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力之花为什么这般摧璨

1990-08-28 03:47杨献民
中国青年 1990年2期
关键词:小潘毛毛台州

杨献民

龙年初二。《浙江日报》在头版刊登一则消息:全省大陆10个市的63个县(市)全部与大电网联接,发电设备总容量已达540万元,1949年的164倍。

如今,俯瞰纵横交错的浙江大电网,一座座高耸入云的铁塔,构成了它的骨架:一条条光芒耀眼的银线。组成了它的血管;一个个灯光闪烁的发电厂,就像一颗颗璀璨的明珠……纵横千里的大电网,为千家万户送去光明,送去欢乐!

去年年底,我来到浙江省火电建设公司和浙江省送变电公司,有幸结识了一些年轻的电力建设者。多少年来,他们跋山涉水,风餐露宿,默默奉献着自己的青春,用汗水浇灌着祖国的电力之花。那张神奇的浙江大电网,就是他们和父兄们用双手一寸寸编织的!

您愿意听听他们的故事码?

瓦尔特·布什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中国的年轻人真了不起!”

471高地。

朱建敏又登上两个月前曾洒下汗水的地方,轻轻抚摸着和伙伴们一起竖立起来的铁塔。

极目远望,一片竹山林海。50万伏繁(昌)瓶(窑)线上130多基铁塔像一个个钢铁巨人,巍然屹立在崇山峻岭之中。12道银线横卧在雄伟壮观的铁塔之上,曲曲折折,向远方延伸,延伸……

朱建敏年仅26岁,已有8年送电工的历史。两个月前,他和20多位伙伴来到这座海拔400多米高的471高地浇制铁塔。浇制铁塔需要水,但在这海拔400多米高的山上哪来的水?他们算了一下,浇制铁塔基础需40立方米混凝土,每立方米混凝土用水200公斤,共需要8吨多水!

朱建敏手臂一扬:走,咱们到山下挑水去!”伙伴们说:对,咱们不能等!”

从山下的村里到471高地要走七八里山路,还要翻越一座山岭。小朱他们每人挑着百十斤重的水桶,在崎岖的山路上奋力行进。8吨多水硬是一桶桶挑上了高山!

眼下,新的更艰巨的任务又摆在朱建敏的面前。今天,他是来察看地形的。

为了防止横卧在铁塔上的导线之间互相碰撞而造成磨损,必须在每组导线之间隔50米安装一个间隔棒”。这,关系整个工程的质量和命运。

本来,间隔棒”可以用日本进口的飞车安装,但千方百计进口来的洋玩艺却屡试不灵,真把队长急坏了。

队长,让我上去试试!”小朱说。

队长唐永生摇了摇头。导线在空中有弧度,随时都有“倒转身”的危险,稍一不慎,便会葬身林海,粉身碎骨啊。

“队长,工期要紧,我们豁出去了!”小伙子们说。

当了37年送电工的唐永生眼睛湿润了。他哽咽着嗓子说:“上去千万要小心哪。”

荡在空中的导线上,小朱像杂技演员走钢丝一般。两脚踩着两根,两手抓住两根,边爬行边安装。在下的人手搭凉棚往上看,无不捏着一把汗。小伙子们学小朱的样,一个个斗胆爬上高空。就这样,小朱他们在高空中一步步爬行,一米一米地三次爬完61公里全程,将3200多个间“隔棒”准确无误地安装上去。

这年10月,加拿大天伯伦公司总经理瓦尔特·布什到繁瓶线施工现场,听说浇制铁塔基础的水是小伙子们一担担挑上山的,“间隔棒”是他们一步步爬行徒手装上去的,赞叹不已,连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中国的年轻人真了不起!”总经理当场赠送给小伙子们每人一顶太阳帽,以示钦佩。

新中国第一代TIG女焊工在台州电厂工地诞生

1985年,全国投产500万千瓦的战斗打响了。

浙江省承担的台州、镇海两个电厂3台发电机组总容量45万千瓦,约占全国投产总量的1/10。

一个新的课题摆在省火电建设公司的面前:汽轮发电机的冷凝管代替铜管,必须采用TIG(全钛焊)技术。而全钛焊,过去仅用于宇宙飞船等航天工业和核动力潜艇等军事工业,当今世界上能进行大范围、大密度全钛焊的国家也不多。

艰难的重任压到两位年轻的女焊工——徐爱秋、郁丽丽身上。

为了尽快掌握新技术,她们参加了公司举办的学习班。课堂里,她们聚精会神地听讲;教室外,她俩认真整理笔记,商讨疑难问题。

当时,小徐正值热恋。为了保证学习时间,她故意把男友“赶”到镇海工地,以便集中精力认真钻研。小郁原定“五一”结婚,却没有时间筹办婚事,佳期来临,她仍手持焊枪奋战在台州工地,婚期只好推迟。

辛勤的汗水终于换来了丰硕的成果:在学习结束时的实际考核中,她俩双双获得满分。

在实战中,她俩又经受了严峻的考验。焊接时高浓度的臭氧,钨极放射和高密度弧光的刺激,使小徐的脸上、身上出现了点点红斑,额头上的皮肤脱落了,鼻腔也时常充血。身体上的种种不适,使她变得烦躁不安。我采访她时,她说,当时她经常想扔下焊枪不干了,可是为了20万千瓦的机组,她必须咬牙挺下来。

姑娘纤细的双手,每天要抓起7.5公斤重的焊枪,站立着焊接,和男同志一样三班倒。有时累得实在站不住了,她们就索性跪在脚手板上焊接,终于和大家一道,完成了2万多只焊口的焊接任务。

冷凝器钛管焊接,是保证汽轮发电机安装质量的关键一环。“一定要使焊点呈全银白色,就是一点金黄色也不能放过。”姑娘敏锐的目光透过防护镜片,仔细地捕捉着针孔一般大小的气孔,每焊接一个焊口,都要检查好几遍。

严之又严,慎之又慎。最后经过着色探伤复验,2万多只焊口合格率达100%!

