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开泪花流

2005-02-11 11:10
文学少年(绘本版) 2005年12期
关键词:水水丁丁金银花

云 南

当我走过校园中那簇盛开的金银花旁边时,强忍了半天的泪水禁不住簌簌地奔流而下。而他,一个号称石头的家伙则紧紧地跟着我。初夏很硬的阳光将他的脸意写得棱角分明,他嘴一咧,想对我吐什么词儿,但我昂起脸不瞧他,倒让他犹豫了。

丁丁,你别难过。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我勉强笑一下。我难过?我会难过?

他掏出一张纸巾递给我,我没接,继续向前走去。

老爸与老妈的离婚大战经过16年的磨擦演习终于上升到实战阶段,尽管我一再以“第四者”的身份威胁说如果他们再闹下去我就拒绝高考,然而他们还是离了。我的花季早已成为老爸老妈持续争吵的泪水淋淋的雨季,如今他们离了,对我对他们倒都是一种解脱。然而我的解脱准确地说其实是一份尖锐刺激之后的麻木。我对前来劝说的人无所谓地只是笑,他们大吃一惊:这孩子都伤到心了。

只有石头真正进入了我的内心,我的一举一动,我的一个眼神,我欲说还休的神情,他都提前逮住了。只有在他面前,我才会流泪才会放声大哭。我把整个感情都寄托给他了。

他比我更早地经受了类似的痛楚,因而,触觉也更为敏锐。

我和妈妈搬出居住了16年的爸爸的家,石头与几个男生为我忙乎了一整天。失去了爸爸的肩头,我与妈妈似乎都更依赖于另一个男人的肩头,虽然那个男人还很小其实还算不上一个真正的男人。石头为我们安顿好不多的家当,那个很小的临时租住的“家”升起了袅袅炊烟,妈与我紧张的心弦才终于松弛下来。

石头从那天起成了我们家的常客。

我时不时地看一眼石头。

我看他时,我们两个眉眼间的交流让我那颗被撕裂的心时不时想哭的冲动得到了稍稍的熨帖。石头为我在我们租借的小院里种了一株金银花。那是一株老树桩,失水的枝条没几天便重新虎虎地动弹起来,小叶儿吐圆了、浓了,渐渐遮蔽了半个院落。尽管有些疏落,我还是喜欢在金银花下看书,而字里行间总是现出石头虎虎生威的样子。

等我发现我对石头的依赖是那样无可救药时,已经到了学习最紧张的阶段。金银花也开了,一蓬白生生的花朵灿烂了我与石头。我把金银花摘下来用纸巾包好,再包一点上好的普洱茶,拿到学校给石头沏上一杯。阳光密密地罩住大地,大汗淋漓中芳香着石头如水的柔情。

我离石头越来越近,离另一个好朋友水水却越来越远。

水水一直是我的好朋友,从初中到高中我俩都同学,好得亲密无间。我老爸老妈成天吵架,她天天安慰我。然而,当我的家破裂之后我却离开了水水。我不喜欢同情,我的痛苦多少赚得了别人同情的眼泪,却不需要别人咀嚼。好像一只支离破碎的碗,再润洁的水都无法把裂痕密合,我很自然地拒绝了作为粘合剂的水水。再大的痛苦都让我一个人承受吧。

水水的成绩就在那时与我拉开了距离,当她成为教师眼里少数的重点保护对像之一时,我却赢取了老师些许同情的目光。这并不是我愿意的。我发誓要追上去,我在石头与我老妈的目光里重又获得了动力。如果我愿意,水水会毫无保留地帮助我,然而我很自然地拒绝了来自水水的关切。

石头对我来说已经重要得不能再重要了。然而虽然石头巴不得大家都把我当成他的MM,只有我却知道我眼里的石头的角色并非如此……他是我的“枕头”,我把忧愁与不安都放给他,然后放心入睡。我忘了即使“枕頭”也有他自己的感情,而且他不属于我一个人。就在我呆呆地坐着满心期望着石头的指点时,不料石头却让另几个同学围住了。我的泪汪汪地出来了。水水惶惑地说丁丁你有事呀,我能帮你吗。我摇摇头,慌慌张张地谢绝了她。水水说,怎么了丁丁,我们是朋友呀。

我的泪水更止不住了,都不知道如何面对水水。

很多人在我与石头后面指指点点,说我与石头如何如何说得我又心酸又高兴,而石头这家伙安然于别人的指点,对我更好了。渐渐地少女心里的涟漪轻轻泛起,如果一天不见石头我会很难过,而每天石头都忘不了到我家在金银花下为我补课,给我讲我不懂的。我奇怪老师讲的课我一无反应,而石头一点我就通了。

有人打趣石头说,你这家伙很会趁人之危趁虚而入呀。

石头很得意地笑着,笑得我心里艾艾的,毕竟这些已经成了这个破碎的夏天的风景。

“石头过来呀。”水水喊石头。

我很生气地盯了石头一眼,石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水水走去,“笃笃”的脚步沉重地从我的心上碾过。老爸与老妈互相斥骂的可怕的场景又在我面前重现。我把头捂起来,头上霎时冒出豆大的汗滴,痛得万箭穿心。

教室里的空气异常窒闷。

石头与水水的对话终于结束,他终于走了过来,大声惊问:丁丁你怎么了,怎么了?

石头使劲摇晃着我,我的身子都要让他摇碎了。水水惊恐地说,丁丁你的脸苍白,你是不是病了?

