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岛：让语委工作成为亮点

赖配根 张坚雄

引子

如果你进行随机采访，会发现大多数人对语委（“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的简称）的工作知之甚少。

这种“低知名度”表明，语委工作永远难以像经济、金融一样成为地方行政的重点，这在无形之中给本来就颇令人头疼的语委工作增加了更多的困难。

曾经发生过这样一则笑话。

某地方语委的一名干部打电话到同级兄弟单位了解推广普通话的情况，刚刚自报家门：“我是语委，向你们了解一点情况……”话还没说完，对方就道：“鱼尾？你们是管捕鱼的吗？你们怎么就只管‘鱼尾不管‘鱼头呀？”

笑话归笑话，却生动地道出了语委的现实处境。

那么，语委是不甘落后像其他部门一样开创出不俗的业绩，还是自怨自艾而碌碌无为？

让我们把眼光投向河北省秦皇岛市，这座古老而美丽的海滨城市，用一连串响亮的数据作出了最好的回答：截止到今年8月，全市三区四县的中小学教师已基本完成了普通话培训和测试，总体合格率达95%以上;教育系统就有国家级普通话测试员10名，省级普通话测试员250多名。

是什么让秦皇岛的语委工作走上了金光大道？

队伍建设是走向辉煌的起点

秦皇岛的语委工作能有今天，实属不易。仅仅在七八年前，他们还行进在荒原小道上。秦皇岛虽然属于北方方言区，但存在很多地方话，这些地方话与普通话存在较大差异，特别是农村地区。这样的大环境使学校语言文字工作面临诸多问题，有的校长就说：“我们最怕放假，等到放假回来，学生的普通话水平至少要降一个等级。”这样的情况就更需要强化语委工作，但直至1996年，从市到县，语委机构不健全，没有专人负责，语委工作处于一盘散沙状态。种种弊端由此而生，有些行政领导不重视推广普通话工作，个别学校领导甚至认为“推普”跟学校教学没有关系。因此，在学校里，一方面，教师用方言授课现象比较普遍，尤其是农村中小学：另一方面，学校语言文字工作存在着临时性和突击性问题，常常是上头布置什么活动，下面就做什么。

1996年，秦皇岛市语委办正式成立。语委办的第一件工作就是调研，把全市的情况摸了一遍，最后，他们终于清楚了将要如何披荆斩棘前进。“最重要的是要建立一套长效的学校语言文字工作机制。”市语委办主任李景泉深有感触地告诉我们。

那么，从1996年至今，他们建立起了怎样一套长效机制呢？

学校语言文字工作能不能做好，关键是要看领导重视不重视。秦皇岛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他们请出主管副市长任主任，文化、教育、广电、宣传等相关部门的领导为副主任;区县一级也就比照而行。各个相关部门都出面了，语委开展工作就顺畅了许多。

委员制的特点是灵活，但如果运转不好，就容易变成虚架子，工作的落实还必须有具体执行机构。于是，市语委又在市教委专门设立了办公室，负责日常具体工作。县区则做到了四个明确：明确专职干部、明确主管领导、明确工作职能、明确挂靠科室。学校成立语言文字工作领导小组，由主管校长、教务处、语文教研组等组成。

机构健全了，队伍的建设就成了市语委办的头等大事。为此，秦皇岛重点抓好了四支队伍：一是建设好普通话培训、测试队伍——每个乡镇都要有一名省级普通话测试员，所有市县两级语文教研员都要经过省级普通话培训、测试，每所中小学至少有一名经过市县级培训的普通话辅导员，10%以上的校长或副校长要经过培训成为普通话测试员，所有担任学校中层干部职务的年轻教师的普通话水平都要达到省级测试员的标准;二是培养管理队伍，包括语委专职干部和各学校兼职干部的培训;三是建立一支由国家级、省级普通话测试员，语委干部，督导、师训、人事等部门参与的督导、评估队伍;四是培养以语文教师为主体的语言文字教学骨干队伍。

“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机构和队伍建设就是语委工作的基础，而正是有了这样牢固的基础，秦皇岛市的语委工作才有了书写辉煌的可能。

测试让教师有了学习普通话的乐趣

學校是推广普通话的主阵地，语委工作书写辉煌首先得从学校起笔。

“学校语言文字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是学生，但提高学生的语言文字运用能力，首先得抓教师。”李景泉主任说。

秦皇岛的许多学校里，都有这样两句话：“开口就说普通话，提笔就写规范字。”这不仅是提醒学生，也是鞭策教师。想当年，学校里的许多教师，有的是不会说普通话，而有的则碍于大环境会说而不愿意说。

