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政治读物为什么不受欢迎?

1980-07-15 05:54
读书 1980年9期
关键词:读物理论政治

现在有些政治理论读物不受读者欢迎,我们应当汲取什么教训,怎样改进这项工作,是大家所关心的问题。我们邀请一部分有关人士,座谈了这个问题。下面是座谈的记录:

理论要与实际结合

目前出版的政治读物和报刊的理论宣传文章,有一部分在青年中不受欢迎。有些大、中学校的政治课、理论课,学生不爱听。有人说,这是青年人不关心政治,对理论没有兴趣。实际并不完全是这样。不关心政治的青年确实存在,但是还有很多青年很关心政治,他们思考的问题很多、很深、很细。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怎么走?体制怎么改革?怎样健全社会主义民主与法制?怎样消除封建意识和克服官僚主义?怎样消除社会主义的各种“弊病”,怎样完善社会主义社会的各种具体制度?人材怎样发掘和培养?都在他们的思考之中。对马列经典著作,他们也力求联系实际学习,注意实际生活的发展。有一些理科大学的学生也要求办社会科学刊物,探讨政治和理论问题。有人说,这一部分青年敢于思考,勇于探索,敢于提出问题,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对有些政治读物和报刊理论宣传不感兴趣,主要是因为我们的宣传脱离实际,回避实际,不能或不去解释和回答他们在实际生活中碰到的各种问题。

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不断发生各种各样的实际问题,需要从理论和实践的结合上给予回答和解释。例如,我们常说“垂死的资本主义”,可是为什么现在的资本主义还垂而不死?引进资本主义的生产、管理方式,会不会出现无政府状态、生产过剩的现象?社会主义社会有没有经济危机?,“工人阶级绝对贫困化”怎么理解?这都是实践本身,也是青年向报刊、理论宣传提出来的问题。你写文章、讲道理、进行系统的马克思主义基础知识教育是必要的,但如果你仅仅引经据典,抽象地从理论到理论,或者简单地重复“社会主义就是好!资本主义就是糟!”绕开矛盾,就没有人听了。资本主义国家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工人阶级状况和十九世纪四十年代的工人阶级的状况比起来,有了很大变化,你还以恩格斯于十九世纪四十年代研究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为依据,说明二十世纪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阶级绝对贫困化,就讲不清楚。连恩格斯自己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的序言中都说:“这本书所描写的情况,至少就英国而言,现在在许多方面都已成为过去。”理论工作现在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历史关头:理论在变为实践,理论由实践赋予活力,由实践来修正,由实践来检验。原来一些被视为不可动摇的“权威”理论,需要重新加以探讨;一些新的理论问题,由实践提了出来,如果我们对此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不去探讨,不去突破,青年对这样的政治理论怎么能有兴趣呢?有的青年说:“听讲费尔巴哈,累得眼泪吧嚓”。如果写文章、讲课不自觉地沿袭“文化大革命”时期那种“标语口号式”的说教,甚至说假话,大话,空话,青年就更反感了。

还有些宣传,要针对八十年代青年思想的实际来做。六十年代,你向青年讲“一天不吃饭行,一天不学习不行”,一般没人提异议。现在,青年就会反问你,一天不吃饭,饿得没劲,你怎么学习?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向青年进行艰苦奋斗教育,常常讲“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现在再这样重复,青年就会联系到待业青年的工作问题,干部的生活待遇问题,要求进行解释。青年总是变化的,这一代青年和上一代不同,这一层次的青年与那一层次的青年不同,甚至一个青年今年的学习、工作、生活、思想、情趣与去年都有很大的不同。崇尚实际,反对空谈,这也是这一代青年的特点。报刊的理论宣传,要做到联系实际,有的放矢,就需要我们的理论家和理论宣传工作者下气力,到工厂、农村、部队、学校、街道青年中去,全面地、科学地、实事求是地对当代青年进行总体解剖,对比与以往年代青年的不同之处,针对八十年代青年的新特点,进行理论宣传。通情才能达理,好心才能收到好效果。不考虑时间、地点、对象,不考虑不同时代不同青年的差异性,习惯于“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的宣传方法,遵循“书上怎么讲,我就怎么讲”的原则,就要脱离青年的实际。

