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喝功夫茶的人

2007-08-08 09:30
满族文学 2007年4期
关键词:小红保姆

阿 烈

在秋风瑟瑟、落叶飘飘中,D市的竹园新村楼群,在错落有致的树冠中露出漂亮的身段。一座欧式造型的楼宇中间楼层的落地窗,闪现一位中年人的身影。他独自一人,静坐在宽大敞亮的客厅里,一边品茶一边端详画架上一幅未完成的女人体画。这人有个文雅的名字,叫锐之。

其实,锐之是一位作家而不是画家。一般讲作家、画家总是烟不离手,锐之却不喜烟酒,写作之余,他有两个爱好,其一爱喝口功夫茶,从厅里摆设的根雕茶几、黑紫檀仿古茶盘、鸡翅木茶具、紫砂壶及茶盅、茶托、闻香筒等一应俱全的喝茶家什,就不难看出锐之品功夫茶的讲究和历史了。其二是近两年他喜欢起了绘画。至于绘画,早先他是抽空依书的内容画几幅玩。后来有两幅自我感觉画得不错,便在自己出书时作为插图收了进去,反响不错,画画的兴趣也日渐浓了起来。

锐之喝功夫茶讲究静心。经常在喝茶时,他会叫保姆阿静放下手中活,陪他饮茶。他不喜欢有人走动。另外,阿静也喜欢听他讲茶道说学问,说就像茶的清香给人一种喝茶时享受。

阿静家住山区小镇,是个高中毕业生,高考未录,便出来打工贴补家用。两个月前,锐之在家政公司挑选她是喜欢她的学生气,像孩子样清纯。阿静喜欢给文化人家当保姆。到了锐之的家,她才发觉,锐之是独身男人,心里便有些怕。如今关于男人是色狼的故事多去了。可是,几天下来,她看到锐之家里条件好,人也算厚道,还常常给她选出名著让她读,阿静就放心地做起家政。她时常奇怪,锐之为什么没有女人?不过,这不是她一个女孩子家该问的话。

阿静知道文化人都喜欢讲话,也喜欢有听众。每次喝茶她都静静地听锐之讲话,渐渐地记住了锐之每次沏茶时,总是先说:“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好像是表示对茶祖的敬重。

今天,阿静见锐之兴致不错,神农尝百草的话刚说完,她就接着说:“‘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

锐之笑了,说:“阿静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静也笑着回答:“是先生讲给我听的。先生还讲过故事,说乾隆帝年老退休,大臣们惋惜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乾隆爷说,‘君不可一日无茶。”

锐之呵呵笑着,夸她聪明。举起紫砂茶壶,将面前的两个闻香筒斟满茶,推向阿静一个,告诉她:“‘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那是说汲江中水,取高山茶,要活水青茶的品位。就像君子的清正人品。”锐之接着说:“唐代陆羽茶圣的一部茶经,把茶的功效、制作、饮法等都说全了。”

阿静心中暗笑:文人犯迂,这话我都快记熟了。她把茶水倒入茶盅,自己举起闻香筒用双手搓来搓去,闻着茶香便觉得一股暗香沁入心肺,神清气爽。那边锐之吱吱喝了一盅,正咂嘴回味茶香呢。阿静忍不住低头抿嘴一笑,这让她那粉面皓齿更加楚楚动人。

锐之说:“笑什么?我讲错了吗?其实,这喝茶和做人一样都讲究个‘品字。”

阿静恭敬地听着锐之讲茶道,不觉得把闻香筒贴到鼻子上了,自己突然发现这不雅动作,有些不好意思。

锐之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放下了茶盅,随口问阿静:“有个事情我问一下,听说出来当保姆有做贴身的,你认识这样的女人吗?”

阿静听了心里一惊,提起紫砂茶壶给锐之的茶盅斟满茶水。脸上微笑着回话:“先生,怎么要找这样的保姆?”

锐之听了不觉得脸上有些红。其实他刚问完阿静,心里就责怪自己,怎么能去问这个邻家小女孩一样的阿静这样的问题?

