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悄悄打核战

冰　川

50年来，苏联克格勃最精干的间谍、美国最大胆的冒险家、世界上最好奇的记者，一直没有把他们关注的目光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一座不知名的大山上移开过，他们绞尽脑汁地试图打开那座大山的秘密。然而，没有任何人成功，因为这座大山的山腹里装着美国最重要的国家机密，是美国最秘密的军事指挥所，由最守口如瓶的人忠诚守卫着。这里就是美国国家预备军事指挥中心——全面核战争爆发后，美国总统的栖身之地。

迄今为止，尽管美国其他的国家地下指挥中心已经陆续曝光，但这里却仍是一个谜，一个不知何时才能解开的谜。

美国《纽约时报》的记者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采访到这个指挥中心只鳞片爪的情况，刊登在最新一期的《纽约时报》上。

山腹里的五角大楼

老人关掉吱嘎作响的割草机，扭头看了一眼那座矗立在他家屋后的大山，摇着头向记者发誓说，尽管他已经在这座山脚下生活整整50多年了，但他真的不知道山里头都发生过什么，不知道戒备森严的山里边都有些什么，更不知道从他家门前走廊开始贯穿整个山谷的两条隧道究竟通向何方，每天从山里飞进飞出的直升机都是干什么的，山顶上密集的天线都有什么用，他所能知道所能看到的就是比比皆是的“禁区，止步”的警告牌、重兵把守的大铁门和高高耸立的带电铁丝网。面对记者的好奇提问，老人不停地摇着头，始终重复一句话：“真对不起，我爱莫能助，无可奉告。”老人扭回头来瞅了一眼自己的割草机，压低嗓门对记者说：“大家都知道这座石头山底下都被掏空了，这对我们这些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倒不是什么秘密，但对外人来说就可能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了。”

老人闭口不愿细谈的山是位于美国马里兰州和宾夕法尼亚州交界处的凯托克廷山脉的雷文洛克山。神秘的雷文洛克山距1863年11月19日美国总统林肯发表著名的“民有、民治、民享”演说所在地葛底斯堡约26公里，距华盛顿白宫约170公里，距美国总统休假胜地戴维营仅12公里。这里就是美国总统在全面核战争爆发后的栖身之地——对外正式名称为：“预备联合通信中心”的美国国家预备军事指挥中心。

这座50年代初就建成投入使用，主要由花岗石构成的庞大的地下设施群的用途只有一个：一旦爆发全面核战争，并且白宫和五角大楼被摧毁后，这里将担起美国国防部和美国总统栖身之所的双重角色，因此它还有“地下五角大楼”之称。跟美国另外三处业已曝光的国家地下指挥中心相比，“地下五角大楼”可以算得上是美国绝密中的绝密。在冷战时期，它的具体位置一直是苏联谍报系统在60至80年代最想获得的绝密情报。在冷战结束后的今天，尽管俄罗斯情报部门早就搞清了它的具体位置，但整个国家预备军事指挥中心却仍蒙着神秘的面纱，仍属于美国国家最高机密，仍没有任何人透露过里面的具体情况。

经过长达数年的追踪采访和实地调查，记者总算弄到了这处地下指挥中心只鳞片爪的情况：整个指挥中心位于厚达300多米的花岗岩层下，四通八达的坑道犹如城市的街巷，各种生活设施应有尽有，坑道里的空气是通过隐蔽的通气口抽进去的，整个指挥中心至少可以容纳3000人，储备有可供所有人享受半年的食品、水和生活必需品，其中还有一套总统特别套房。这套总编特别套房因装修色彩古典，所以取名为“路茜和德西套间”。在过去的40年间，总编套房里的陈设一切如初，甚至连肥皂也保持得跟当年一样完好。

如果总统死于核战……

记者所能看到的和听到的只是非常表面的现象，那么这个神秘的地下指挥中心究竟有什么用途呢？它都扮演过什么样的角色？现在又都在忙些什么呢？

这还得从美国的另外三处国家地下指挥中心说起。这三个国家地下指挥中心——位于科罗拉多州斯普林斯的北美航空空间防御司令部的夏延山地下指挥中心、弗吉尼亚州蓝岭山的联邦机构核避难所以及西弗吉尼亚格林布赖尔的国会地下避护所，都在70年代末90年代初陆续曝光，率先曝光的是素有北美防空作战指挥中枢之称的夏延山大型地下指挥中心。这个大型地下综合设施修建于1961年5月，1966年4月正式交付使用。据透露，这个地下指挥中心在与外界隔绝的情况下，可供1800人工作30天以上。目前，夏延山的主要指挥与控制机构，如作战指挥中心、空间防御中心和计算机中心都设在夏延山综合设施内，平时由300名参谋人员分成3班值勤，每班24小时，在紧急情况发生时可以增加到800人；接着被曝光的是位于威舍尔山腹中的联邦机构核避难所。该地下指挥所是由于70年代一架大型客机失事后正巧一头栽到指挥所大门外才被媒体曝光的；而位于西弗吉尼亚格林布赖尔地下的美国国会地下避护所一直到1992年被《华盛顿邮报》杂志披露后，外界才知道它的存在。由于该处地下避护所装饰豪华，加上其用途明显是供核大战曝发后美国国会议员们可以丢下老百姓自顾保命之用，所以该处设施被媒体曝光后，尴尬万分的美国国会只得赶紧下令封存了该处设施。国家预备军事指挥中心的内部结构据说与夏延山地下指挥中心有部分相似之处。

