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眼睛

小　磊

10年前的春天，我才20岁，花一般的生命季节，却患了“视神经萎缩症”，双眼全盲。这以后的一年里；家里为了给我治病几十耗尽了积蓄，但仍未见一丝好转。又一年春天来临的时候，我由母亲陪着，千里迢迢来到这座海滨城市的眼科医院，请名家医治。但经历了一次手术失败后，我的信心丧失了，竟多次烦躁地抗拒治疗……一天午后，我找了个借口请母亲上街去，趁无人看管之际，我踉踉跄跄溜出了医院，循着涛声一步步摸向大海。

我已踩上了松软的沙滩，脑子里乱哄哄的，满面是交错的泪痕。突然，我撞在一个人的身上，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你，为什么撞我?”我恼怒地问。

“哦，对不起，我什么也看不见。”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子。

“看不见，你同我一样，也是个瞎子?”我感到十分惊奇。

“是的。”年轻女子哀哀地叹了口气，“小弟弟，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

“我叫小磊，来了十多天了，你呢?”

“我叫白晴，一年前来的。”

“这么说，你的眼病一直没治好?”我的心紧缩?一下。“嗯，手术做了六次，唉，看来是没希望了，不如早点……”白晴的话带着哭腔，下面几句哽咽住了。

也许是同病相怜，我突然对白睛产生了同情感，摸索着扶住她坐在沙滩上。交谈中，我得知了白晴的不幸遭遇。

三年前，白晴是一位风华正茂的助理研究员，在本市一家化工厂工作。一次在试制一种尖端产品时，发生了爆炸，灼热的液体喷涌而出，烧瞎了她的眼睛，毁了她的容貌……相恋多年的男友离去了。她已经几年没上街去，生怕丑陋的面貌会刺激人们的视神经……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小磊，你毕竟还有一副英俊的脸庞，还有亲人，我呢?什么都没有了，还是让我跳到大海里去，把一切痛苦了结了吧，”白晴说着号啕大哭，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不，白晴姐，你不能这样想!你一定会好的，一定会的!”我情不自禁地拖住了白晴。那一刻，我已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不幸，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多安慰话，才勉强使白晴打消自杀的念头。最后我们互相搀扶着往回走，慢慢离开了大海。

这以后，我几乎天天和白晴在一起，互相给予温暖和帮助。只是白晴太悲观了，我便苦口婆心劝导她，不允许她绝望。她不再暴躁不安，而是心平气和地配合医生的治疗。在劝导白晴的时候，我也开始接受医生的治疗。

三个月后，我同意医生再次为我劝手术的建设。数天后，当缠在眼部的纱布拆去时，我一阵头晕目眩。我终于重见光明了!我惊喜地一头扑向母亲：“我能看见了，真的能看见了。”边念叨边激动地哭了起来。在场的人也都被感染得泪光闪闪。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转身往外走：“我要去告诉白晴姐，她的眼病也能治好。”

母亲一把拉住我：“磊儿，别去了，白晴就在这里。”“在这里?”我茫然环顾四周，这里除了母亲，都是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

迷时，一个年轻美丽的护士走了进来，拉起我的手，亲切地叫了声“小磊”。这声音多么熟悉啊!“你，你就是白晴姐?”我瞪大眼睛愣愣地盯住她：她的眼睛是多么明亮，声音是这么甜美!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热泪止不住滚滚而下。

(邓炼辉、牟大裕摘自《现代青年》2001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