现在有些青年对理论宣传不感兴趣和我们的理论宣传单一化也有关系。现在,一谈到理论,自然是马列主义理论。这是革命者的一门必修课。这门课不可不学,不能不补。可是现在有很多青年,还喜欢看十八世纪资产阶级哲学家、经济学家的著作,希望知道现代哲学、经济学的各种流派,了解新的学术动态,还喜欢研究美学、教育学、社会学、伦理学、心理学、人才学、未来学。有的青年还想看看《圣经》、《可兰经》和佛家经典,研究一下宗教理论。可是,这方面的书太少了。《罗丹艺术论》、《歌德谈话录》成了畅销书。《培根论说文选》、《物性论》能不能重版?青年的理论兴趣是多种多样的,我们出版的理论书有点单打一,这也是不了解青年的实际。

至于还有一些青年讲求物质“实惠”,不关心政治;有些青年不相信“理论”,这也是时代的产物,是长期反复曲折的政治动乱在青年思想上留下的伤痕,并不奇怪。随着社会主义实践和理论宣传的完善,随着青年世界观和人生观的转变,他们对政治理论的认识和态度,将会逐渐有所转变。

王文翔

(青年报刊编辑)

青年们并不真是不关心政治、理论

现在青年人学习热情还是很高的。据我们从青年中了解,愿意在业余时间看书的约占三分之一以上。看的最多的是文艺书籍,其次是科技、思想修养、语法修辞一类的知识性书籍,看的最少、读者面最窄的就是理论政治读物。这是不是说明青年就完全不关心政治、不学习理论呢?不是。象《中国青年》开展的关于潘晓一封信的讨论,青年们就很注意,到处都能听到青年在讨论。这证明他们还是关心前途、命运、人生观、人怎么活着等问题的。有个团干部说:青年对政治是厌烦与关注交织在一起,这个说法可能有些道理。青年们为什么不爱读某些政治、理论书籍?分析起来大概有这几方面的原因:一、“文化大革命”十年动乱,使很多青年对“四人帮”那一套假话、空话、大话有反感,形成了对政治、理论和对政治工作干部的一套看法,对政治、理论伤了“胃口”,或者说产生了一种“抗药性”。这种影响到现在未能扭转过来。二、和社会风气有关。现在社会上重理轻文,学生、工人都钻研理工或技术,轻视文科。加上“文化大革命”的影响,认为政治是耍嘴皮子,所以不感兴趣。三、我们在理论、宣传工作上的缺点,如理论脱离实际等等。现在青年的头脑中存在许多疑问需要回答,现实生活中也有许多问题要从理论上解答。但是许多报刊书籍都绕开走,这样青年就不满意。他们说,老是那一套从理论到理论、从概念到概念的文章,我们不看。在宣传上,有些东西变化太多,青年们形容说,“好象理发店的椅子,可以随心所欲地转”。我们要看到,现在的青年和五十、六十年代不同了。这一代青年比较愿意独立思考,不大容易轻信盲从。出版物要注意这一点。而且现在的青年多半讲“实惠”,看书要求对自己的学习、思想、工作有帮助。在这种情况下,出版物要理论联系实际,注意针对性和生动性。如过去艾思奇的《大众哲学》、冯定的《平凡的真理》,都对青年有很大影响,就是因为它们理论能联系当年的实际,联系三十年代、四十年代、五十年代的实际,有时代感。现在的理论政治读物,也要联系八十年代的实际,应该有时代感。还要讲科学,就是不说假话、大话、空话,避免片面性。我们的宣传确实存在片面性,例如报道外国的情况,一会儿说人家如何如何好,一会儿又说得一无是处,这样是不行的。还要有知识性,这个知识要和青年的思想、工作、学习、生活相联系。有关基本理论的宣传还是要搞,尽管表面看来青年们没兴趣,其实不然,真要是有内容,他们也爱看。我们说现在青年爱思考,但他们所学到的知识不多,马列主义的知识很贫乏,这样就容易走偏。另外还需要为青年出资料性的读物,不要长篇大论的论述,而是介绍实际情况。出书的范围不妨广一些,如心理学、伦理学、社会学、美学等书。这些内容的书解放后基本没出过什么,但现在的青年和教育工作者都很需要。这些书不要沿用旧的内容,要尽量新鲜一些。