就这样,新中国第一代TIG女焊工在台州电厂工地诞生了……

在大禹埋葬的地方,有这样一位青年……

“大禹治水,过门不入”的故事,在中国妇孺皆知,一直流传到今天。

在大禹的埋葬地——绍兴,公司团委书记周志刚向我们介绍了这样一位青年。

他叫茅焕铭,今年刚满30岁,从事送电工作13年了。大伙儿亲切地叫他“毛毛”。

有一天,周志刚到毛毛他们的驻地——绍兴市郊的一座破庙里,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其他的人已陆续回来,唯有毛毛未归。一问,他还在浇制铁塔基础。

当时正值黄梅雨季,阴雨绵绵。白天,毛毛双脚陷在齐腿深的烂泥里,挖好了4米见方、2米多深的铁塔基础土坑,如果不马上把混凝土浇好,晚上随时有塌方的可能。他看大伙儿干了一天已经很累了,就劝大家先回去,自己继续留在工地上干。

周志刚放心不下,借来一条小船,划了一个多小时赶到工地,只见毛毛还在土坑里,满身泥污,浑身湿透。他见周志刚来了,笑笑说:“基础快浇好了,稍等一会咱们就回去……”

正在这时,有人喊:“不好!经过河里的导线有磨损,一定是让河里的杂物割的!”

“我去除掉河里的杂物!”毛毛说着,脱下工作服,纵身跳入河中。

绍兴地处江南之乡,河湖港叉纵横交错。这天,毛毛他们放的这档线虽然只有9公里,却要跨越19条河。毛毛为了保证导线质量,不顾一天的劳累,连续下水5次,钻入河底排除杂物。由于过于劳累,毛毛半夜赶回宿舍以后,他那可恨的尿结石症发作了,痛得他躺在床上打滚……

大伙儿慌作一团。周志刚又是给他掐穴位,又是擦风油精,折腾半天才止住痛。第二天清晨6点,毛毛又和大家一道出工了。

毛毛的家就在绍兴,骑自行车只要半小时就能到家。可是,他在市郊施工整整半年,只回家一次。白天,他和伙伴们在旷野中施工;夜晚,他们聚集在破庙里。迎着朝阳上工,沐着月光归来……这位80年代的建设者,比起当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也许并不逊色。

伤病,丧母,失恋。为了实现老大娘的宿愿,他都顶住了……

小潘是个刚强的男子汉。

这位杭州长大的小伙子,长得虎背熊腰,一表人才。技校毕业参加工作以后,一直搞变电站安装。这可是个“苦差”,伏天登高架线,简直是一天晒脱一层皮;冬天刮西北风,再冷你也得爬高。他力大如牛,拳头粗的钢芯铝线到他手里,就会变得像温顺柔软的绸缎,乖乖地听他使唤。

建设台州电厂那一年,他的运气特别不好:六七月间,他的脖子上突然长出了一颗颗核桃大的淋巴结。医生说要马上手术切除。但是,他想当时正是22万伏变电站安装的紧张时刻,架线少不了他,因此,说什么也不让割,每天靠打青霉素、吃消炎药支撑着。

就在这时,“母亲病重”的急信寄到工地,他脱不开身,只得给姐姐写了封信:“弟弟这里的工作实在走不开,妈妈拜托你们好好照顾……”

“母亲病逝”的电报接踵而来,他才急忙赶回家里。看到含辛茹苦把他抚养大的母亲已经悄然离世,这位刚强的汉子失声嚎啕大哭。

等他赶回工地,在杭州的对象又来信了。信中说:“小潘,不是我不爱你。你长期在外流动,我在生活上得不到照顾,没有依靠,还是让我们分手吧……”

一连串打击给小潘心灵造成的创伤是很沉重的,从此以后,他变得沉默了。工地上,难得看见他的笑容,听到他的歌声。有的同志替他担心,他说:“放心吧,我不会趴下!只要有活干,什么样的打击我都经得住!”

当我见到小潘时,他无限深情地给我讲了他的一段往事——6年前,小潘他们正在安装台州电厂厂外淡水管,住在溪口水库附近一位农民老大娘家。小潘要离去的那天,老大娘提着满满一篮子黄澄澄的桔子,踉踉跄跄走到小潘面前,一定要小潘带走。她用颤抖的声音说:“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篮子里的桔子一个个变大了,变亮了,变成一盏盏明亮的电灯……你们要走了,我们盼着你们早点造好电厂哪!”

小潘对我说:当时的情景到现在还历历在目。6年来,大娘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的心上。惭愧啊,建国这么长时间了,我们的农民兄弟点油灯的时代还没有完全结束,作为一名电建工人,我们心里透不过气来啊。

“我就这样憋着一股气,把伤病,把一切对我的打击都当成动力,台州电厂不建成,不发电,我坚决不回杭州!”小潘说。

如今,老大娘的梦境已成为现实。台州电厂终于建成发电了。小潘呢?小潘的伙伴们呢?这些光明的使者正准备打点行装,奔赴下一处荒山野岭。电建工人的生活哲学就是这样:一路行进,身后留下一串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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