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保护

2007-05-14 14:54赵文辉
小小说月刊 2007年2期
关键词:供销社小张部长

赵文辉

为了考乡长的事,张清生决定去组织部高部长家走走。吸取了以往的教训,这回乱七八糟的他都没拿,直接带了一只鼓鼓囊囊的信封。

高部长家住在县委会,天一擦黑张清生就摸到了。见街门虚掩着,他抬起了手,突然又犹豫了,不知敲好还是推好。敲吧,怕人家不接见自己;推吧,冒冒失失,又怕惹烦了人家。高部长是谁,县委常委呵,生杀大权都握在手里呢。正“推敲”着,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人,问:“谁呀?”是个姑娘。张清生报了姓名,姑娘又问:“认识不认识高部长?有没有别人写的条子?”张清生连忙说有有有,往外掏。姑娘信了他,说不用了,跟我来吧!

高部长家简朴得跟一个普通工人家没什么两样,电视机只有14英寸,发黄的沙发有些年头了,张清生看见沙发垫都是自己缝的。县里上下都知道高部长是有名的“地摊部长”,去省里市里开会,或下乡回来,从不下馆子,带着司机秘书吃地摊,每年吃地摊能为县里省下一笔开支。一个地摊部长,今天会收礼吗?张清生想想身上揣的那个信封,不由紧张起来。高部长留着大背头,脑门锃亮锃亮,中山装披在身上很威严。张清生一进门就有点紧张,把孙保树的引荐信递上去时手竟有些发抖。高部长接过来,戴上老花镜,打开台灯看了一遍,见张清生还站着,就说他:“坐,坐,小张。”

张清生半个屁股搭在沙发上,毕恭毕敬地望着高部长。高部长递过一支烟,张清生赶紧摆手,“不会不会。”高部长让那个姑娘给张清生倒茶,她是高部长家的保姆。茶端上来,张清生又是一紧张,“不会,不会。”姑娘笑了,高部长也笑了,叫张清生不要紧张:“小张呵,年轻人要胆子大一点,见了领导就不敢说话了,以后咋给人家当领导。”接着示意保姆离开,又叫张清生谈谈他的工作情况。

一提到工作张清生就来了劲,端起茶杯润了一下嗓子,望了一眼高部长,高部长点点头,示意他只管说。张清生得了鼓励就放开讲了,从他如何抓二级机构统计员培训着手,怎样提高统计数字的准确度,又如何通过数字分析给领导提出科学的合理化建议……张清生平时木讷,但一谈到业务工作就灵活多了。有一回县供销社举办财统人员培训,他在培训班上理论结合实践,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引来了满堂喝彩。当时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一面对工作口才就那么好。今天在高部长家发挥得也不错,多少有点淋漓尽致。

张清生讲得满嘴白沫,非常投入。正说得津津有味时,猛然发现高部长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张报纸,半张脸遮在报纸后面,也不知是晴是雨。张清生一惊,赶紧打住,心说自己咋又犯开了混,把高部长家当成了县供销社的培训班!他赶紧办起了正事,摸摸索索把西装兜里的信封掏出来,放到茶几上,“高部长,一点心意……”高部长眼一亮,啪地放下报纸,伸手拿起信封,厉声说:“小张,不要搞这个,拿回去!”张清生又是一惊,心腾腾直跳,正不知所措呢,却见高部长并没把信封塞给他,而是一顺手扔到茶几下面。张清生长出一口气,赶紧起身告辞。

高部长没再挽留,一直把他送到门口。到门口,张清生刚要说再见,黑暗中高部长忽然一下子搂住了他,搂得很紧,并在他身上摸起来,动作娴熟之极。张清生一激灵,心说高部长要干啥?莫非他好男色,要那个自己?张清生心慌得要命,男人好男色的事不但听说过,他还亲眼见过一回。那回在浴池,一个男人正在搓澡,手却搭在了搓澡工的腰间。

高部长往下却没做啥,哈哈笑着,和愣着的张清生握手告别:“小张,好好干,再见。”

走在大街上,张清生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清风吹了半天,张清生的脑子也清醒过来,明白了高部长那一抱的用意。心说把我张清生看成啥人了,我身上还会装录音机不成?这些干部,比《动物世界》里的羚羊还懂得自我保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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