解释道:“我不是公事人。是学生。今日到贵村来,是要来和你们做好朋友……。”“我们是无用的人,配不上你们官家子弟。好说了,请茶吧!”这个农民说完这么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当他走进另一个村子的时候,只见大多数的门户都关得紧紧地,没有什么人在村里,只有守门的狗张牙舞爪地向着他狂吠。到了傍晚时分,他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踏着落日的余晖回家。

这一天没有丝毫收获,他心里着实烦恼!他躺在床上怎样也睡不着觉,翻来复去地想着,想着:怎样才能使农民和他接近呢?

又碰了钉子

天刚亮,彭湃就爬起身来,再下乡去。路上见许多农民挑着蕃薯,挑着尿桶到城里去。在窄路相遇的时候,他就恭恭敬敬地让在旁边,由他们先走过去。——因为城里的人遇着乡下人,向来是不肯让路的。只有挑担子的农民让那些空着手的城里人。他以为,这样可以使得农民知道他不是欺压乡下人,而是尊重乡下人的,敢来接近他,和他攀谈。可是和他相遇的农民只是用奇怪的眼光望着他,却并不理睬他。

彭湃又走到昨天去过的那个村子。在村里有个四十多岁的农民看见他,就问:“先生来收账?”他回答说:“不是,不是!我是来帮你们收账的。因为人家欠了你们的账,你们忘记了,所以我特地来告诉你们。”农民惶恐地说:“呀!不欠别人的账就算好,怎么还会有账在别人处?”他解释着:“你还不知道吗?地主便是欠你们大账的人。你们耕田耕到死,结果是租谷被他们收去。我们想起来,实在不平!所以来和你们磋商怎样去找地主拿回这笔账。”农民笑道:“有得拿就好了!我们欠他一升一合还要被锁被打。这是命中注定的:食租的久久是食租,

耕田的久久是耕田。先生你请,我要出街去!”他赶紧问:“老兄你贵姓?”农民的回答是:“我是……我是这个村。无事请来坐吧。”就跑开了。他又碰了钉子。

彭湃终于想到了像他这样的服饰和言谈,是无法得到农民的信任的。于是,他便改穿旧粗布衣服,戴着小竹笠,赤着脚,拿着一枝旱烟筒,跑到农民往来最多的龙山下天后宫前的大路边去,向过路的农民进行宣传。但还是引不起农民的注意。

有一天,彭湃心生一计,装着惊惶失措的样子,跑到龙山下的天后宫前,大喊:“老虎来啦!老虎来啦!”农民们信以为真,纷纷逃避,过了一会儿,却看见彭湃微笑着站在大树下,才知道是受骗,有的怀疑他是神经病,大家不约而同向他围拢来。他就抓紧这个机会,首先,说明他不是骗人,也不是神经病,而是他看见了“收租佬”和“批捐佬”,这些家伙就是吃人的“老虎”!接着他又痛切地指出:地主剥削农民的无理和残酷,申诉农民的苦楚。最后,鼓励农民团结起来,组织起来,反抗压迫,争取自由幸福的生活。有的听了只是叹气,有的却默默地走开。这一次虽然还没有得到什么结果,但在农民的心里掀起了浪潮;而彭湃这个人的形象,也开始印入了农民的心坎里。

在劳动的时候

秋天,南方的天气十分炎热,正是农忙的时候。彭湃主动地到田间帮着农民劳动。他帮着农民车水,站在那长龙似的水车上,双手靠在前面的竹竿架上,雨只脚一上一下不停地踩着,把沟里的水灌进田地里去。他开始多么不习惯这种操作,他常常踩得不好,摔疼了脚踝,但他却不露一点疼痛的表情,还是坚持着,慢慢地学会车水了。他还帮农民犁地、锄草,在大毒的太阳下,他累得筋酸骨软,汗如雨下,但他不露一点吃力的表情,还是坚持着。他知道,如果坚持不了,农民是不会信任的,是不会把自已看作朋友的。

在一天劳动之后,他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就甜甜地睡熟了。第二天清早,他是多么想多躺一会儿,然而不能。他强打起精神,继续到田地里劳动。他对朋友说:“以前念唐朝李绅的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只是空泛的同情;现在却亲身体验到了。”他的感情与农民更加靠拢了。

彭湃这种刻苦劳动的精神,得到了农民的爱戴。在劳动中,彭湃利用一切机会进行宣传。车水的时候,他一面车水,一面向身边的农民讲道理;吃饭的时候——他是目已带着蕃薯在树荫下吃的——也和农民讲道理。他总是从具体事例讲起,比如,占冲乡有个农民被地主逼得卖掉了儿子来还租,他就结合这件事,在农民面前控诉地主的罪恶。有时他还以家庭剥削农民的例子,来启发大家的觉悟。

农民慢慢地与彭湃接近了。

“同志来了!”

一天,彭湃正在天后宫前讲话,他说:农民如果有了团体,把自已的力量团结起来,就可以实行减租,因为我们人多,地主一定敌不过我们的。刚讲到这儿,就有一个农民厉声地质问他:“车大炮?(“吹牛”的意思)说减租,请你们‘名会不要来逼我们旧租,我才相信你是真的。”他正要开口答话,却有个年青农民抢着说道:“你这话就错了。你是耕‘名会的田,‘名会如能减租,不过是你一人的利益。我们呢?不是耕‘名会的田,怎样办呢?所以,现在我们不是去求人的问题,而是我们能否团结的问题。今日不是打算你个人的问题,是打算多数人的问题。”彭湃听了高兴得很,心想:“同志来了1”原来讲话的人,姓张名叫妈安,家住赤山。——后来成了他最得力的一个助手。

就在这天晚上,张妈安领着林沛、林焕、李老四、李思贤到“得趣书房”去,这几个人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农民,举动言谈,都很有朝气,彭湃热情地备茶招待,他们亲切地交谈着成立农会的事务。张妈安向彭湃建议说:“晚上七八点钟,是个宣传的好时刻。你到各村去,我们可以带路。要紧的还是你说的话要浅白些。另外,切不可排斥神明。”张妈安等走后,彭湃兴奋地在日记上写着:“成功快到了!”

就在这个晚上,他和张妈安、林沛、林焕、李老四、李思贤组织了一个仅有六个会员的农会。这是海丰有组织的农民运动的开始。在张妈安等的帮助下,彭湃的工作得到了新的开展。

不久,赤山的农民协会就建立起来了。

永远不熄的光芒

彭湃常常想起那天在天后宫一个农民所说的话,那个农民质问他,问他家为什么不减收租谷。彭湃觉得应该让农民了解自己,同时应该向他们表示自己是坚决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决心。因此彭湃就干脆和兄弟们分了家,他把自己分得的全部土地的田契,当众在大门口烧毁,并通知他的佃户,自耕自食,以后永远也不必再交租谷。

有一次,农会准备开会斗争恶霸地主、县议长黄琴轩,彭湃的母亲去“得趣书房”找彭湃讲情,说:“黄琴轩是彭家的世交,有着深厚的友谊,应该看在老一辈的面上,释放了他。”可是彭湃不为私情所动,对他母亲讲理,严加拒绝。到了斗争大会将要开始的时候,彭母又登上台,欲为黄琴轩讲情,解绑,彭湃急忙阻止,说道:“这是全体农民兄弟的事,非我彭湃个人的事,请你老人家马上下台去。”彭母无奈,只好回家去了。

三十年前,在彭湃的领导下,广东海陆丰的农民运动,由星星之火很快地燃烧起熊熊的烈焰。它,在历史上放射着永远不熄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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