熊启芳

(青年读物编辑)

要站在青年之中

听了前面同志的发言,有些感触是相同的。有些事我们编辑、出版工作者认识到了,并不等于能马上办到。现在很多受群众欢迎的书刊、文章出不来,就有这方面的原因。我们的讨论只能研究我们出版部门现在还有哪些问题没认识到,我们能做的工作有哪些。

目前一些政治理论书刊的编辑工作者之所以感到一筹莫展,恐怕主要还是对今天的青年读者缺乏了解、缺乏认识。在他们的眼里,青年成了不可理喻的一群。其实,如果我们能够深入实际,了解青年,是有大量工作可做的。作为青年工作者,我们离不开青年人。通过接触,我们越来越感到社会上对青年的生活和思想的了解同实际情况的距离实在太大了。要想尽办法缩小这个距离。跟一些同志的感觉相反,我看现在的青年们非常关心政治。可以说,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国家的青年象我们中国青年这样关心政治。因为在客观上,我国政治对青年们的影响和干预更深、也更广些。目前青年工作者和教育工作者对这个现实缺乏客观的认识,动不动就指摘当今青年追求物质利益,不问政治,有人甚至认为青年是群众中的“害群之马”。有些人对五十年代、六十年代的教育方法恋恋不舍,认为自己在教育上“有一套”,现在这一套不灵了,于是他们便絮絮叨叨地埋怨青年人不听话、不服管。打个比方,老鹰不能象以前那样准确地抓住小鸡了,它不责备自己没本事,反而埋怨小鸡站的不是地方。我们希望青年工作者,宣传、出版、教育工作者们不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只“抓不住小鸡的老鹰”。有一个青年教师,在作报告时说,“不要只看青年人穿喇叭裤、高跟鞋,烫头发,他们的心是爱国的,是热爱我们祖国的!”说到这里,全场热烈鼓掌。鼓掌的青年,自己并不穿喇叭裤,不留长头发,但他们觉得这位教师的心和青年是相通的,他了解青年人。这对我们很有启发。

今天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样的呢?除了独立思考、勇于探索、讲求实际以外,还有一点和五十年代、六十年代的青年不同,就是青年当中的差异大了。从志趣、爱好、水平到道德观念都有了很大分别,出现了“多层次”的趋势。有许多青年是有思想,肯探索的;也有一部分是注重实干、苦钻业务的;更多的则是诚实地劳动、顽强地生活的。多样化的社会才可能有多样化的青年,这是好事。我们有很多同志太满足于一刀切,太呆板了。多样化的青年当然要求多样化的读物。我们的书刊要尽量针对不同青年的不同需求。想做到人人欢迎,“雅俗共赏”,是越来越不可能了。

我觉得,那些争论性的、探讨性的和介绍性的东西,可以多出。现在青年们提出的问题,不那么好回答,简单地凭以前的理论,是说不清的。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能够做些什么?值得想一想。恰恰是那些整天批评青年“不关心政治”的同志们,在青年们提出的最现实的政治问题面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与其如此,还不如站在青年之中,和他们一起探讨,而不是企图站在他们之上,手把手地教他们,指导他们。这是现在时代和青年们的特点决定的。

比如,十年动乱,封建主义在我国泛滥,一些青年就找资产阶级上升时期反封建的作品来读,读后感到从未有过的痛快。他们问道,无产阶级面对封建主义应该怎么办?马克思主义如何看待资产阶级上升时期的革命理论?这一系列“老问题”的重新提出来,带有今天的时代特征。要回答这些问题,老一套的说法已经不能满足青年们的要求了。最近新印行的马克思的《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在一些书店被抢购一空。这现象,能说广大群众对理论不感兴趣吗?

