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贸易古风犹存

迪伯拉·威纳

43岁的钻石商乔伊·乐纳坐在日光灯照耀的大工作台旁，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白色的小纸包。坐在她斜对面椅子上的是比利时钻石经纪谢奇。窗外，比利时安特卫普市春光明媚，天空湛蓝。窗内，在乐纳俭朴的办公室一里，一颗雕琢精致的3克拉方形钻石躺在纸上的一道褶痕里，灿烂夺目。

乐纳用银镊子将钻石夹住，拿到日光灯下，用放大镜仔细察看。然后，她随口向谢奇表示愿以每克拉5500美元的价格收购。谢奇摇头拒绝。乐纳诧异地看着谢奇，喊道：“但这钻石是有瑕疵的呀！”谢奇耸耸肩；他知道他的老板不会满意这个价钱。

乐纳皱起眉头，然后说：“打电话给你老板。”谢奇立即拿出行动电话拨号。已有几百年历史的钻石业又一宗交易展开了。

国际钻石贸易是个既特别又古怪的行业，连业内人士也常常这么说。正如安特卫普ANB-AMRO银行钻石部副经理艾伯特·托玛斯所说，钻石贸易的运作方式虽“十分落后”，却至今仍行之有效。他这番话是有事实证明的。

在今天的国际市场中，年交易额达100亿美元的钻石原石业主要仍由“德比尔斯矿业集团”一家公司控制。它不仅决定钻石原石的价格，也控制供应量。钻石买卖常以现金交易，即使金额达7位数也如此。钻石商从不出具发票，百万美元的交易都是一握手就做成。因此，难怪钻石贸易总是家族生意，不是生于钻石贸易业家族的人几乎不可能插足这一行。

世界上最坚硬矿物

古往今来，与钻石有关的传说多不胜数。据说，古代犹太教祭司长所穿的彩色胸兜上缀有一颗钻石和11颗其他宝石，象征以色列12个部族。另外，古代也有人相信吃钻石末可以防病。

钻石的确不同凡响。钻石由纯碳构成，在地球表面下约200公里处形成——那里的温度高达摄氏1200度，压力又强大，能使碳结晶而成为世上最坚硬的矿物。火山爆发、风和侵蚀作用等将钻石带到较接近地球表面的土壤中，然后为人发现。通常要挖出数百吨泥石和砂砾，才采得到1克拉钻石。

1998年，全球共开采了1.25亿克拉钻石。澳洲是世界上生产钻石最多的国家，但所生产的大部分是品质较差的工业用钻石。就品质而言，非洲博茨瓦纳的钻石名列榜首，其次是南非、安哥拉和纳米比亚。

德比尔斯集团是世界最大的钻石开采公司，钻石原石产量几占全球总产量的一半。该公司在南非拥有钻石矿，又在博茨瓦纳、纳米比亚、坦桑尼亚等国与其他公司合伙开采钻石。有些钻石生产国如澳洲、俄罗斯等都自行销售本国生产的钻石原石，但全世界所开采的钻石有将近7成是经由德比尔斯集团的子公司“中央销售组织”售出，而钻石的市场价格也颇受该公司左右。

中央销售组织与钻石矿签订契约，在5年内以定价收购所开采到的钻石。然后，该公司把所购入的钻石原石运往在伦敦的办事处，加以分类并评级（共分1.4万种），拿到展销会去出售。

中央销售组织每年举办10次展销会，邀请全球最重要的125名钻石经销商及钻饰制造商前来，以一小包一小包的形式购货。每一小包里钻石的数量和大小都由中央销售组织决定，售价也由该公司厘定。买家不得讨价还价，除非钻石的重量超过10克拉。

买钻石者必须当场付款，一小袋钻石往往价值几百万美元。正如安特卫普珠宝商安农·佩里居挖苦的那样：“你必须财雄势厚，才能跟他们打交道。”

展销会之后，钻石原石就送到各个加工中心雕琢打磨。纽约、安特卫普和特拉维夫的加工中心通常处理较大、较昂贵的钻石，较小的则送往印度琢磨。

安特卫普是世界主要的钻石贸易中心，全球6%的已雕琢钻石和90%的钻石原石在那里转手。像乔伊·乐纳这样的钻石商就是在安特卫普采购钻石的。钻石可能经过几个交易商之手，才落到批发商手上。批发商将钻石镶嵌在首饰上卖给零售商，零售商再以相当于原石价格3到5倍的价钱把钻饰卖给消费者。

