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得不”的语法分析

唐　丽

一、“不得不”

1.1《重新认识双重否定》一文认为：“不得不”是能愿式的双重否定。（《湖北民族学院学报》2003年2月）即 “不得不”是一种临时性的修辞手段，它是对“得”的双重否定。

我们认为这种看法有待商榷。首先，“得”只有读“děi”时，这种理解才能讲得通。而“不得不”中的“得”读为“dé”，并不读“děi”。其次，双重否定，只是临时性的修辞手段，不能脱离具体的语境。如：“他不是不会”中的“不是不”脱离了这句话就不成立。而“不得不”虽然形式与双重否定一致，但人们把它当作是一个独立的语言单位来用，它不是临时的组合，而是凝固结构。

1.2 那么它是词还是词组呢？《现代汉语词典》和《现代汉语八百词》中都未收录。《汉语大词典》的编者将它看成是一个词，收录在“不”的词条中。究竟它是词，还是词组，我们应该根据常用区分标准来判断。

首先明确二者的定义：词是“最小的能够独立活动的有意义的语言成分”； 词组是“语素和语素组合成词（合成词），词和词组合为词组。”

其次采用扩展法和替换法来做判断。凡是能被扩展或是被替换的语言单位就是词组，反之则为词。

看“不得不”能否扩展。我们以“买书”为例。它是个词组，能扩展，且扩展后保持原义，如：“买一本书”。但是“不得不”不能，即“不得”和“不”之间不能插入其它成分。

看能不能将“不得”和“不”用别的成分自由替换。还以“买书”为例。“买书”中的“买”和“书”，都可自由替换，如：买票、买菜；看书、读书。但是“不得不”却不能。其中“不得”完全不能。只有“不”可以被有限的两种成分替换，即“不得已”和“不得了”。所以这种替换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替换。

由于“不得不”既不能被扩展，又不能被替换，因此我们认为它是词，而不是词组。

二、“不得不”词类、语法功能判断

2.1“语法上所说的词类，指词的语法分类，即根据词的语法特点划分出来的词的类别。词的语法特点，包括词在形态、组合能力和造句功能三方面表现出来的特点。……什么是组合能力？某类词可以跟一些什么词发生组合关系，不能跟什么词发生组合关系，这就是词的组合能力。……什么是造句功能？词在句子中能不能充当句子成分，能充当什么句子成分，这就是词的造句功能。”

2.2 我们根据“不得不”能和哪些词结合，充当什么句法成分来确定它的词类。

首先看它能否与名词结合。显然不行，下面的说法不成立：*不得不笔；*纸不得不。由此可知，“不得不”不是形容词。因为 “通常说的形容词可以放在名词前头做修饰语，可以放在名词后头做谓语，可以受程度副词（‘很、挺、太之类）修饰等等。”

其次看它能否与谓词（动词和形容词）结合；能否充当句子成分，充当何种句子成分。它能与谓词结合：不得不笑；不得不快。它能做状语：他不得不参加这个培训班。

通过分析，我们认为：“不得不”是副词，因为它具备了作副词的语法功能。

三、“不得不”比较法分析

3.1 “不得不”为人熟知的语义是：不得已，表示无可奈何。我们把它看作是“不得不1”，如：

（1）患上怪病罗雪娟不得不1吃禁药。（2005年6月29日《成都晚报》）

例（1）用“不得不1”强调了罗雪娟无奈的境况，它包含了说话人的主观情感。

虽然在语义上“不得不1”与“不得已”相近，但是二者的语法功能却大不相同。因为二者分属不同的词类，前者是副词，后者是形容词；所以二者出现的语法位置，充当的句法成分不同。

3.1.1 多数情况下二者不能互换。如：不得已的办法*不得不1的办法︱他半夜动身也是不得已。*他半夜动身也是不得不1。

3.1.2 只有个别情况可以互换。如：半路上车坏了，我们不得已又回来了。︱半路上车坏了，我们不得不1又回来了。

之所以二者能互换，是因为“不得已”是“不得已的情况”的省略，“不得已”仍在修饰名词。（以上例句取自《现代汉语八百词》）

3.2 除了有“不得已”义外，“不得不”还有“不能不，必须”义。我们把它看作是“不得不2”，如：

（2）如果想看日出，就不得不2早起。

例（2）是“必须”义，它强调了情理上的必要，不掺杂说话人的感情因素。

3.2.1“不得不2”和“必须”语义相近，语法功能相似，它们都是副词，都能做状语。如：

（3）话虽这么说，但事也不得不2（必须）这样做。

3.2.2 但是在很多情况下，二者在用法上有差异。

3.2.2.1 一般说来，“不得不2”都可以换成“必须”；“必须”则不能。当陈述的是原则性、是非曲直类的内容时，“必须”不能替换为“不得不2”。在语法上讲得通，但不合逻辑。如：

（4）我们必须遵纪守法。

（5）我们必须坚持真理。

而且，虽然“不得不2”可以换为“必须”，但互换后表达效果不同。如：

（6）从现在起，我们不得不2全力以赴地克服困难。

用“不得不2”只表达了客观上的必要性，给人以消极被动感，而换成“必须”后，表达效果明显要好。因为“必须”不仅强调了情理上的必要；也强调了人的主观意愿，有积极向上感。

3.2.2.2 “不得不2”和“必须”出现的语法位置不尽相同。“必须”可以用于主语前，而“不得不2”不能。如：

（7）这件事他们都办不了，必须我亲自去。︱*这件事他们都办不了，不得不我亲自去。

3.2.2.3“必须”可以表示：说话人发出命令或作出决定。如：

（8）在法庭上作证时，你必须说实话。

而“不得不2”不能。它只能强调：没有别的选择，不这样做不行。如：

（9）为了不迟到，我不得不2提前半个小时出门。

3.2.2.4“必须”可以单独成句，主要在对话中出现，往往起强调作用。但是“不得不2”不能单独成句。如：

（10）A大夫，他必须住院吗？

B他必须住院。这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必须！

以上是我们对“不得不”的分析，由此明确了：“不得不”是词，是副词。它有两层含义：一是不得已，表示无可奈何；二是不能不，必须。通过比较分析，我们知道“不得不1”和“不得不2”各有其独特的表达效果。其中“不得不2”常常为人们忽视，所以我们使用时就要格外留意，不要混淆了“不得不1”和“不得不2”的用法。

参考文献：

[1]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2]邢福义.词类辨难[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3]朱德熙.朱德熙文集·语法答问[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4]邢福义.汉语语法三百问[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5]吕叔湘主编.现代汉语八百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唐丽，广西大学文化与传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