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般的文采 诗歌般的意境

王助之

中国散文诗一瞥

中国现代散文诗源于“五四”新文化运动。在半个多世纪的发展过程中，由于许多文学先驱的辛勤耕耘和后起之秀的精心浇灌，文坛百花园中，出现了一枝蓓蕾初绽的奇葩。

早在1918年5月，新文化运动的猛将刘半农就率先介绍了印度的散文诗；尔后，其他许多现代作家先后介绍了屠格涅夫、王尔德、泰戈尔等人的散文诗作，为我国散文诗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散文诗这一文学样式，从此在中国文坛扎下了根。

沈尹默的《月夜》是中国第一篇散文诗。我们今天看来，虽然内容稍显单薄，却是中国现代散文诗的滥觞(注)，不失开拓之功。

鲁迅先生对我国散文诗的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他的散文诗，短小精悍，诗意浓厚，反映了强烈的时代精神。他的散文诗集《野草》，对散文诗艺术形式的确立，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是我国散文诗的奠基作品。《火的冰》是新发现的鲁迅“五四”时期的佚文。它是借火的变化和遭遇来象征先觉者的形象，抒发了一种压抑沉闷的感情，反映了作者在茫茫黑夜中找不到出路，热情与沉郁交替变化的内心矛盾痛苦。这痛苦不是作者个人的痛苦，而是当时全中国、全民族、所有探索者的痛苦。

在我们古老祖国饱受外国列强侵辱和躁躏的日子里，美丽的中华大地就象是“荒芜了的花园”。在这里，“只有有毒的恶草与刺人的荆棘生长着；除了蟋蟀在草丛中悲鸣以外，听不见别的声响了”。面对这“荒芜的花园”，人们不禁想起它以前的美景，也决心使它重放往日的光彩。但他们讨论来讨论去并没有结果，也并没有动手去做，“荒芜了的花园还是照旧荒芜着”。你看，郑振铎的《荒芜了的花园》多么象一则寓言，这触目惊心的深刻寓意，不正是对本世纪初我们灾难深重的祖国的生动写照吗?

长夜漫漫，多少勇士为了追求光明而献身。“为着追求光和热，人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在一般人看来，飞蛾投火，不过是自取灭亡，夸父逐日，也属愚人行径。但巴金在目睹了中国人民解放斗争的壮丽场面后，却反其义用之。1941年，他在《日》中，用炽烈的激情，歌颂了这种献身精神。“飞蛾是值得赞美的。在最后的一瞬间，它得到光，也得到热了”，“倘使有一双翅膀，我甘愿做人间的飞蛾”。这分明是向黑暗的挑战，是向往光明的宣言。《日》这首散文诗，有强烈的战斗性，又富于哲理，发人深思。它内容凝练，字句铿锵，颇有浪漫气息。正是无数献身的“飞蛾”使浪漫想象化为现实存在，为我们的祖国迎来了光明。

正如当代散文诗人那家伦所说:

“散文诗和散文诗人，是属于时代的。

散文诗，自然不是巨响的军鼓和高音的大号。散文诗，是小号，是短笛。

可是，它是锦染时代朝霞的短笛，是浸透时代音韵的小号。”

散文诗具有鲜明的时代性，历史性，反映着强烈的时代精神，从内容到形式都为当时社会历史情况所制约。正是基于这一原理，中国散文诗曾有一度“中衰”。在兴旺的“五四”开创时期后，由于中国长期的内忧外患，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许多仁人志士，纷纷利用其他样式的文学武器来进行斗争。散文诗因抒情性强，象征性较浓，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冷落。当然，散文诗本身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学样式，要求醇厚的诗情和深刻的寓意，创作起来颇费气力，也是“中衰”原因之一。

新中国的建立，给人们带来幸福安定的生活，新的生活理想和获得解放后的奔放激情，如清泉趵突喷涌。伴随着整个文学艺术的繁荣，散文诗这株“小草”也“返青”成长了。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散文诗得到了迅速的发展，一些优秀散文诗人，出版了很多作品专集。散见于报刊上的散文诗，则可谓洋洋大观了。下面选录的柯蓝、那家伦、耿林莽的作品，仅是茂密森林中的几片绿叶，但从这几篇有代表性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在敬爱的人的墓碑前深沉回忆，真切悼念；可以看到正义的战斗中迸发出的诗的火花，战士的坚毅忠贞、祖国的感召力量。我们的民族振兴，就这样扬起了“洁白的帆”，开始了“金色的航程”。今天的散文诗坛，群芳竞开，百花争妍，可望形成绚丽多姿、万紫千红之势。

本期选登的七位作家的八首散文诗，为我们勾勒出中国散文诗发展的粗线条轮廊。散文诗发展到今天，形式已基本确定，作家队伍初具规模，有了广泛的读者群，但散文诗也仍在发展中，仍需进一步摸索、探讨，使之在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伟大事业中，再开斑斓多姿、醉人心扉的瑰丽诗花。

(注:滥觞:(làn shāng)江河发源处，水少只能浮起酒杯，此处指事物的起源。——编者)

(题图:小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