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

曾　平／文　戴　培／图

肖飞雄的名字是师傅取的。肖飞雄是龙山土匪头子肖镇南的大徒弟。

肖飞雄是弃婴。民国八年，肖镇南率部攻打老虎山匪首王大脚板，走到老鹰嘴，听有娃娃大哭。过去，只见两只老虎撕吃一男一女，独有一小孩在草丛中大哭大闹，老虎竟不伤他。肖镇南一排枪打死两只老虎，救了小孩。肖镇南一打王大脚板，大获全胜。肖镇南兴高采烈，说这孩子一定能带给他好运气，就让他姓了肖，取名飞雄，收为大徒弟。

肖飞雄在土匪窝子长大，不爱金银，不爱女人，爱枪，爱马。

肖飞雄５岁开始，肖镇南就逼他练枪。等枪法熟练了，就打１００米外古松下悬挂的铜钱。铜钱打中了，就打铜钱里面那个洞。那个洞打中了，就打悬挂铜钱的那根线。那根细线打断了，就把肖飞雄关进一间宽阔的小屋，小屋一片漆黑，肖镇南让人在远处点燃一支香，让肖飞雄打燃烧的香头。肖飞雄能打灭香头了，肖镇南让匪徒拿来一香炉，用滑轮拉着那个香炉，在屋子里来回地晃，让肖飞雄打晃动的香炉。等到肖飞雄１６岁时，随手甩上一枪，百米之外迎风飞扬的柳枝，马上被他的子弹折下。再甩几枪，那飘飞的柳枝，已被折为两段、四段、八段、十六段，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甚是好看。

肖飞雄有一马，浑身雪白，矫健如龙。龙山的人说，肖飞雄那马，是随唐僧西天取经的白龙马转世，不然，哪有如此神威？肖飞雄和白龙马形影不离，只要看见白龙马飞驰而来，肖飞雄准到。肖飞雄在匪窝有一独室，肖镇南派有一小匪专为肖飞雄养马。肖飞雄和白龙马情深，在屋外建有马舍，供小匪和白龙马住。白龙马其实是一匹野马，肖飞雄１４岁那年，在龙山龙须沟摘野山桃吃，正吃得酣畅淋漓嘴馋肚圆的时候，一声声凄厉的嘶鸣划破龙须沟静寂的山林。肖飞雄冲过去，见一匹未成年的马驹子和一只张着血盆大嘴的老虎对视着。肖飞雄的心像被什么猛击了一下，半点也没迟疑，甩手几枪打死那只老虎救了那匹小马驹。肖飞雄把小野马驹带回去，整日相依为命形影不离。不到三年，小野马活脱脱地长成一匹白龙马。

肖飞雄１８岁那年，肖镇南和匪首徐二麻子为争夺沙坎场的地盘发生激战。本来先是肖镇南占上风，但徐二麻子用４根金条贿赂了县保安大队长，保安大队也想除掉肖镇南这个匪祸。县保安大队从背后猛冲过来，肖镇南哪里抵得住？很快溃不成军，“活捉肖镇南，赏大洋５００块”的呼声很快铺天盖地比子弹还要密集地盖过来。肖飞雄带着几十个兄弟拼命抵挡，肖镇南左冲右突溜出了重围，但肖飞雄却被徐二麻子、县保安队的人马围得插翅难飞，肖飞雄身边的弟兄纷纷倒地身亡。徐二麻子、县保安队知道肖飞雄枪法了得，干脆团团围住，不住叫嚷“肖飞雄投降！”，等肖飞雄弹尽粮绝。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一声长长的嘶鸣划破静寂的山林，白龙马腾空而来，冲进包围圈。肖飞雄大喜，飞身上马。徐二麻子、县保安队的人赶忙放枪，一排排枪响后，但哪里打得着，肖飞雄已飞马而去。这一战，肖飞雄受伤７处，白龙马受伤２０余处。肖飞雄不顾伤重，亲自给白龙马一处一处地疗伤。肖飞雄說，没有白龙马，就没有我肖飞雄。这一战，肖飞雄的名声响遍龙山方圆数百里，白龙马的名声也响遍龙山方圆数百里。不管是土匪还是老百姓，不管是八十老翁还是三岁顽童，都知道古龙山有一白马将军，叫肖飞雄；古龙山有一匹神马，叫白龙马。

不几天，徐二麻子托人来拜山门，徐二麻子说愿讲和，愿送回沙坎场的地盘，愿送上机枪１挺、短枪１０条，条件只有一，要那匹白龙马。肖镇南大喜过望，他的队伍已经打散大半，正需补充。在龙山，有枪就有队伍，有枪就有地盘。那匹马，有啥用。但肖飞雄不干。肖飞雄说，没有白龙马，就没有我肖飞雄。肖镇南急了，说，我求你了！我让你坐第二把交椅怎么样？龙山只有一把交椅，从来没有二把、三把交椅，都是肖镇南的手下。肖飞雄说，除非你杀了我。肖镇南无奈，连连大骂，蠢！蠢！