从业员多为犹太人

因此，善于砍价至关重要。乐纳讨价还价时的圭臬是：“如果你看中某颗钻石，就对它诸多挑剔。”例如，要是她发现某颗钻石有一处地方显然曾由工匠钻除杂质，而且不止一次，她会毫不客气指出来，说那地方是个“油井”。

“如果我说出这样的话，就表示我打算买下那钻石。”

乐纳终于和谢奇的老板——那颗钻石的主人——通上了电话。她又使出惯用的招数，一开口就贬损那颗钻石，说它像块面包。她又抨击钻石的平顶不好看，然后出价。

经过一通讨价还价，她将出价提高到每克拉5900美元，随后又升到6110美元，但仍无法成交。乐纳挂断电话，把钻石重新包好，扔给谢奇。谢奇平静地把钻石放进口袋。

乐纳喜欢在办公室里交易，但许多钻石商宁愿在钻石交易所做买卖。全世界共有21个钻石交易所，其中4个在安特卫普。这些交易所的交易大堂大同小异，都是又长又窄，一端是称重站，在朝北的落地大窗前有一排桌子，通常有15张左右。

“对着从北面射入的光看钻石，可以看得最清楚。”安特卫普钻石交易所前主席艾西·贝克解释道。

与证券交易所的嘈杂相比，钻石交易所简直静谧如园林。卖家坐在桌子一边，面前有盏日光灯；买家拿着放大镜坐在桌子另一边。一旦谈妥价格，双方就握手成交，用希伯莱语互祝好运。

所有的钻石商不论其背景如何，做成交易的时候都必定以希伯莱语互相祝贺。这种情况根本不足为奇，因为几个世纪以来，从事钻石贸易的一直以犹太人为主。在中世纪，欧洲犹太人不得拥有土地，也不准从事对中世纪大部分经济深具影响力的行业。他们只能从事少数行业，例如做商贩，包括买卖钻石。犹太人又常遭迫害或强迫流徙，而买卖钻石证明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能赖以维生的职业。

买入卖出一言敲定

今天的纽约，钻石业从业员仍有很多是犹太教哈西德教派的信徒，尤其是在琢磨和批发这两个领域。设立网站（www.diamondregitry.com）、免费提供钻石批发信息的约瑟夫·舒勒舍解释说，做钻石生意不用先读完大学，而许多哈西德教派信徒认为上大学会使人庸俗堕落。况且钻石业的工作时间很有伸缩性，笃信宗教的哈西德教派信徒在安息日和其他宗教日可暂时丢下工作。

钻石贸易主要由犹太人控制的时代虽已过去，有一种情况却历久不变：钻石经纪人仍然较喜欢和熟人做买卖。“我们不会随便与人交易，”比利时宝石商佩里居说，“如果对方是生客，我一定先向朋友打听其来路。这位朋友不用多说什么，做个鬼睑或者皱一下鼻子就够了。”

毕竟，在钻石交易中买卖双方只有口头协议。双方一旦谈妥了价格并互用希伯莱语祝福了对方，买家就可拿走钻石，45至90天内付款。万一顾客赖账，卖家也没办法。佩里居说，顾客赖账的情况确实发生过，卖家损失不菲。但受害者为免泄露商业机密，一般不会提出诉讼。如果双方都是交易所会员，也许会通过内部仲裁解决纠纷，而不向法院求助。

“所有自己人之间的纷争我们都自己解决。”安特卫普钻石交易所仲裁委员会委员罗杰·韦奇曼说。他记得曾有一位钻石商打了某同业一个耳光，经过仲裁，打人者被罚向慈善机构捐款5000比利时法郎。至于暗中调换钻石或拖延付款之类严重违纪行为，处分当然重得多。“在我们行内，最严厉的处分就是逐出交易所。”韦奇曼说。交易商一旦被逐，终生不得再加入。

钻石商必须诚信才能在行内立足。但是他们还必须有不屈不挠的精神才可以赚到钱。乐纳宁愿用善于游说这个词，并且承认自己十分善于游说。譬如，她打算去找那颗3克拉钻石的主人再谈一次。“我会给他打电话，到时他会降低要价，我则把出价提高，于是水到渠成，做成买卖。”

在办公室柔和的灯光下，乐纳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一定会那样做的，”她说，“那钻石的确很漂亮。”

[摘自美国《读者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