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鸟启事

1983-01-01 09:00黎先耀`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83年6期
关键词:白鹭鸟儿

黎先耀`

忆唐诗: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可如今:都城雀渐少,故宫绝飞鸟。

鸟儿啊,你们都到哪儿去了?

北京的三夏时节,我们在郊区老乡的炕上睡得正香,就被黎雀清亮而婉转的啼声唤醒。人们急忙下炕,拿起镰刀,摸黑走到地里,东方恰好开始露出蒙蒙的曙色。

老农笑着对我们说:“城里听不见黎雀叫吧?过去皇帝佬儿怕吵他的好梦,禁止它们进城。麦收时候,黎雀可准飞来给我们叫起!”其实,这种学名叫黑卷尾的鸟儿,才不买皇帝的账呢,照样在宫里的柳树上做巢。

旧日北京城里的鸟儿可真不少。淘气的孩子能给你数出一大串鸟的名字:什么交嘴、黄雀、翠鸟、红点颏、蓝点颏、灰喜鹊、一枝花、山和尚、树串儿、虎伯拉、叫天子儿……《燕京岁时记》里曾写道:“虫鸟之鸣,最关时令。”老北京一般都懂得以候鸟和旅鸟的行踪来看节气。春天燕来,秋日雁过。听见黄鹏一叫,知道桑椹快熟了。看到交嘴一来,就该赶做棉衣了。

解放初期那些年,人们在北京城里还能欣赏到唐代诗人杜甫描写的“两个黄鹏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景色。什刹海边的柳荫深处,互相追逐的黄鹏发出银铃般的笑语。中山公园后河的古柏林里,栖息着成群的潇洒的白鹭。就是前些年初夏,碰到雨后放晴,还能听见杜鹃的阵阵啼声,催唤人们快去农村帮助割麦栽禾。

可是如今,北京城里那许多可爱的鸟儿,都到哪里去了呢?不但果园里的山雀、菜圃里的鹡鸰、那些捕虫能手大多远走高飞了,而且连喜鹊、乌鸦都如珍禽奇鸟那样罕见了。孩子要认鸟儿,只好到动物园里去参观了。在1982年博物馆举行的迎春茶会上,我同一位著名的鸟类学家谈起这个问题。他认为城里鸟的大量减少,是对烟雾、噪音、污水、农药等污染严重的警报。城市人口和工厂大量增加,生态环境的破坏,绿化工程赶不上,鸟儿连做窝的地方也没有了。如原来劳动人民文化宫里树上的很多白鹭,就是人们在那里建露天剧场时,把它们连窝端了。

这些年,京郊广大农村,由于植树面积增加,幼树成林,又加兴修水利,水面扩大,鸟类开始有了增长趋势。据了解,现在森林鸟类,如大山雀、斑啄木鸟等增多了。原来濒于绝灭的勺鸡,现在不少林场已经能常见到。有些游禽,如燕鸥、潜鸭等也迁来水库区域繁殖了。

要说,我国人民对保护鸟儿还是有传统的。如今民间常贴的对联里,不是还有一副“劝君莫打三春鸟,儿在巢中望娘归”吗?那位鸟类学家还蛮有兴味地回忆起他曾到珠江三角洲考察一座小鸟天堂的情况。那是一棵长在水中间的大榕树,好象一把擎天巨伞,独木成林,遮住了一大片沙渚和河面,青枝绿叶间居住着成百上千的白鹭和黑鹳。巴金的散文名篇《鸟的天堂》,描写的就是这个奇观。

人们希望北京恢复“鸟的天堂”,当然不是怀恋《北京竹枝词》里曾吟咏过的“细自鹪鹩大至鹤,买来除却凤凰无”的鸟市风光;更不是向往“天天遛鸟起侵晨;不是城边即水滨”的悠闲生活;而是为了重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生态平衡,保护自然资源,给首都创造一个清洁优美的环境。

六十年代之初,欧美以及日本等一些发达国家,因为农药和工业污染,不但鸟的蛋壳变得又软又薄,孵化不出小鸟;成鸟也大量死亡,曾经大大影响了鸟类的繁殖。当时,有位美国女生物学家卡逊,用生动的文笔写了一本《寂静的春天》,为鸟请命。经过多年不懈的努力,现在确已见到成效。1981年春天,我们到英国考察科普工作,住在伦敦市中心的一家旅馆里。清早起来,过去的“烟雾之都”,如今清新的晨风飘拂,各种鸟儿叫得可欢啦。在这达尔文的故国,还可以看到不少业余生物爱好者,起个大早,在各处蹓躂着,观察和记录鸟儿的生态。这既做了生物圈的调查,又锻炼了身体,比提笼架鸟有意义多了。

人们确实也应该把鸟儿、特别是益鸟当作朋友,同它们友好相处。我相信只要首都的广大市民和有关部门,生物科学工作者和青少年生物爱好者,齐心协力,抓好自然环境的保护工作,北京的鸟儿还是会重新增多起来的。人们多么希望有朝一日醒来,又能重温“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诗境。

鸟儿啊,快快回来,我们都在想念你们!

(北文推荐,摘自《黎先耀散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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