《中国青年》围绕青年潘晓来信展开的人生意义的讨论,在广大青年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反响,也引起了社会的重视。这些都说明,现在,我们社会上不是没有引人注目的问题,问题多的是,就看你敢不敢捅开来。我想,这些问题一旦提出来,只要我们头脑清楚,看得远些,适当引导,是能够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的。

有些在政治思想上较幼稚、在别的方面又显得早熟的青年,对大道理听不懂,也听不进,可以试图通过谈思想修养的方式来引导。《中国青年》杂志上有“愿你更聪明”这样的栏目,通过一些和青年生活最贴近的问题,如“一个人怎样才能有分析能力”、“一个人怎样才能有预见能力”、“怎样更好地学习自然科学”等,来宣传、讲解正确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这样做也能收到一定效果的。

王彦君

(青年报刊编辑)

因势利导,动之以情

青年是各种各样的,是有差别的,这在任何时代都这样。现在相当多的青年在那里认真思考和研究问题,人们说他们是思考的一代。这种思考是历史造成的,带着时代的特征。这些年来我们对很多问题没有很好的研究,如对当前资本主义世界以及国内三十年来的一些问题,都没有很好的研究,而青年们却在思考,要求正确回答。这是好事。他们是思考的一代,是立志改革的一代,是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一代,因而是大有希望的一代。这些关心政治、思考问题的青年代表了时代的潮流。

我们国家封建主义的思想、习惯势力很厉害,过去估计不足。现在反封建的问题又提了出来,包括改革很多积弊,这很重要。不少青年也要求改革这些东西。他们的主流对不对呢?对的。但是也要看到一点,对资产阶级早期的一些东西,现在在青年中比较容易接受;而对资产阶级怎样从革命走向反动,青年不清楚,对资本主义世界腐朽的一面也不清楚。而青年面临的现实又有当前资本主义世界的许多问题。我们要特别注意用马列主义、共产主义思想去反对封建主义,要使青年人从反封建中得到共产主义的教育。而这一切,必须是因势利导,堵是不行的,强迫接受也不行。

过去的政治读物有不少是板着面孔讲话,青年不爱看。是否多采取些讨论的方式,首先从思想感情上打动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同样的道理,动之以情就使人容易接受。所以包括文章的体裁,是否可以新鲜一点。比如说,政治理论文章可不可以跟文艺适当结合起来?政治理论文章适当有点感情色彩、文艺色彩,既有鲜明正确的观点,又能起到潜移默化和鼓舞的作用,我看没有什么坏处。一本好的政治理论读物,要能吸引青年爱读,如果他们根本不爱看,你道理讲得对有什么用?另外,知识性恐怕也要多一点,光是抽象的观点,知识贫乏,人家就不易接受。

在一些青年中,思想上也有不少消极的东西。应当看到这些消极的东西实际上是思想上的创伤,这种创伤如能得到关心爱护,加以引导鼓励,是会逐步解决的。他们面前确实摆着很多实际问题,责备过多只能引起反感。北京师范大学有两个青年同志作了个调查,最近三年,省以上报纸表扬的四百名在科学技术上作出重要贡献的先进人物中,百分之四十六上过大学,百分之五十四没上过大学,而是通过自己努力取得的成绩。常常以这些实际事例来激励青年,是会有效果的。所以我想政治读物的面还可更宽些,除了讲些基本的立场、观点、方法外,还要正视当前青年中实际存在的问题,做点工作,这是我们的任务。

敢峰

(教育工作者)

马克思主义理论要发展

刚才大家讲了不少读者方面的情况。我想我们讲的政治读物当然都是宣传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那么能否从马克思主义理论方面来找找原因?