这种情况的存在，怨不得教师，没有相关机制的制约，他们没有积极性呀。

因此，早在1998年，秦皇岛市教委、语委就根据《河北省关于教师实行普通话等级证书制度的决定》制订下发了《秦皇岛市教师实行普通话等级证书制度的实施方案》，对教师的普通话水平划了一条硬杠杠：除个别老教师外，`TL未取得相应普通话等级证书的，视为不合格教师，不得晋升高一级专业技术职务，不得聘任教师职务，不得参加教学评估，不得评为先进个人。”

有了这样“无情”的规定，管理起来是容易了，但一旦执行不好，就要伤了教师们的心。显然，要把“方案”的宗旨——促进教师普通话水平的提高而非寻找教师的不是——落到实处，就必须做好培训这个环节的工作。

市语委办一直坚持一个原则：先培训，后测试;不培训，不测试;培训后达不到要求，也不测试。这样就大大降低了测试中的不合格率，保护了教师的参与热情。而如此量大质高的培训，需要一个有效的工作机制作保障。市语委办就提出，要把培训网络建到每一所学校，即“层层培训，分级负贵”。具休而言，市里负责培训这个网络中的关键人物，他们是;①市县两级语委委员单位的兼职干部：②语文骨干教师;③国家级、省级普通话测试员;④语委专职、兼职干部。县区则要为乡镇和部分学校培训骨干，并组织测试员作巡回辅导。乡镇的培训则面向所有的教师。最后要达到每一所学校至少有一名辅导骨干，每一位教师至少接受一次市或县区的巡回辅导.

有了培训作铺垫，测试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还在1997年首测时，市一级通过率就达到80%，县一级也在40%以上。从1997年至今，市语委办制定的目标都如期实现，绝大多数教师拿到了普通话合格等级证书。

语委的工作就循着这样的套路走下去，对上对下也都可以有所交代。秦皇岛人似乎可以歇歇脚了。

但他们选择的是新的进取。

李景泉主任说：“一般说来，教师平时和上课时说话的等级要低于测试等级，教师如果满足于测试合格，就不利于普通话的进一步推广。我们的每个老师都应该有更上一层楼的上进心。”于是，借着省里创建中小学普及普通话达标县（市、区）工作的东风，秦皇岛大力鼓励教师晋级，以不断提高教师的普通话水平。从1999年至今年8月，已有1万余名教师参加晋级测试，其中8400多人顺利拿到了比原先高一级的等级证书。

就这样，说普通话、写规范字走进了每一个教师的生活，并涌现了许多动人的故事。北戴河区第二幼儿园的教师们，在教师节联欢会上还不忘结合普通话训练表演双簧、绕口令等节目。抚宁县太和寨中学一位54岁的王老师，本来不需要普通话过级的，但看着周围浓厚的学普通话的氛围，她尽管口音特别重，学起来特别费劲，还是下定决心要把普通话学好。学校的辅导员就从一个字音、一个声调教起，最后她还达到了二级乙等的水平。有了这些普通而动人的故事，我们今天才得以欣赏到每个教师一口标准而悦耳的普通话。把普通话测试

嫁接到学生口语评价

“五年的小学生涯即将结束了，我真有点舍不得。在这里，我度过了五个春秋：在这里，有老师对我的鼓励;在这里，有同学对我的帮助……”

一个小女孩正大方自然地面向全班发表自己的演讲。在抽到题签后，她总共用了1分钟时间做准备，但整个演讲非常流畅。其他6个小组的学生则在倾听、记录。大概三四分钟后，演讲结束了。

“情同学们给xx同学的演讲进行评价。”班上顿时热闹起来，意见不一致的小组内部开始热烈争论。而后，教师请各组代表发表意见。

“我们小组给xx同学A等。她演讲的内容比较明确，而且比较好地表达了自己的情感。”

“我们小组也给xx同学A等，因为她表达得比较通顺，演讲时有表情，语句也很美。惟一的缺点是把‘个念成了‘gei。”

“下面，我们来听听xx同学对自已的演讲是如何评价的。”

那个小女孩从座位上站起来，面向大家：“首先，我要谢谢刚才同学们对我的评价，他们指出了我的优点，也指出了我的缺点。可能是我有点紧张，把个字念错了。不过，我想，这个小小的错误应该不会影响整体的演讲效果。我给自己一个A。”

满面笑容的老师接着道：Imli才，xX同学的演讲抒发了自己对相处多年的老师和同学们的依依惜别之情，效果很好。我也尊重大家的意见，给她A等。”

