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寐难忘的往事

1991-01-01 08:41佚名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1年7期
关键词:姑母修女女孩子

〔美〕佚名

我这位朋友和许多别的名成业就的人一样,心里隐藏着一个从未实现的抱负:想写奇情小说,可是总抽不出空来试一下。

“有一个故事,叫我梦寐难忘,”他对我说,“这件事是我过去认识的一个女孩子亲身经历的,她实在受惊不小。你想听吗?”

我才说了一声“当然要听!”他就哈哈笑起来了。我们坐的那间书房,形状很特别,穹形屋顶,立时响遍了他的笑声。

他开始讲:女孩子名叫玛卓丽。这位小姑娘虽然一贫如洗,却是世家出身,长得俏丽动人,由姑母抚养。这位长辈为她的将来打算,从小就苦口婆心地告诉她侄女必定要想办法嫁给百万富翁。因此玛卓丽十七岁那年爱上了一个学医的穷学生之后,姑母马上就准备带她出国。在十九世纪末叶,这是拆散爱侣的典型办法。女孩子进了瑞士积雪的阿尔卑斯山上的女子学校,热情自会冷淡下来。

谁知开船前两天,姑母忽然要动急救手术,急急忙忙地住进了医院。玛卓丽心想,这一下子总可以暂缓成行了吧。可是不然!姑母施过手术醒来,就命令玛卓丽独自启程,不必候她,不过要家庭律师立刻找个人护送。这一点倒没有困难,因为轮船公司代理人说,有一位名叫阿嘉沙的美国籍修女,也是单身出门,愿意沿途照顾这位少女。

午夜开船之前,玛卓丽一直和那个医科学生在顶层甲板上依依话别,直到最后一次鸣锣,催送客的人离船,才告分手。他急步走下跳板,她哭个不停。他站在码头上挥手,她还在呜咽。终于这位孤单的女孩子进了房舱,这时阿嘉沙修女已经安寝。

天一亮,玛卓丽被一群吵吵闹闹、唱着歌、刚准备就寝的旅客吵醒。修女床边的帐幕仍然低垂。她赤着双足,轻轻地穿上拖鞋,披了晨袍,往浴室走去——刚走到门口,不禁吓得停了脚步,倒抽冷气。

原来她看见脸盆镜子面前站着一个穿了修女长袍的高个子,两颊和下巴涂满了肥皂沫,一手举起,拿着闪闪发光的剃须刀。

阿嘉沙修女竟在刮胡子!

玛卓丽想大喊求救,奔出房舱,但却一样也没办到,只觉得喉咙麻木,全身若缚。那个男人慢慢放下剃刀,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这时她才看清那张苍白粗糙的面孔,两只青绿凶恶的眼睛露出极端怨恨害怕的光芒。

“想活,就别出声!”他警告她。

玛卓丽耳朵里一阵雷鸣,又觉得远处有轰隆轰隆的声音,这并不是船上引擎发出来的,而是她的心房在评评地跳。

“抓住门!”他嚷道,“你最好别晕倒,晕倒我可不喜欢。”

玛卓丽力持镇定,勉强答话,声音像是远处传过来的,不像自己的声音:“多谢你,我没有什么。”

他在手掌肉厚的地方把剃刀磨了几下,笑了。

“小妞儿,只要你乖乖的,就不用害怕。”

他大步过来,身材比她高许多。他对她说:“你要明白,我根本没料到会有你这么一个人。我那班朋友知道有个修女要上船,绑了她,把她的船票和这套衣服给了我。你放心,等我平平安安到了那边,当然会放她。我一路上只打算静悄悄地,不要别人注意我,谁知昨晚上船,船长跟我缠起来了,我静听他说,知道阿嘉沙修女是负责照顾你的…你进舱来,以为我睡了吧?”

