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房伟清

中师毕业时，成绩优秀的我，本来有条件进入师范学院深造，但學校仅有的两个名额却被有关系的人顶替了，我被分配到了一所县城小学。然而，命运再一次捉弄了我，我的位置又被人顶替，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堂而皇之地进了县城学校，而我却被塞进一所山旮旯学校。我是个一穷二白的农家子弟，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只好十分郁闷地前往那所山村小学报到。

校长是位40来岁的矮个子，刚由民办教师转正。看见我来了，他老远就迎了上来，高兴地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可是我们学校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师范生！今年咱们有希望在乡里一争高低了。他把我安顿在一间光线不错的房间里。透过残破的窗户，我一眼就看见教室里的孩子们正闹作一团。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衣服又破又脏。看见我，他们就像见了外星人似的，马上静下来，瞪大眼睛一个劲儿地看我。

不用说，我讨厌这鬼地方。尽管校长对我寄予厚望，但我却不当回事。我变得异常懒散，备课敷衍了事，上课照本宣科，下课后不是翻翻杂志、听听音乐，就是关门闭窗，蒙头大睡。有一段时间，我迷上了玩气枪，特意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从城里买了一把，一有空闲就带着枪四处游逛。几个月下来，猎物没打着几只，一颗失意的心却被击得千疮百孔。

就这样，一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的教学成绩一塌糊涂。校长知道我鄙视这地方，有好几次，他惆怅地看着我，似乎想说点什么，却终于没说，只是转过身去轻声叹息。

那天我讲了一会儿课，觉得浑身不舒服，上下眼皮直打架，就让孩子们自己看书。我走下讲台，拉了把椅子，趴在靠窗的一张空桌子上休息。凉爽的风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吹在我身上，我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睁开眼，啊！我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外面正下着大雨，在我面前的窗台边，站着两个瘦弱的男孩，光着脊梁，他们一边一个，扯着又脏又破的衣服，正在为我遮挡被风卷进来的雨水。风吹得两个孩子几乎睁不开眼，雨水肆虐地打在他们身，上，吧嗒吧嗒地滴到窗台前的地上。

转过头，我又看到旁边几个女孩，正使劲转着细小的胳膊，帮几个男孩拧衣服上的水。显然，他们是被窗台边那两个男孩换下岗的。我心里不由得一颤，再看窗台边上的两个孩子，正在瑟瑟发抖……

我的眼眶里立刻噙满了泪水，想想自己对这群孩子不公正的态度和做法，我感到惭愧，心几乎要滴血了！

老师，你醒了……一个男孩看着我怔在那里，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醒了，你们的老师醒了，彻底醒了！

我决定留下来了，开始用自己最真诚的心，去爱这群我曾经不爱的孩子，去爱这块我曾经不爱的土地。我把气枪藏了起来，课外时间，我或者陪在学生的课桌旁，或者端坐在办公桌前。

第二年，我所教的班级成绩在全乡名列前茅，我被评为了优秀班主任。在繁重的教学之余，我还坚持业余创作，文章频频见于大小报刊。

如今，我虽然已经被调至一所初中任教，但心里却时常怀念那所山村小学，怀念曾给我启迪并伴我成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