我想原因之一恐怕是我们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落后了,没有发展。我们现在政治读物中讲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用来解释四十年代的事情没有问题,五十年代的也还可以,但要解释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的恐怕就不行了,困难了。因为这些年世界的变化很大,主要两方面:资本主义世界,按原来的理论,矛盾将越来越尖锐,但实际并没有那么尖锐,至少没有激化,他们的生产照常发展,甚至有些发展得比我们社会主义国家快。这是一种基本情况,谁也不能否认的。另外一个情况是社会主义国家反而发生了很多问题。这样一种基本情况,马克思主义怎么解释?要研究才能发展,发展了才能解释。现在不但共产党研究马克思主义,资产阶级一些理论家也在研究马克思主义,而且提出很多看法。当然,他们的结论我们不一定都同意,但至少人家研究了这些现实问题,提出了一些看法。

另外一个方面,社会主义为什么会产生现在这样一些问题?最近提出反对封建,肃清封建残余,我看是真正抓到了问题的根本。我们是在一个原来封建势力非常强的地方建设社会主义。恐怕不单是我们,所有社会主义国家为什么会发生一些问题?可能都在于他们是在资本主义较落后、封建影响较重的地方建立起来的,所以很多问题类似。马克思主义理论只要真正能说明这些问题,解释这些问题,在实践中逐步改革,群众是会接受和理解的。你回避这些现实问题,片面抽象地去讲一套,群众当然不爱听了。世界在不断发展,马克思主义也应当发展,发展了才能回答这些现实问题。你正确回答了,马克思主义的威信自然就高了。

汪子嵩

(理论工作者)

政治读物要有“三性”

我曾就政治读物的宣传作用及其在读者中的影响,向做过理论、宣传工作的青年征求了一些意见。这些青年对于理论很有兴趣,现在正在学习。他们善于思考,对待问题不马虎,很认真,代表了一部分青年的思想。他们说,出版的书刊,尤其是政治读物,在读者中的影响大小、威信高低是和我们的整个工作有密切关联的。孤立地去评价、议论政治读物,功过全归之于书刊,这是不公平的。这当然不是说书刊就没有责任,作者就可瞎说。目前有些人对过去的理论宣传进行了尖锐批评,还有人把一些讽嘲集中起来扣在四门理论课的讲授者头上,说什么“搞党史的讲假话,搞政治经济学的讲大话,搞哲学的讲空话,搞科学社会主义的讲废话”,与其说这是对教师的讽嘲,不如说这是对十年动乱期间整个宣传的控诉。我们对于这种议论要进行分析,要看到这些年来,在出版物中折腾最大的就是政治读物。由于不稳定,反复性大,使一部分青年人失去兴趣,应该说,这是促进出版物改进的原因之一吧!

这些青年同志认为最近有两本书受到群众欢迎。一是《在彭总身边》。这本书很感人,很多人读后都流了泪,大家普遍反映读这本书很受教育。当然,这主要和彭总的为人和遭遇有关。但这本书有一个很突出的特点,就是写得很朴实,非常真挚,语言也好,象彭总一样说真话。还有一本,就是薛暮桥同志写的《中国社会主义经济问题研究》(人民出版社出版)。有人对这类政治经济学出版物做了比较分析,认为这本书总结了三十年来的经验,是用自己的语言讲述了这些理论,不是象有的教科书那样板着面孔说教。它深入浅出,实实在在,不回避问题,很能说服人,所以它受到群众的欢迎。

青年同志们对以前出版的书也发表了一些看法。他们认为印象比较深刻的有胡绳同志的《帝国主义和中国政治》。这本书语言生动,写得活泼,没有教条主义的气息,很受欢迎。解放以后的政治读物中,受欢迎的还有胡乔木同志的《中国共产党的三十年》,方志敏同志的《可爱的中国》,普遍反映读了以后很受教育。吴运铎同志的《把一切献给党》也受到青年读者们的欢迎。

