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在旅途

2003-06-15 13:30朱雪生
丝绸之路 2003年6期
关键词:旅行

朱雪生

知道于利祥这个名字纯属偶然。那是在朋友家书桌的台板下,在为数众多的名片排列中,一张设计得很别致的名片吸引了我的眼球,名片正中很简洁地写着“旅行者于利祥”几个字,下面是“我与你,未相识,天各一方;今相逢,便是朋友”。寥寥数语,已经在我的眼前勾勒出一个豪爽仗义似乎又洒脱不羁的形象。

真正结识于利祥,是在他完成了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之后回到家乡,征尘未洗劳顿未消的时候。通过朋友的引荐,我以一种十分虔诚的心态走进他的家。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温和朴实而又不失精明睿智的中年汉子,努力在倒错的时空里想象着茫茫死亡之海中一个执著前行、步履坚实的孤独身影。

于利祥祖籍江苏省滨海县,由于受家庭的熏陶,小时候就喜欢阅读古今中外名人的诗词和游记,尤其是名人诗文中描绘祖国壮丽山河和“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豪情壮志,常常使他浮想万千。为了实现走遍神州的理想,从上高中起,他就开始大量研究古今中外的名人游记、典故、传记、民俗风情,为日后的旅行打下了基础。

在日记中,于利祥这样写道:其实,旅行是一种生命感悟,一个人的旅行情结固然与阅历、学养、环境、性格等因素有关,但精神内核应是超拔的生活观念和高尚的人生价值。旅行途中的艰辛与困顿,甚至生存与死亡的交织冲击,对于一个刚刚从世俗纷争中退却下来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心灵的净化。就为了这个,我也要一直走下去。

30年过去了,这种精神内核提供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动力,并且最终成就了他走遍神州,荡涤胸怀的宏图壮志。他已记不清自己到底走过多少地方,从巴颜喀拉山腹地和各拉丹东的黄河长江源头到乌苏里江中俄边界;从玉龙雪山脚下的香格里拉到东海波涛中的桃花岛;从我国汉代第一条边防线居延古塞到红其拉甫哨口;从我国的西极西姆哈拉到东极乌苏镇,从南极三亚到北极漠河……都留下他坚实的脚印。

在于利祥的眼睛里,山水都是有灵性的,它们厚重大气而又内敛深刻的人文品格深深吸引了这位天涯游子,于是,他的目光和脚步就常常驻留在山水的历史文化层面上。

除了普通人常去的名胜古迹外,于利祥的旅行更多的是到那些人迹罕至、鲜为人知的地方。他走过了“古丝绸之路”和“唐僧取经”、“法显西行”路线的国内段;寻访了“魏、蜀、吴”三国时代的战争路线及古遗迹;探寻了“汉代西北陲居延塞防”的分布和遗址;考察了中国工农红军第一、第二、第四方面军的长征路线和西路军喋血西征的路线和遗迹;游历了“金牛”、“阴平”、“青溪”、“茶马”、“唐蕃”、“车师”、“葱岭”等古驿道;沿着李白、杜甫、王维、岑参、柳宗元、徐霞客的旅行路线进行探访寻踪;朝拜过全国90%以上的藏传佛教寺院;深入到怒江、金沙江、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考察探险;走遍了新疆85个县和青藏高原的山山水水;拜访过班禅故居、成吉思汗故乡以及许多帝王陵、名人冢……

站在历史的遗迹前,于利祥常常被一种沉重的气压裹卷全身,那是厚重深邃而又负载了太多悲壮、屈辱和遗憾的中华历史给予他的。山还是那样的山,水还是那样的水,可是蔓蔓荒草中作别千年的不灭灵魂却仿佛要与他进行一番精神上的交流与对话。

在甘肃省嘉峪关市金沙滩,他寻访到了汉代名将李陵的遗碑,李陵曾以其特殊的经历成为历史上颇具争议的人物。有人以李陵投降匈奴而不齿于他,也有人认为他敢以“步卒五千人横行匈奴”,并非怕死。在同当地人的攀谈中,于利祥感到了他们对李陵的深深同情,而对汉武帝的嫉贤忌能、残忍专横和对忠良的杀戳行为表现出了极大的义愤。“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在满朝权贵指鹿为马甚至落井下石的时候,也许只有为了替李陵仗义执言导致受到宫刑的司马迁的这番言论才是历史对李陵的公正评价。

从李白童年成长的地方四川江油青莲场出发,沿着李白出川后壮游的路线,一直到李白晚年客死他乡的归葬地安徽当涂,于利祥对李白一生的足迹进行了全程寻访。

站在一代诗仙的陵墓前,细细咀嚼宏传千年的名篇佳句,于利祥似乎找到了一位经历相似,志趣相同的远年知己。轻叹一口气,默默地鞠上一躬,他带着一种复杂的感触重又踏上了新的征程。

此外,于利祥还寻访了新疆古西域的车师、高昌、楼兰、于阗、精绝、危须、仑头等王国的遗迹和许许多多的古城遗址;探访了樊梨花征战的古战场新疆巴里坤和青海的十一世班禅故居,以及西藏、新疆、广西、云南、贵州、甘肃、青海、内蒙、黑龙江、吉林等地古代少数民族的起源、演变和其图腾崇拜的秘涵。

