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权集中:诸城再破“小锅饭”

王林

5年前,诸城的领导者痛下决心:将企业资产全部出售给职工,让职工成为自己企业的股东

思想的解放是改革的前提。当党的十五大在公有制实现形式上的理论突破让人们感到前所未有的震动之后,心理上或许体会到了一种解脱之后的轻松。因为困扰我们的东西太多了,每当有人向前迈出一步时都必须应付四面而采的诘问和争论,比如山东诸城的改革。

5年前,当诸城几乎所有可以想到的改革措施在中小企业的大面积亏损面前显得后继乏力时,诸城的领导者终于把目光放在了敏感的产权问题上。这在当时需要巨大的勇气,因为国有资产的神圣概念不可能让人们相信在产权上也有可做的改革文章。国有企业就是国家的,就是包括你我在内所有的人这个“大家”的,无论是承包、是放权让利还是两权分离,企业是国家的这个性质怎么能发生改变呢?资产所有权怎么能成为改革的内容呢?这是我们社会主义公有制的核心啊。可是当诸城的领导者不可能不顾忌来自传统思维方式的压力的同时,摆在面前的还有无法回避的现实:市属150家独立核算的企业中,103家明亏和暗亏,亏损额高达1.47亿元,全市企业资产流失率在60%以上,负债率达80%,每年仅支付利息就达1.5亿元。一些企业表面上看红红火火,可实际上已资不抵债,“国有资产”名营实亡。诸城领导者于是痛下决心:从产权关系入手,变政策调整为制度创新!从此,诸城企业改制的举动就成为人们争论的话题。

诸城的企业改制有7种形式:股份制、股份合作制、转让、拍卖、租赁、兼并、破产。其中尤以将企业资产全部出售给职工的股份台作制改造引人注目,让职工成为自己企业的股东,让职工不仅从感觉上,而是从看得见的责任和利益上明确自己的主人身分。

企业卖给了个人,这还是公有制吗?疑问是不可避免的。诸城的领导者把这一制度创新叫作“改”,而有的人把这叫作“卖”。不同的出发点得出了不同的结论,一字之差,看出了改革的艰难。于是有人在当时的市委书记陈光的名字当中加上了这个“卖”字,就成了“陈卖光”。(详情见本刊1996年第2期《国企改革:诸城初露曙光》一文)

今天,从诸城又传出一个让人关注的消息:“工者有其股”正演变成股权集中

关于诸城国有企业改革的争论至今基本已是尘埃落定。这是由于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诸城经济的迅速发展证明了这次改革的成效;二是党的十五大在所有制问题上获重大突破。

“冒着风险,顶着压力,闯了禁区,我们的改革得到了党的十五大的肯定,这确实得来不易。”市委书记鞠献宝的一番话道出了几年的甘苦。但是诸城的领导者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十五大之后,鞠献宝书记在诸城全市企业领导干部培训班上作了一次讲话,讲话离不开深化改革,而其中再次引人注目的,依然是关于产权的内容。

诸城改革成为其他地区竞相仿效的经验,向职工出售企业资产,工者有其股,大家共管企业,是不少地区国有中小企业寻求生存的办法。其结果肯定是:职工持有了企业的股份,盈亏直接会影响个人的利益,因此积极性自然比以前提高,企业出现新的转机。这也是诸城企业改制后的事实。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从诸城又传出一个让人关注的消息:诸城股份合作制企业的股权开始向少数人手里集中了。这一消息的后续话题不言而喻:以前是职工平均持股,企业是大家的,也还是国家的,是代表了社会化大生产企业发展;而股权集中到少数人手里,公有变成私有,新的劳资矛盾势必出现,共同富裕的原则何以体现?

诸城的领导者肯定听到了这些疑问,但他们内心却依然平静。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刘爱民说:以前改革要有胆有识,思想的突破要冒一定的风险,因为是做以前没育做过的事,就要有承受压力的胆量。十五大报告中说:公育制买现形式可以而且应当多样化。一切反映社会化生产规律的经营方式和组织形式都可以大胆采用。就这一句话,足以解除改革买践中的后顾之忧。现在就看你有没有识了,就看你的真才实学了。诸城深化改革的方式有许多种,股权设置的调整只是其中的一种,而所有的方式其实都是为了一个根不目的,就是适应企业的发展,最大程度调动劳动生产者的积极性。

那么,诸城股份合作制企业股权设置的调整原因何在?1992年诸城企业开始改制至今,大部分企业发展迅速,股份合作制企业中由于职工人人持有企业股份,企业的盈亏再直接不过地影响着自己的利益,职工也是股东,工作的积极性自然不同以往。但是,一些企业职工股东几年来分得的红利已是当初入股本金的几倍,于是刚开始成为股东的新鲜感消失了,企业风险的体验减轻了,也就降低了对企业的关切程度。另一方面,由于股仅平均,企业经营管理者基本还是靠个人的觉悟奉献劳动,长期创业的动力很可能难以后继。但是这一切在诸城还只是一种征候,还没有典型的事例供人们谈论,而诸城的领导者却忧虑在先。