粉碎“四人帮”后,一些文艺刊物受到了欢迎。因为这些刊物发表的作品揭露了矛盾,在青年中流传很广,看的人很多。反映和描写老一辈革命家的戏剧,也受到了欢迎,比如描写陈毅同志的戏《陈毅出山》、《东进!东进!》和《朋友》等。

在中年以上的干部中普遍反映,解放以来,最受干部欢迎的政治学习刊物是《学习》杂志。它确实帮助了广大干部的理论学习。

刊物和书籍都有一定的对象,当然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愿望,但是应该在读者中做些调查。同志们反映,现在政治读物不受欢迎的原因,除了政治原因而外,还因为政治读物中理论脱离实际,随着政治气候转,经不起考验。有时为了宣传,甚至失去了真实性。有人希望《读书》能满足自己的学习愿望,受到教育。他们要求刊物不回避问题,真实地反映问题和分析问题。而现在有些刊物不能满足人们的要求,有的刊物对人帮助不大,有的刊物不肯接触、反映问题,这也是造成人们不爱看的原因。

政治读物要办好,应该具有三性:第一,科学性。要真实,要符合客观实际,没有虚假,就要有科学性。第二,知识性。看一本书或一份杂志,总希望从中得到一些帮助,这是读者起码的要求。给人以知识,就是给人以帮助。马克思说过,没有知识对人不会有帮助。第三,针对性。就是要针对读者存在的问题,给予令人心服的回答,也就是要揭露矛盾,分析矛盾。这种分析就要讲道理,道理讲得透就能说服人。要说一个刊物有没有战斗性,讲道理的文章说服人就有战斗性。那种打棍子、扣帽子的文章,只能吓唬人,不能叫战斗性。

另外还有一个表达方式问题。现在看来,我们的政治读物,尤其是教科书,受苏联影响很深,还是苏式的那一套,没有突破他们那个模式。脱离现实,板着面孔训人。这是需要改革的。

马仲扬

(理论工作者)

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

林彪、“四人帮”搞了十年大破坏,以假乱真,败坏了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的声誉。人民群众,特别是广大青年,对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提出很多问题,这是很自然的,不必大惊小怪。我们在宣传、教育工作方面,如果仍然搞以假乱真那一套,人民就不爱听。现在有些政治读物不受欢迎,讲政治课有时人们不愿意听,这应该反求诸己,不应一味责备青年人不关心政治。青年人一般说还是关心政治的居多。有一些应该说是很有见解,很有头脑的。有人提出父与子两代人的冲突问题,确实有这种情况。我的孩子就经常和我辩论,他们说:你们那一套东西不能照搬啦,要考虑新的情况啊。我们把青年人当成“迷惘的一代”是错误的,实际上他们是“思考的一代”。两代人在思想上不一致是正常的、健康的现象。特别是在这么大的浩劫以后,人们要思考,探讨怎样接受教训,研究中国发展前景,不仅是批判“四人帮”就算完了。这个问题也提到报刊宣传和高等教育课程上了。我们有些文章不受欢迎,是因为没有解答群众提出的实际问题,往往是唯“上”,唯“书”(本本),不从实际出发,只是板起面孔讲空道理,这样,自然得不到群众的欢迎。举例说,去年上海一个中学讲语文课,因为一个学生作文中写到乞丐,就发动全班讨论,批判一番,最后还是要承认学生讲的是实际问题。我们的确还有乞丐,不能闭上眼睛不看事实,光给人扣帽子更不行,要承认有乞丐,主要是我们怎样正确地、全面地解释这一类社会现象。今年浙江有个学校上英文课,有个学生用“送”字造句,讲了“党送我上大学”一句,全场大笑。有的学生说:“学校是我自己考上的!”后来报上开展批判,说不同意说“党送我上大学”是不对的。我看这种做法就很值得研究。提高党的威信主要应靠加强和改善党的领导,而不是强迫人们唱赞美诗。又比如在分配工作上,提出“党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这样的口号,片面强调青年人要“服从分配”。实际上,分配工作上的原则性并不那么强,被分配的人只有听天由命,说不定就分到哪儿去了。分配工作时是否也要考虑个人志愿?分配工作怎样能做到革命需要与个人志趣相结合?只讲需要这一面是不够的。又比如我们教育青年守法,这是应该的。但也有人提出,我们是否已做到“依法办事”了呢?实际上,我们也确实还存在不依法办事的问题。有人提出这样一些问题,我们不能回避,要让青年人讨论,可能讨论时说话有出格的地方,如果由此又对他进行惩罚或批判,那是不对的。为什么有些刊物一开始好,后来又差了呢?因开始时胆大,敢说敢写,到后来则瞻前顾后,没有棱角了。