原来,锐之画人体还是头一回,画到半途,画不下去了。上周和朋友喝茶时,问过画界的几个朋友请模特的事。几个朋友告诉说,模特价格可比那些“小姐”贵多了。还有个画家不怀好意地笑着告诉他,有时挑个身材好的“小姐”,能解决不少问题,特别像锐之这样独身贵族。本来自己是要请个模特的,不知怎么开口说出了找“贴身保姆”了。

“我可不是想少花钱。”锐之在内心里对自己说。他扬了扬手说:“喝茶。”像解释地对阿静说:“我可以多付工钱的。一次两次都可以。”

阿静不解,怎么叫一次两次?阿静垂头说:“那样的保姆我不认识。”。

锐之脸上沁出了汗珠。他把手挥一挥,说了算了算了。他内心里奇怪,自己这是不是一种性饥渴的表现呢?锐之有些茫然。他又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起身走到画架前,把目光投向未作完的女人体图沉思起来。

阿静慢慢起身去做活了。她耳边总响着锐之的那句话,“我可以多付工钱的。”他怎么想找那样的女人呢?他是不是特意说给我听的呢?阿静脸有些热。她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年龄的锐之先生。

星期日,阿静电话约了同乡小红一起逛街。小红拉着阿静去精品屋看衣服,小红一眼就看中了一条质地精良的裙子,试穿了一下很满意,拉开包掏出钱就买,阿静看到她包里有挺厚一叠的新钞票,手上还戴了一枚金戒,吃惊她这么快富了起来。买了裙子后,小红情绪非常好,请阿静去喝咖啡。阿静没有喝过咖啡,热热的咖啡端来,她学着小红的样子用小匙慢慢搅着,小心喝了一口,那东西甜甜的略微有些苦涩,不觉微微皱了皱眉头。

小红看见了说:“阿静,不喜欢这进口货的口味?蓝山可是咖啡中的上品,喝咖啡讲究品味,也是人的品位的象征,现在有品位的人可都喜欢喝它。”忽然,一种好听的音乐响起。阿静正奇怪着,就见小红变戏法似的掏出小手机接了电话,才笑着告诉阿静说:“是我东家那老家伙的电话,让我回去。”

阿静故作闲聊,探问小红有没有做贴身保姆的熟人。小红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一听这么问她就乐起来了,说:“有好价钱吗?有好价就有做的。”

“谁呀,我认识吗?”阿静小声问道。

小红回答:“本姑奶奶就可以做。”

她的回答吓了阿静一跳。阿静仔细端详小红,穿戴鲜光,风流动人,全不是刚到城里时干干瘦瘦的样子,心里就明白了大半。

分手的时候,小红搂过阿静小声说:“这年头笑贫不笑娼。”嘱咐,有好价钱的要告诉她,她不喜欢那个像爷爷的东家。

晚上躺在床上,阿静两眼直直的望着天棚,想着小红的时髦,心里核计要不要把小红介绍给锐之。小红说过,笑贫不笑娼啊!她翻过身来,见门玻璃上透过的灯光,她想,锐之还在写东西。阿静心里一动,一咕噜跃起身,披上睡衣走到客厅的大茶几旁,悉悉索索沏了壶热乌龙茶送了过去。

锐之见阿静进来,见她不施胭脂,松散的乌发衬托着粉脸,一身软质细花布睡衣,格外显得姑娘的苗条婀娜的身材,透出诱人的活力,活生生的一个模特。他不觉有些发呆。

阿静偷眼瞧见抿嘴一乐,倒了一盅茶递过去。锐之伸手来接,眼光还在散乱当中,接茶的手竟把住了阿静手。阿静慌的手一松,那茶水洒了,烫的锐之一缩手,那个紫砂茶盅砰的一声,在地上摔成了八半。阿静抓起锐之的手用嘴去吹,不住地埋怨自己不小心。

两人一下子都有些迷乱。四周寂静,只有墙上的啄木鸟钟在那里一啄一啄的敲响。倒是锐之先清醒起来,讪讪地扶着阿静说:“怎么样?没烫着你吧?”

阿静站直身也问:“烫着先生了吗?”

锐之说:“没有,没有。”

阿静抚了一下散落的头发,笑眯眯地说:“我再给先生倒茶去。”

锐之也跟出来说:“不用了,一起坐坐吧。”

客厅里,阿静坐在大茶几边,熟练地沏上了茶,双手敬给锐之,头低低地问:“先生,您真想找贴身保姆?我……”

锐之一听,愣在那里。半天,闷声闷气地说:“你误会了吧?我要的不是贴身保姆,是为我作画当模特。好了,全乱套了,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

阿静脸一红,低下头。屋里一片寂静。半天,阿静抬起头看先生,人却不在。

阿静来到书房门口,那门紧闭。阿静低声叫:“先生!”屋内无声。她慢慢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了床上。

次日清晨,阿静醒来时屋外一片阳光,她慌忙起身去准备早餐,却见饭厅桌上留的纸条:阿静,怪我这段情绪不好,说话不慎,让你误会,请原谅。你要读书好好做人,桌上的钱是给你的下半年工钱,拿着读书去吧,别耽误了青春时光。