他向她涎皮赖脸地笑了笑。“好了,小妞儿,咱们俩算是摽住了。从现在起,不许你离开我半步。不管白天夜晚!你要是通风报信,我就宰了你。”

他伸出手来,用冰冷的手指戳戳她。“还有一点要跟你说个明白。你要是怕别的什么——那倒不必。我不存邪心眼儿。跟我一道就和在你妈怀里一样安全。”他又补充一句:“只要你听话。”

从这时候起,玛卓丽似乎坠入恐怖的深渊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救。那家伙不肯睡觉,只在天没亮的时候才偶尔瞌睡片刻,还把身子缩成一团,抵着房门。她每天醒得很早;太阳没有出来,已睁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听引擎轰隆轰隆地响——一想起又有一天恐怖的日子要过,全身便起鸡皮疙瘩。

玛卓丽沐浴时,门是闩紧的,那家伙就守在门外。三餐都叫进房舱里吃;侍应生铺床的时候,那个假修女便不言不语地望着。船上医生每天照例来探视一次,只由玛卓丽一人跟医生谈话,甚至他要安眠药,也由她开口;她完全是奉命而行,因为在那飘垂的黑袍里面,有一支手枪对准着她的脑袋。

旅途中有一次大雾,大洋好像学修女的样子,也披上了头纱。舷窗外一无所见,只有湿漉漉的一片空白,汽笛日夜不断地鸣放。玛卓丽实在受不了,哭了。

他伸出一只粗掌,捂住她的嘴。“不要发神经!”他警告她,“在那边坐下来,拿本书出来念给我听。”

她找出一本小说,就读出声来。小说写的是负心人的故事,很快就激起了那冒牌修女的义愤。“小姑娘怎么看起这种书来了?”他顺手夺过那本小说,朝窗外一扔。“难道你就没有正经一点的书吗?”

于是她拿出圣经来读。书里的话他虽然听得迷惑不解,但似乎很喜欢马太福音和诗篇。有一阵子,玛卓丽还抱了天真的希望,以为他听了福音,可能改邪归正,那知船越驶近港口,他越凶狠,越焦灼,也越多疑。

有一天,他奔到她面前,咆哮着说:“把这本书放下来。照你想,我会有什么结果?”

她想了片刻,小心地回答:“假若纽约那边的人发觉了,一定已经打电报通知这边。那么,不会有侦探等着你吗?”

“纽约那边不会有人知道的,”他说,“至于这艘船上,谁也不知道,只有你!”

他住了嘴,把她细细端详了一阵,眼睛里露出狂暴的目光。

“只有你!”他又说一遍。

她本来已渐有怜悯他和替他害怕的感觉,现在全变成惊惶了。他们两人都晓得一旦到达港口之后,她可以出来检举他;假若他被捕,她可以出来作证,证明他有罪。明天早晨,船就要到谢堡了,她可能命在旦夕……

可是玛卓丽尽管满怀恐惧,最后这晚却熟睡不醒。一觉醒来,船已进港,床边站着医生、船长和护士。

她挣扎着起身,看见对面的床上留下一堆黑衣。医生在她肩上轻轻拍了几下说:“姑娘,这次可把你吓坏了。这是他留给你的字条。”

她拿起来念:“再见,玛卓丽——这次你真听话,没有找我的麻烦,我要谢谢你。你对我说过的那个医科学生,你喜欢他,就等着嫁给他吧。应该怎样才好,你心里自然比你姑母明白。我在你的咖啡里放了那么多安眠药,很对不起。不过不放不行,因为我要脱衣服。我会从窗口跳出去。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害过人,假若这一次逃得掉,今后再也不会。如果不是你向我读那段小偷被钉上十字架后忏悔的故事,我也许已把你这个无辜的人杀掉。这个故事我倒没有听过。”

字条上没有署名。

小银钟敲了一下,是就寝的时候了。我谢过我那位朋友,还说有一天一定把他的故事写出来。于是我走出白宫这间陈列着船只模型、邮票簿和许多名贵古物的椭圆形书房,一面跟那位想写奇情小说的朋友道声再会——他就是罗斯福总统。

(宋月桂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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