对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喋血西征路线、遗址和纪念物的寻踪之旅是最富现代色彩的,从甘肃靖远到青海的祁连直至新疆哈密的星星峡,于利祥用了整整46天时间走完了全程。一部血泪书写的悲壮历史再次展现在他的眼前。对历史文化的多情和沧桑感常常使于利祥在山水历史间跋涉的时候有了越来越多真切的感悟,这种感悟又渗入了他的笔墨之中。在探访完成吉思汗故乡后,于利祥写道:“大汗故园岁月深,界河流淌帝王魂。弯弓天降山河震,铁马横摧血染尘。”在考察完黄河源头,深夜宿营于胡耀邦同志和十一世班禅共同题词的牛头碑下,面对东流的黄河水和黄河中下游断流的现实,心中涌起一种深深的忧患意识:“星宿海边风渐紧,牛头夜偎月光明。高原静听断流叹,万里长河泪抚琴。”诗句伴着慨叹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

30年来,他把旅行中的所见所闻和所感都化成了笔下的文字,陆续写下了30多本旅行日记,十多万字的诗词、散文,拍摄了4万多张旅行资料图片。这些都成为于利祥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在不断挑战自身体能和意志极限的过程中,探寻生命存在的终极意义。多少次柳暗花明,多少次死里逃生,都让他在更加珍视生命的同时深刻领悟了人生的真谛,人格和品位向着更高层次升华。

于利祥的旅行很多时候都包含着探险成分。有些艰难险阻是令人难以想象的,然而,他从来没有退缩和后悔过,反而是这种艰险刺激了他向更加艰险的境地进行探寻的欲望。

有一次,在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为了拍摄汗密瀑布和“老虎嘴”下古栈道遗址,他差点掉进后面的悬崖。在西藏的珠峰大本营,他在没有任何救援设备的情况下,竟然又向前挺进了近800米的高度,最后令登山队员和大本营的救援队员都感到不可思议。在独自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路途中,多少次迷失方向,多少次深陷沙窝,多少次饥渴到了死亡的边缘,这些都曾令一些身着现代化“铠甲”,手持卫星电话、卫星定位仪,并有许多后援力量呵护的所谓探险家们汗颜不已。在巴丹吉林沙漠戈壁中,他在探寻中国古代第一次正式部署的边防线“汉代西北边陲居延塞防”的走向和遗迹时,沿着沙漠中的一处处烽燧遗址来到第一座古城“肩水都尉府”遗址(俗称“大湾城”)时,他发现这里的情况与史籍和有关资料上记载的有所不同,他看到这里比历史记载的多出一座古城。在考察了身边的“肩水都尉府”古城遗址后,便决定立即到河对面去考察另一座未见记载的古城堡。如果要从南边双城乡绕河抵达需要多走30多公里的路程,于是他决定涉水过河。刚下河中涉了一段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要到中间时,发现河底的沙土在脚下不停的涌动,转眼间,他的双腿被吸进河沙中,而且越陷越深,幸亏他多年旅行中积累了一定的自救经验,立即屏住气俯伏水底,慢慢地将双腿从河沙中拔起,然后在水中翻滚着爬上对岸。后来才得知这就是古弱水河中有名的“魔鬼沙”,一种能吞没人的“吸沙子”。当时那种险情,现在想起来还很后怕。在考察完古弱水河西岸那座不知名的古城后,第二天,在行至额济纳旗境内时,他来到了沙漠中的一座古烽燧遗址旁,当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几十公里的沙漠旅行已使他筋疲力尽,而这里近百公里方圆没有人烟,他只得取出背包中的羽绒服和塑料布,倚靠在烽燧旁宿营过夜。沙漠中的夜晚,风声、古弱水河的流水声都异常的恐怖,不时还夹杂野兽的嚎叫。他不断地摁亮手电为自己壮胆,大约深夜1点钟,他敏锐地感到,有几只不知是什么野兽从身边穿过。起初,他惊恐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后来干脆站起来,对着四周一片黑沉沉、阴森森的茫茫戈壁大声呼喊,可以说是彻夜未眠。第二天天刚亮,就又踏上新的旅程。像这样的经历,对于利祥来说,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也正因为如此,许多人对于利祥这种近乎苦行僧式的“苦怪”行为感到不可理解,而他却是苦中取乐。

许多年过去了,无论世上发生何种变故,于利祥始终不能忘记那些时光,也无法舍弃生命中最本质,最有价值的东西,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自幼爱山水,雄怀铸旅程。昆仑肩上立,江海砚中存。边塞赏明月,草原风洗尘。远游天地悟,漂泊壮人生。”

这应当是对于利祥30年旅行生涯和心路历程的真实写照。对于一个有着浓浓漂泊情结的人来说,他的脚步是永远也不会停下来的,因为他不知道他要往哪里去,更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寻找和回归属于自己一隅的精神家园成了他一生的命题。这就注定他的人生永远是在旅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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