徐二麻子仍不死心，派人和肖飞雄看马的小土匪拉上了。徐二麻子出价３根金条，让小匪把白龙马偷过来，并许诺，马一旦到手，还封个中队长。小匪喜从天降，择一月明星稀夜，等众匪睡熟了，用棉布包了白龙马的四蹄，用绳子将白龙马嘴捆住，防它嘶鸣，然后蹑手蹑脚将马牵出。来到徐二麻子派人接应处，小匪正伸手索要金条，白龙马突然挣脱缰绳，一声长嘶，两蹄猛然向小匪踢去。小匪哪里想到这变故，竟被踢下悬崖。接应的几个匪众吓得心惊胆战，还没回过神，白龙马已经跃开四蹄奔跑回去。从此，肖飞雄不再要人养马，干脆把白龙马带到自己的小屋，同室而睡。

１９３９年，日本鬼子攻占了龙山市并很快打到了龙山脚下。日本鬼子一到，就对龙山一带的１０余支土匪队伍连续１０天扫荡。龙山的土匪哪里见过如此战阵，刚刚打响，就躲进龙山的深山洞穴中。肖镇南躲得快，也折了一半人马。鬼子扫荡一过，就派人进山向众匪“招安”，说皇军大大的好，大东亚亲如一家，皇军给钱给枪给权。鬼子封了肖镇南一个皇协军团长，答应给枪５００条，光洋１万块。另有两个东洋美女，已经进山，搞得肖镇南神魂颠倒。肖镇南很爽快就答应归顺，肖飞雄不干。肖飞雄跪在肖镇南面前哭着说，“师傅，我们是中国人啊！”肖镇南不以为然，说，“我们干这行的，还不图升官发财快活？日本人有什么不好？给枪给钱给权！”肖飞雄哪里劝得住肖镇南？

鬼子在龙山又打又拉的手段很成功。１０余支土匪队伍很快被“招安”。为庆贺“招安”成功，特意在县城举行隆重的“招安式”。鬼子大书“中日亲善，荣辱与共”的大旗一面，要肖飞雄扛着，走在众匪前，第一个入城。肖飞雄哪里肯干？但肖镇南一逼，只好硬着头皮扛着。就在肖飞雄骑着白龙马扛着大旗快步入城门的时候，白龙马一声长长嘶鸣，腾空而起，肖飞雄一下子竟被掀下来，那面大书“中日亲善，荣辱与共”的旗子，被折为两截。鬼子哪里容得？队长山本狂叫，“抓住它！抓住它！”十余名鬼子迅速围上去，但哪里抓得住，山本狂怒，狂叫“放枪！放枪！”一排枪响了，但白龙马已经飞奔而去，留下一长串蹄蹄嗒嗒的马蹄声和枪声。

肖飞雄摔得不厉害，用了几次药，就好了。肖飞雄伤好后，就到龙山去找白龙马，但哪里找得着？肖飞雄不死心，找了数十次，仍然杳无音讯。肖飞雄本来就不想投鬼子，投了鬼子后不久，鬼子让众匪改编的皇协军去龙山西清剿共产党的抗日游击队。一来二去，肖飞雄很快和共产党有了联络，肖飞雄决定反正，把自己的弟兄带到游击队去。双方约定了暗号和接应的地点。但肖飞雄和游击队不知道，狡诈的山本已经掌握了肖飞雄的动态，想放长线钓大鱼，他要通过肖飞雄引出共产党的游击队，然后一网打尽。山本早已设下埋伏，肖飞雄和游击队刚一接上头，山本的埋伏圈就合拢了，一时间，枪声沸腾，炮声轰鸣，游击队接应的人员和肖飞雄的队伍哪里抵挡得住早有准备的鬼子军。很快，游击队和肖飞雄两支队伍就支持不住了。肖飞雄抱起一支冲锋枪，大喊着：“弟兄们，今天死也要死得像个中国人的样子！”肖飞雄赤身裸背冲在最前头，准备冲杀一条血路突围而去，但哪里冲杀得出？正在这时，阵阵嘶鸣响彻云霄，白龙马带着数十匹山中野马奔腾而来，鬼子还没回过神，数十匹骏马已冲进包围圈。肖飞雄大吼“上马！”被围困的人员纷纷飞身而起。一时间，枪声大作，骏马嘶鸣。很快，数十匹马和人消失在浓密的丛林中……

（李保友荐）

选自《古今故事报》总第３５３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