不过，其所担的任务则与其他三个国家地下指挥中心完全不同：在冷战最高峰时期，美军开始每年举行一次年度性“全球盾牌”核大战实兵演习和“常青藤联盟”核大战指挥所演习。这两种演习都是假想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互相摊牌，苏联首先动用核武器对美国的海外驻军发起袭击，驻西欧、中东和韩国的美军也同时遭苏军的化学武器攻击，美国总统于是下令对苏联进行核报复。战争迅速升级，当演习进行到最高潮的时候，苏联用数百枚核弹头袭击美国本土，企图一举摧毁美国最高指挥机构。这次核袭击不但夺走数百万美国人的生命，就连在白宫指挥作战的总统也当场毙命，副总统于是在国家预备军事指挥所里登场，副总统就在预备军事指挥所里发起全面的核反击，直到确信苏联已无核还击能力后，副总统才下达结束核攻击的命令，战争以美国取得胜利而告结束。此时，美国预备国家指挥中心担负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在1982年的核大战演习中，美国政府最高级别的军政官员都亲自到该中心参加演习，其中前国务卿罗杰斯扮演总统的角色，前中央情报局长赫尔姆斯扮副总统的角色，里根政府所有重要成员，包括里根总统本人、副总统布什、参联会主席多尔顿中将都出席观看了演习。到了80年代末，由于苏军已经装备了可以将雷文洛克山夷为平地的核弹头，所以国家预备军事指挥中心也开始从掩体和避难所的角色改为仓库的角色，其中部分的地下设施用于储存美国国家机动通信车。不过，这种战略通信车的角色同样非同一般，它们将担起在大规模战争爆发或者其他特大灾难发生时，确保美国政府各部门通信联络畅通无阻的重要角色。冷战结束，特别是在前苏联解体后，雷文洛克山的重要性进一步降低，1992年，国家预备军事指挥中心取消了24小时值班的任务。1998年，专门负责为国家预备军事指挥中心提供支援的里奇堡正式关闭，国家预备军事指挥中心的指挥与管理权也移交给距离此地60公里外的底特里克堡。

知情人个个守口如瓶

尽管记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看到了外围的环境，了解到一些蛛丝马迹，尽管美国的另外三处国家 地下指挥中心的详细情况陆续曝光，尽管美国科学家协会制作了一个国家预备军事指挥中心坑道探密的网页，尽管国家预备军事指挥中心的地位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但美国军方和当地知情的居民仍对国家预备军事指挥中心的秘密守口如瓶，在不得不谈及这个国家预备军事指挥中心的时候，他们甚至从来不用“预备联合通信中心”和“地下五角大楼”之类的字眼，只将其简单地称为“R设施”，其保密意识之强让记者望洋兴叹。

美国军方根本不允许任何外人参观该处设施，更别想从他们的嘴里套出任何关于该处设施的任何情况，这倒也在记者的意料之中，但当地居民口风之紧却让记者叹为观止：记者费尽心机想从一位正在自家门前给小货车打蜡的老人口中“橇”出一星半点的情况，可这位自家房子紧挨着足足有4米高的铁丝网设施的老人喃喃了半天，最后仍告诉记者说：“咱还真的不太了解里边情况哩。”一位在路边开小杂货店的当地妇女倒愿意跟记者聊两句。她告诉记者说，她的前夫就是负责守卫地下指挥中心的宪兵，她本人和驻扎在这里的军人家属曾有幸到设施里参观过，但她死活不愿意向记者透露设施里的详情，只是十分模糊地说：“那地方可真大，我们不停地走呀走的，就像永远也走不到头似的。”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妇女很是抱歉地告诉记者说：“我真的不能说，也不敢说。假如我说出点什么的话，那么不知道政府会拿我怎么样呢！”

至于那些50年代曾经亲自参加过地下指挥中心建设工作的人更是对自己的经历守口如瓶。当年这个地下指挥中心开工的时候，当地几乎所有的壮劳力都参加了工程建设。自家屋子紧挨着地下指挥中心南门的吉尼·鲍曼今年68岁，他就参加过地下指挥中心的建设。1950年，当美国政府相中了这座完全由极其硬的花岗岩构成的山之后，17岁的鲍曼和许多当地人在经联邦调查局、国防部、国家安全局过五关斩六将式的严格审查后被招为工程的工人，负责在坚硬的花岗岩下建 起一座庞大的地下城市，鲍曼和他的伙伴们享受了那个时代绝对的高薪——每小时1.35美元！然而，除此之外，鲍曼闭口不提当年的具体工作情况，只是淡淡地说：“我只能说我在建一个坑道。”那么是什么样的坑道呢，记者追问道。鲍曼想了好一会才回答说，好比是一座修建在地下的城市吧。79岁的克劳德·格拉德哈尔已经在雷文洛克的山后住了整整53年了，当年政府为了修建地下指挥中心，征用了他家的一部分土地，他自己也参加了修建工作，现在，他的儿子拉尔夫子承父业，接过了他在设施中的秘密工作。记者好奇地追问克劳德，你知道你儿子在里边干什么吗？克劳德微微笑着说：“有些事情他可以告诉我，有些事情就不能跟我说了，我也从来不多问他。”

其实，美国军方和当地居民的这种表现完全可以理解，因为尽管局势和时代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国家预备军事指挥中心却依然如同40年前那样繁忙：每天，各种各样的车辆驶过哈巴格峡谷，消失在那一扇扇没有任何标志的大门后面；专家、军人、电工、木匠和卡车司机进进出出……一切都说明这里是一个仍在运行的绝密之地，仍是美国准备核大战的神经中枢。△

(原载《上海译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