阿静里外屋转了一圈,不见锐之的人影。

阿静明白,锐之让她离开他的家。

阿静很惭愧,锐之的说话不慎那不是自己的不安分造成的吗?她感到自己没有颜面再在这里待下去,决定离开锐之的家。她流着泪把那钱压在先生的紫砂茶壶下。不过,她也不想马上走,她想等锐之回来,解释一下再走。等了一上午,阿静把几个房间的玻璃擦干净了,把厨房、洗手间、书房又整理了—遍,勤快的阿静真的让锐之家蓬荜生辉了。等过了中午,锐之也没有回来。阿静转念一想,这种事情是解释得了的吗?算了,走吧。她收拾了自己的衣物,把房门钥匙留在桌上,一边回望着这个熟悉的家,一边迟疑地走出家门。

楼外面的高树上偶尔有落叶飘下,在地上美丽地旋转着。阿静走在路上,她觉得头有些昏。一直走到天色渐黑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围着竹园新村转,竟转回到锐之家的楼下了。阿静揉揉眼睛,看见锐之家的灯亮了。她没有犹豫,几乎是跑步上楼,她想,她还是要向锐之解释一下。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她不想离开锐之的家。

她敲响了锐之家的门。

锐之问:“谁?”

阿静说:“我。”

门很缓慢地开了。没等两人说话,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阿静,是你吗?”阿静这才看到,沙发上坐着小红。她愣住了。

锐之问阿静:“你们认识?”

阿静点着头说:“小红是我同乡。”

锐之欲言又止。但还是让进了阿静。

阿静的心忐忑不安,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巧,锐之辞去我,请来的竟是小红。此刻,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该离开这个家。

锐之仍然像往常一样说:“阿静,你给客人倒杯茶。”好像忘记了桌子上写的那个条子。

阿静一下子情绪高涨起来,她像以往一样地轻轻地回答主人:好耶。就轻手利脚走进厨房。等她端了热水壶再回到客厅时,锐之却又冲她挥手,示意让她离去。随后传来锐之那浑厚的声音:“你给我听好喽,我请你做人体模特,并不是要你来跟我做什么龌龊之事。”

小红的声音:“好好,这我早听明白了,其实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你光看看有什么意思?你们男人真的好变态哦。”

阿静听了脸呼地红了起来,心跳得也快了,她懂得小红话里的意思,觉得不能让小红惹锐之先生生气,急得推门就进去了。

“喝茶喝茶,边喝边聊吧。”显然,锐之在耐着性子劝小红。

“姑娘我不喝那玩艺,给我根香烟吧。”小红仍旧是嗲声嗲气的。看这情景,虽说阿静心里厌烦小红的轻佻,但倒是有些放心了。阿静装作不解地问:“小红,你怎么来了这里?”

阿静这样问话,令场面有些尴尬。沉静了一会儿,小红故作轻松地回答:“噢,没啥事呀。我来可不是抢你的活做,是别人介绍说你家这位先生要用我的身体画画。现如今,有价码干什么也无所谓。别说看,用用也行。”

锐之惊讶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阿静恍然大悟,先生是想请人体模特啊。她真没想到小红会这样厚颜无耻,心里想这事自己不是再合适不过嘛,脸上就有些发热,一时不知如何说话。

锐之沉默了一会儿,对小红说:“非常抱歉,我不知你还有这么多想法。好了,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了。”说着掏出一百元递给小红,“打车回去吧。”

小红看看阿静,对锐之说:“这钱挣得还真容易,还没开始呢。是不是阿静在场不好意思?”说完抓过百元大票,起身大大咧咧就向外走去。

阿静送小红走出房门外,小红回身看着阿静,目光有些暧昧地说道:“阿静,看来你还是处女。听姐说,你家主人不像色狼。你不拿下他,可惜了。”

小红消失在夜色中,阿静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待了不知多长时间,屋里传来锐之的声音:“阿静!”

阿静转身走回客厅,给锐之沏了一壶茶,低头送进了书房。她见锐之脸色还有些不悦,便低声说:“先生是要找人体模特,我愿意给先生做。我不要钱。”

“不,不可以,我们……”阿静没有理会锐之,转身轻褪衣衫,溢着青春的身体,亭亭玉立,白玉般耀眼。

锐之眼睛有些湿润,他在那一片苗条洁白的耀眼白光前,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久久没有睁开……

〔责任编辑 胡 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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