党的三中全会提出加强社会主义民主,加强社会主义法制。而一遇到具体问题就会有阻力。比如干部制度的改革,有些人就怕丢掉铁饭碗;再如有些地方选举,也是走走形式。我们过去搞新民主主义革命,曾走过很多弯路,后来才胜利了。建国后我们搞社会主义革命,又发生那么大的挫折和失误。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社会主义民主的问题没有解决好。我认为政治问题也是可以而且应该展开讨论的。我写过《“言者无罪”》一文,发表在去年的《读书》第九期上。言论自由并不是毫无限制的,对社会秩序有直接危害作用的,象号召冲击机关、发动暴乱、造谣诽谤,这样的言论就是触犯刑律,有的属于反革命罪,可以抓起来。如果讨论政治问题,即使提法再尖锐,也是应当加以保护的。如果凭言论定罪,恐怕我们有些理论工作者就会被抓起来。人民群众批评党和政府领导人,是完全可以的,这是社会主人和公仆之间正常关系的表现。对社会制度的讨论也应该是允许的。我们通过了宪法,在行动上要服从它,但我们讨论它,并不能算违反宪法,否则制度的改革和宪法的修改都无从谈起了。人民群众要求回答这些问题。我们不能回避而应勇敢地面对现实。马克思主义是不怕批评的,也是批评不倒的。对于世界共产主义运动中的问题,如西欧各国共产党提出来的问题,我们也应该拿来讨论。要提倡独立思考和自由讨论,否则思想就萎缩下去,停滞不前,只能继续说些假话、空话、废话、套话。如果我们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有针对性地解决实际问题,我们的政治读物就能写好,我们的宣传教育工作就会大有成效。

于浩成

(政法工作者)

不要回避问题

第一,我也对目前青年现况讲几句看法。现在有两种看法,我以为是不妥当的:一种是只看到某些青年的消极面,认为他们是“垮了的一代”,不存希望的一代,或者说只顾个人利益,不顾国家民族前途,不管社会主义前途如何的一代。另一种看法是说青年什么都好,除几个严重的刑事犯外,没什么大问题,对于提出要注意教育培养青年一代,要同腐朽的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生活方式的严重侵蚀作斗争,认为是小题大做,少见多怪,“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两种倾向都不对,前者以偏概全,没有看见大量青年关心的主要是党和国家的前途,他们热忱地希望实现四个现代化,只是信心不足。而信心不足的责任,我以为又不能怪在他们身上。我和一些青年人接触过,他们对几十年的“之”字路感到不可理解,感到现有一些办法还不能保证国家不走回头路;他们感到大量有才有德的中、青年人接不上班,或不让接班,认为这个问题不解决,四化前途就没有希望;他们还为一大堆问题所苦恼,如就业、生活、恋爱、婚姻、住宅等一大堆问题,认为解决得太慢,很多措施又不合理。他们说,只相信事实,不相信抽象的理论和口头上的诺言。至于那种盲目乐观派,认为把教育青年一代郑重提出来作为一个战略性的大问题,作为一个一二十年后国家变不变色的根本问题来看的人是大惊小怪,是在广大青年脸上抹黑,我以为那是不敢正视现实,表面上似乎是在为青年辩护,实际上只能贻误青年。他们不是真正的“青年之友”,而是以“解放思想”为名,听任问题自流发展。我以为这是相当一个时期内应该防止的主要偏向。