接着是其他学生抽签、演讲，学生互评、自评和教师综合评。一个个学生淋漓尽致地展示自己的口语才华。

这是海港区临河里小学五年级学生口语表达水平评价的一个片段。

不就是口语吗，中国人谁不会说中国话呀？用得着这么复杂吗？问题远不是这么简单。《语文课程标准》提出，要让学生能“用普通话正确、流利、有感情地朗读课文”，以前的教学大纲也有类似的要求，可是，我们的许多学生，学了多年的语文，到了高中，甚至到了大学，也不见得能达到这个要求。

症结在哪里？教学。传统的考试，也有口语方面的内容，但那是纸笔测验，口语交际评价往往演变成了“阅读评价”。评价这根指挥棒没有指挥好，教学也就跟着偏离正轨。教学不重视口语交际，说好普通话的要求也就往往被架空。

语文教学是语言文字工作的主渠道，而评价是教学的风向标。要改进学校的语言文字工作，必须进行口语交际评价的改革。

问题是，痼疾已深的评价如何改？秦皇岛人上下求索，终于从普通话等级测试中获得灵感：为什么不可以把普通话等级测试的形式嫁接到中小学的朗读、口语交际评价中呢？

2002年，秦皇岛市教育局和市语委制定下发了《关于小学生朗读、口语交际能力评价的意见（试行）》，在语文考试中把朗读、口语两项单独提出来，用普通话测试的形式进行考查，并提出分学段评价标准和评价建议，要求各学校根据学生的实际和语言的现状，制定具体的适合本校的评价标准。

而在这之前，许多学校已经进行了大量的创造性的探索，像上面提到的临河里小学，还有抚宁县深河乡中小学、山海关区南园小学和一关学区、北戴河区育花路小学等，都普遍开展了朗读、口语交际的评价实践。

细细琢磨秦皇岛人的这一举措，我们不难发现，他们的思路与时下的评价改革理念不谋而合：评价主体多元化，关注过程，评价实施保持透明和公正，而最终目的是让评价成为促进学生发展的引擎——这些，不都变成了他们丰富而鲜活的口语评价实践吗？

有了评价的正确牵引，口语交际教学充满了活力，各种形式活泼的口语活动走进了课堂：让学生为动画片分角色配音;开设“小小书场”，让学生改编名著并上台说讲，打擂台争擂主……学生开始喜欢上口语课，他们的普通话水平也就在愉快的学习中日渐提高。

除了课堂教学之外，秦皇岛还注意把语委工作渗透到德智体美等各种实践活动之中，无论什么活动，都强调一定要有对学生用普通话交际的要求。而各种目标明确的专项活动，就开展得更为频繁而有序，比如，市里举办有规范字书写比赛、小学生听读写能力大赛，县区和学校则开展了演讲比赛、朗诵比赛，等等。通过这些活动，巩固、提高了学生的普通话水平和书写能力。

尾音

秦皇岛人的种种努力，一言以蔽之，就是要创造让所有人都说好普通话、写好规范字的环境，学校不过是这个环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而已。

冷水泡茶慢慢浓。秦皇岛建立起来的一套长效机制，在逐渐取得实际的效果，一股良好的雏普”氛围正在全社会形成.

走进他们的中小学，你会看到各种各样的与校园环境相协调而又美观的警示性标牌：“請讲普通话，请写规范字”，“说普通话，写规范字，做文明人”。教师的办公桌上写着：“普通话是教师的职业语言”……而学校的红领巾广播站则可能正在播放着学普通话的故事;有的学校还在教学楼设置正音卡专栏，三两天就换一次卡片，鼓励学生挑校长、教师和同学的发音或书写毛病。师生们开始从不愿说到自觉说普通话。

社会语言环境也在不断改善。市里的广电、报社等相关部门密切配合，全面宣传报道语委的工作，鼓励大家说好普通话。每年一次的“推普周”，学校都组织学生走上街头、走进乡村集市，开展多种活动，把学说普通话、学写规范字的好风气带到城镇，带进农村。而有的县区还率先对广电、旅游、文化等局委领导和干部进行普通话培训、测试，发挥公务员的带头作用。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语言的学习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氛围。

秦皇岛人为形成推广普通话、书写规范字的良好氛围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他们正在收获成果，这有我们的所见所闻作证——我们所接触的教师、校长和干部，无不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但是，正像所有的高尚事业一样，每一次成绩的取得都不应是奋斗的终点，而应该是继续行进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