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碰撞

2008-01-08 09:38李立成李钟诚
安徽文学·增刊 2008年2期
关键词:开普敦牧师南非

李立成 王 敏 李钟诚

母亲篇

2005年2月27日,在常人看来再平常不过了。但对我和我的家人,却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日子,也是改变我们全家命运的日子。

晴天霹雳

上午9点多钟,我在家中突然接到远在南非求学的儿子钟诚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儿子微弱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妈妈,我出车祸了,全身不能动弹,我快要死了!你快来救救我,我很难受,我要回家……”儿子说到这里,就断线了。

儿子的电话犹如晴天霹雳,我马上按他打来的电话号码打回去。这次接听电话的,是儿子的老师。由于语言障碍,我们交流起来有些困难。老师说他已经被送到医院,儿子现正在抢救室里,不能接听电话。他们都等在外面……从电话中,我只得知儿子现在的伤势比较重,至于最后能出现什么结果,还不得而知。

几个小时后,经多方辗转得知,我儿子经过会诊,要转到南非最大的一家医学院才能完成手术。另外,有一个21岁的白人女孩,已经在这场车祸中遇难,另一个白人女孩受了重伤。

国内下午4点多,我们终于与中国驻南非开普敦领事馆联系上了。林领事去了医院后告诉我们,儿子的情况很严重,脊椎骨折,其中两段是粉碎性、压缩性骨折,盆骨也裂开了,有可能瘫痪,要我们尽快赶赴南非。

我们不知所措,难以用语言表达当时的心情。

去北京签证期间,我们找了律师,咨询关于南非的法律。因为南非是案例法,估计有两项罪名“蓄意谋杀罪”和“酒后驾车超速罪”能够在这场车祸中成立。现在一时还难以确知儿子终究要承担什么责任。

作为母亲,孩子遇到如此大的事故,可怜巴巴地打电话来求救,不管有多大的责任,我都应该去面对,也必须去面对。我安排好家里的一切,以最快的速度办理好出国手续。8天以后,我们夫妻到达了南非首都开普敦。

到机场接我们的,是儿子的同学,叫穆云飞。和他一起来的,是一位姓吴的律师。这位律师一再安慰我们不要太着急,并说他会尽最大努力帮助我们,又说教会也会帮助我们。我们听到“教会”这个词,感到很陌生,再次问了云飞,才知道他并不是律师,而是一位牧师。由于太紧张,我们居然把“牧师”听成了“律师”。

原来这些天,都是教会以及儿子的同学们在精心照顾他。

在儿子的住处住下后,我们每天早、中、晚,从住的地方到医院去,然后又回来,一天要往返3次,90多公里。由于语言的障碍,路又不熟悉,幸亏穆云飞同学每天给我们带路,一周以后,我们才认得路。

在儿子做第二次手术前,中国驻南非领事馆的林领事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手术后儿子有可能瘫痪。听到这消息,我两腿发软,走不了路。儿子这么年轻就成了瘫痪,今后他该怎么办啊?感谢师母和教会里的人,专为他这次手术禁食祷告,结果手术非常成功!

犹疑梦中

每当想到我们将要面对在车祸中去世的女孩凯茜的家人时,心情就非常沉重。吴牧师知道后,邀请我们周日去他们那里看看。在那里,听见大家都在唱一首歌,叫《这一生最美的祝福》。听到这首歌,我有一种莫名的感动,眼泪止不住地流。第二天晚上,我在梦里,不断地听到这首歌。早晨起床后,我告诉家人,我在梦里学会了这首歌。他们不敢相信,我就唱给他们听……那种感觉真太奇妙了。虽然牧师讲的道,我们不太明白,但我们却非常喜欢去听,因为在那里我们的心得到了安慰。我们就要去过世的女孩凯茜家里了。头一天晚上,我们吃不下、睡不着,一直呆坐到凌晨四五点钟,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将会是怎样的场面。想了很多很多,把事情想得很复杂、很糟糕。不过还是作好了心理准备,无论他们怎样愤怒、怎样责怪我们,我们都应该承受;不管他们怎么样对待我们,我们都表示理解,毕竟天下做父母的,失去孩子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次日早晨,吴牧师、另外一个受伤的女孩拉娜(Lana)的妈妈,以及我儿子的同学,陪同我们去凯茜家。在门外迎接我们的是凯茜的爸爸邓肯先生。我们看见了他悲伤的眼睛,但是,在他的脸上,没有看到丝毫的愤怒。他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和我们一一拥抱。

我们走进屋,凯茜的妈妈玛丽莎站在客厅中间,一时我愣在那儿,一步都挪不动了。她却伸出双臂走过来拥抱我,长达10分钟之久。她的手不停地拍着我的肩,不停地安慰我说:“这是意外,不要太自责……”

本来,我是准备好了许多抱歉和安慰话而来的。但在凯茜妈妈拥抱我的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话也想不起来,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不停地流,只会反复地对她说一句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除了这句话,我再也找不到任何话语,能表达对他们的歉意和当时的心情。