确实有大量青年是十分关心党和国家的前途的。几个月前,我看见上海某大学的一个调查材料,十分感人。调查对象是临时发下调查表格给尚在课堂与图书馆自修而未睡觉的五百名男女同学,请他们无记名地填写对一系列问题的答案。对于“最关心的是什么事”一栏,竟有一半的人数填的是“最害怕极左派政变”,就是说,最害怕林彪、“四人帮”式的封建法西斯主义的反革命统治复辟,这和全国人民、全党的忠诚党员的想法不是完全一样的吗?在就业、婚姻、住房问题那么严重的情况下,谈最关心这些问题的,只有几个,最关心住房问题的,竟只有一个。我看到这里,眼泪止不住了,多么可爱的青年!这和他们老一代、老两代、老三代……的革命青年不是一样的吗?谁说他们醉生梦死!关心个人问题的如此之少,就算这不够真实吧,但是他们不好意思填这些问题,这也是一个好现象呀!说明我们有不少青年仍是把党和国家的前途放在自己的个人问题之上。希望不正是在这里吗?

另一个材料是《中国青年报》在石家庄向一批工厂的订户调查。发现有不少工厂订阅《中国青年报》的竟有几百份以至上千份之多,而绝大多数都是自费订阅。我又极为感动了,这些自费订阅者,你怎么看他们呢?他们不也是党和国家的希望之所在吗?

所以,对我们青年的一代要有信心。那些表现出不关心政治、甚至厌恶政治的为数不少的青年,他们确有失望的感觉,但这并不是胡涂而也是思考的结果呀!多年的存在决定了他们的意识,能怪他们吗?他们要等几年,要看事实,那么我们就得作出稳妥可靠的成绩给他们看。他们当然更是这些成绩的创造者之一。以上的问题我只略微提一下,以后我还想对这个问题另发一点议论。

第二,由此转到对青年进行政治教育的问题。现在提出讨论的这个题目很好,是如何编好对青年进行政治教育的读物的问题。确实难编,要解决他们的实际问题。老一套的提法,不符合当前情况的某些提法,他们听了就要哈哈大笑,弄得老师下不了台。依照毛泽东同志历来提倡的办法,这又不能怪学生。当然也不能怪老师,老师更苦恼。不拿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能结合当前实际或多少解决一点或承认一点当前实际问题的课程去教他们,他们能接受吗?例如,社会发展史是要讲的,但讲到资本主义、帝国主义时,就应该明确承认,过去五六十年认为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已经完全成了生产力发展的桎梏这个估计,现在已经证明是不符合事实了。不要回避这点,回避了,同学们就在课堂上哈哈大笑,在“垂死”二字上做文章。一个坚持“垂死”,一个反驳,怎么教得好政治课呢?承认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生产力不是发展到现在就是到底了,还可能要有一些重大的发展。但要告诉同学们,资本主义能是人类社会最后、最好的一个社会形态吗?可以有无数理由使青年们不相信此点。比资本主义好的社会形态,还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主义只有几十年经验,出了很多弊病,走了很多“之”字路。但是,人类最后的希望还是在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这方面。那么,我们就一起去改掉这些弊端,共同努力去创造美好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吧!只要讲得入情入理,青年还是会相信我们的。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在实际成绩的表现上。象《伊索寓言》上那个赶毛驴的脚夫一样,老把一捆美好的鲜草吊在它的眼前催它赶路,只能鼓励它几分钟,而决不能鼓励它一年半载。因此解决经济问题是基础。教育有作用,甚至有重大的作用,但不要宣传教育万能论。如果教育万能,那么唯物主义就动摇了,历史唯物主义也动摇了,变成上层建筑决定经济基础、精神决定物质了。

曾彦修

(出版工作者)

王文翔/熊启芳/王彦君/敢峰/汪子嵩/马仲扬/于浩成/曾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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