我痛苦地瞧着他俩,勉强地摇摇头,有一种痛除了我谁能明白?

石头把我给他沏的茶端过来,我咕咚一口喝下,感觉好多了。石头与水水都想上来搀扶我,我谢绝了,摇摇晃晃地走出教室,走到校园里那株金银花下,大口地喘着粗气,泪水再也止不住地哗哗而下……

同学们说,丁丁忌妒水水了。

我承认我喜欢石头,然而,我更清楚地知道,有一种比喜欢更深的东西,那么不合时宜地到来了,来得我惶恐不安。放学后石头又来敲门了,我流着泪把门关得死死的,他没推开在门外站了好久才走了。

第二天,一个男人沉重的步伐把小巷敲响,我的心咚咚跳以为石头来了。这个倔强的石头呵,让我多为难呵。然而推门而入的却是爸爸。没见几个月,往日那个心窍闭塞容易发怒的老爸显得有些羞怯腼腆。他是要把没发完的火再向我们母女撒上一把,把那块渐渐长痂的伤疤再狠抓一把吧?然而,老爸坐下来静静地嗅着金银花香,一句话也没说。倒是老妈有些过意不去,两个人于是很友好地聊了起来,好像一对老朋友。

离开反让一对冤家平静了。

也许距离才是最好的疗心仪,适当的距离反而让他们知道对方的存在对于自己并非无关紧要。

石头好多天没来了,妈妈问我,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我点点头。妈妈说,离开一些也好,你还很小呀。说得我眼泪汪汪的。

那以后,我们重新和好了,我仍然天天跳上他的单车后座,但我们之间的距离已在不知不觉中拉开了。水水不时地与我们一路并排而行。我时不时对水水微微一笑。不过当她与石头高声讨论问题俩人很会意地笑时,我却笑不起来只是不便再把头转开了。

石头说,看来你对水水好一些了,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对她好了。

我说,用得着妈?因为我而不对她好。

石头答非所问:水水其实很关心你。

我说,这用得着你说吗。

石头笑了,而我的泪涮涮地流出来了。石头吓了一跳,我说错了吗?我摇摇头,泪水却再也止不住。

开过了花期的金银花开始大片大片地脱落。石头跟我都平静下来了,我能够平静地对待他了,我俩斗嘴打趣,说一些没有边际的话。

金银花都开得很稀很淡了。

前些天我还以为你对水水吃醋了呢。石头嬉皮笑脸地说。

我打他一拳,你配么。然后我心酸地跑开了。我强制自己不要哭,但回到家后我还是埋头大哭了一场。妈妈摸摸我的头说:傻丫头,应该哭的时候你坚强得有些过头,现在不是一切都好了吗?怎么动不动又哭了。

我只是哭,哭得妈妈也陪我哭了起来。

很多很多次,水水与石头在一块儿走都让我无意地撞见了。我清楚自己该怎么对待,却禁不住心里汪洋一片,头又“嗡”地一声大起来,冷汗又遍身而下。没有人搀扶我,是我自己站起来向那簇校园里盛开的金银花走去……一条很短的小路,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金银花很快谢了,只有零星的花朵开过了盛夏,当石头拿着入学通知书来瞧我时,我的心平静得有些过分。石头安慰我说,你的通知单很快会来的,过去你比水水好,她都拿到了你怎么会没有呢。

我说,你不用替水水安慰我,我知道我是谁。石头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其实你自己也知道,我很喜欢你。石头突然大胆地冒出一句。我顿时泪流满面……我以为这句话他要对水水说,可是他却对我说了。我错怪他太久了。

我们在金银花的浓阴下坐了很久,很久我俩都没说话。临走时石头说,这句话明年这个时候我还会说的。我又一次哭了,泪水朦胧中石头的背影越来越模糊……

我复读了一年,为高考而拼搏,也隐隐地期待着明年石头的那句话。

一年里石头没给我写一个字,没Q我,也没E-mail我,我心如止水,感谢他没打搅我让我能够安静学习。倒是水水不时给我打电话,她的E-mail一封比一封写得长,一封比一封写得开心。我很高兴地坐在电脑前,往键盘上按下我想按的字码。两个女孩儿间的友谊经过一波三折后好像姐妹了。这也许是距离又一次发生了作用吧。老爸不时来找老妈聊天,他俩坐在金银花下没事一样地对视着。老爸给我买了很多学习用品,我都很愉快地接受了。老爸调侃说我女儿也学会温顺了,我一笑,心的泪水却无边地漫延开去。我知道老爸对我与老妈再好,老妈都不可能原谅他了。16年,天天在咸水里泡着想想都心寒。

高考很成功,收到通知的第二天石头就来了,一进门就厚颜无耻地要我给他泡金银花茶,说一年没喝到醒脑醒神的金银花茶了。我浓浓地给他沏了一杯,他喝着直视我的眼睛,蹦出了憋了一年的那句话:“跟我交往吧。”

我避开他的眼睛,静静地说,我习惯了你对我兄长般的关怀,我需要依靠的肩膀,难道从今天开始,我要失去那份真诚的爱护了?

不,我会更加爱护你。

但再也不是GG的疼爱了,我酸酸地说。

他无言地喝着金银花茶,我不停地给他续水。他说,味都很淡了。我说,淡一些不好吗?芽我俩都笑了起来,在盛开的金银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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