按照传统的思路,诸城的企业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为什么要改变股权平均的现状?我们以前的改革是在发展甚至生存面临危机的时刻进行的,在观念和现实的巨大压力下被动应战,因此“摸着石头过河”就成为求得重新生存的权利而不得已为之的探索过程。今天,我们的改革思路已经清晰,“摸着石头过河”已成为一句老话,所有的改革理应处在一个主动的状态,领导者有没有先见之明,已成为决定其领导范围内的改革是否会有成效的关键。

再一灭以明晰产权为深化改革的目标,诸城的领导者要让企业从自身生发出更长久的发展动力,其中一个方式,就是增资扩股,适当拉开经营者与一般职工的股本比例,由企业中优秀的经营管理者、技术人员控股,具备条件的甚至可以由几个经营者控大股,把利益机制与经营决策者紧紧地拴在一起。这就是人们关注的股权问少数人手里集中的股权设置调整。

股权集中,为的是打破职工平均持股形成的“小锅饭”

目的简单而明确,就是为了更有利于企业发展。关于所有制的争论不再有意义,第一伍的是企业发展。所谓企备条件,刘爱民副市长说,基本就是两条:一是止业生产产品结构合理,符合市场需求;二是经营管理者优秀,比如四达公司。

四达绝缘材料股份有限公司改制4年来,以利说年均递增93%的速度发展,股本分红率年均达到30%。在这次股权调整中,一是原始股本僧值扩股,这是全员扩股;二是向职工转让银行贷款扩股,也就是说把企业的短期贷款划传

到个人名下、企业与银行的借贷关系没变,但在止业内部这邵分贷款已按必须在3年内还本付息的规定转化成个人

股,债务变成股权,这部分扩股的对象主要是对止业发展起决定作用和担负巨大风险责任的管理骨干和优秀员工;三是增加投资扩股,与银行贷款配股配套,按一定比例付现金与贷款共配一股。通过三种形式的扩大股本达原始股本的9倍,而公司38名中层以上管理骨干和优秀生产技术人员持股数占总股本的55.8%,总经理窦宝荣成为最大胆东,占8.4%。这一格局,打破了职工平均持股而形成的“小锅饭”,让管理者成为企业发展利益与风验的最大承受者。

一个优秀的管理层是企业的核心和灵魂,他们决定着企业的命运,让股本向他们集中,激发他们尽心尽力管好主业,继而让所有的职工因为企业的发展而富裕,这就是窦宝荣和四达公司追求的最终目的。窦宝荣是四达公司最有权力的管理者,同时也必须是遵守公司严格的规章制度的示范者。诸城市1/41的税收来自四达公司,可是四达乞司的老板窦宝荣要想使用公司仅有的两部移动电话也必须申请获得批准后才可使用。窦宝荣告诫员工,在某种意义上说,企业的效益并不在市场,而是在企业内部,在严格和科学的管理。所以,当企业发展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窦宝荣在去年年底却发出《告公司全体员工书》,要全体员工看到在竞争日趋激烈和残酷的环境中企业始终处往危机之中,但是“企业最大的危机不在于外部环境,而在于我们能否及时地认识危机,并及时采取行动”。

优秀的管理者和企业具有发展的势头,股权设置的调整就可以为企业注入新的发展动力。把按劳分配与按生产要素分配结合起来,才能在利益分配上真正体现优秀者的劳动们值。企业的发展最终决定于人的因素,依靠调整股权设置达到分配上的真正公平,这是保证企业长期发展的一条有效途径。诸城人说,不能把人的才能埋没了,不能消磨甚至打击人的积极性,因为人是生产力中第一要素,人是决定止业兴衰的关键!

工者有其股,企业员工平均持股共同拥有企业,只是一种模式。随着企业的发展要求和压力增大,由于持股的平均,使利益分配与风险承受也无法分出你我的差别,自觉承担责任的热情也将会随之淡化于无。在此基础上,那些中小企业很难在激烈的竞争中发展成现代化的企业。而股权向少数优秀管理者手中集中,利用机制把他们与企业有形地拴在一起,也许正是企业获得长期发展动力的基础。

“改到深处是产权。”5年前诸城的领导者说出这句话时需要鼓足勇气。以明晰产权为目标,进一步深化企业发展,增强企业活力,诸城的领导者在今天依然以此为突破。他们要检验自己的才智,要让诸城的企业在由小到大,由大到强的变化中证明十五大精神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