坐下来后,凯茜的爸爸对我们说:“今天你们的到访,是对我们全家最大的安慰。”他并且要我们放心,他们决不会起诉我儿子。凯茜的妈妈一直坐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不断地安慰我。看见她的泪水在眼圈里打转,我心里难过极了。她告诉我,他们没有愤怒,只有悲伤。他们跟凯茜不是永远的分离,而是暂时的分开。等他们完全接受女儿过世的事实后,他们会去医院看望我儿子和另外一个受伤的女孩,并希望他们早日康复……

自始至终,他们都在安慰我们,没有半句责备的话。这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好像我们的角色相互调换了一样。事后我们得知,他们当天就把女儿的眼角膜和器官捐赠给了需要的人。

我们真的不明白,本应该伤心、愤怒的他们,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我们?我们好像在梦里,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和感受到的一切。因为对常人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他们承受了那么巨大的悲伤,却用这样宽容、慈爱的态度接纳我们全家。

并且,因凯茜父母的坚持,检察院对儿子 “由于个人疏忽造成他人伤亡罪”的公诉,罪名最终不成立。由于语言的障碍,加上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留在南非陪伴儿子和拉娜治疗,我们决定带他们回中国治疗。我们心里始终不踏实,凯茜家人对我们所做的一切,总感觉像在梦里,甚至担心他们会不会反悔。

在离开开普敦之前,儿子在老师和同学的陪同下,向凯茜父母道别。凯茜的爸爸、妈妈,用宽容的胸怀接纳我儿子,并用手拍着他的头说:“我们真为你能够活下来而感到高兴,祝福你早日康复。”虽然他们眼睛里一直闪着泪花,却是那么的慈祥。

后来我们才知道,凯茜的全家都有着忠诚的信仰。他们的这份宽容、这份爱,深深地感动了我们全家。于是,在回中国之前,我们由香港著名传道人梁燕城博士带领,也决定归向那永恒的

创造者。

传递温暖

我们带着儿子和拉娜顺利地回到了中国。直到回到中国,我们才算从梦境里走出来,完完全全、真真实实地相信,凯茜一家为我们所做的都是真的。

我也很感谢拉娜的全家对我们的理解、信任,以及在南非期间给予的帮助,并同意我把拉娜带回中国治疗。他们自始至终没有责备过我们。拉娜的妈妈要拉娜在飞机起飞以后交给我们一封信,信里这样写道:

“亲爱的李立成:

我愿你们一家平安、健康。非常感谢你为拉娜提供的所有医疗帮助……我也希望你能放松自己,不要因为钟诚和拉娜的伤势,而有太大的压力……”

回到中国后,我们把凯茜父母对我们所做的一切,讲给了亲戚、朋友们听,他们也都深深地感动了。大家都认为,有信仰的人能这么好,那么,他们所持守的信仰也一定是非常非常好的。就这样,我们的家人、亲戚和朋友共18人,一起接受了凯茜一家人所忠诚的信仰。

接受信仰后,新的生命、新的动力,在我们身上慢慢成长。

因为父母没有钱,一个几岁的孩子,有病不能做手术,生命一直垂危;因为没有钱,一个21岁的女孩,被大火烧成重伤后,长达8个月没有得到应有的治疗,以致全身大面积溃烂,处在极度的痛苦中;因为没有钱,一位80多岁的老婆婆,14年前收养了一个被父母遗弃的8个月大的孩子,可现在再也无力养育他了…… 这些在电视、报纸上看到的真实故事,开始深深地牵动我们的心。

我们18个人联合一起,为那个几岁的孩子和烧伤的女孩捐了款。因为有了钱,他们的手术和治疗很快就跟上了。而那个收养孩子的老婆婆,我们经过多方面打听后,得知她住在一个非常贫困的山区。我们找到了那里,给老人送去了一些生活费和孩子读书需要的所有费用,,让老人能如愿地继续收养那个孩子。

我们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出风头,是宇宙中那份神圣的爱,带领我们去这样做。因为在彼此的相爱中,我们不仅能温暖自己的人生,也能温暖别人的人生。

父亲篇

听到家里电话响,是儿子打来的,说在那边出了车祸……当时我整个人都懵了,赶紧把电话交给他妈妈。我们得知除儿子本人伤势严重之外,还有两个同车女孩一死一伤,情况非常严重和紧急。

奇怪律师

儿子的伤势让我揪心,对事故善后处理更是一片茫然。虽然我对国外的法律并不了解,但最起码有一点是懂得的,作为驾驶者,对乘车人的安全,无论如何都是负有责任的。如果被追究刑事责任,儿子有伤在身,怎么受得了牢狱之苦?而且又得知儿子的车刚脱保,听说伤者和死者也没有任何医疗保险和人身保险。这样一来,赔偿的重担全都会压在我们身上了。

更何况,我们还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去处理这样棘手的难题。语言障碍、种族歧视、人地生疏……样样都是雪上加霜啊!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得而知……

怀着这种悲凉心态,我们把家里的各样事情都安排得很长远,做好了长时间不能回国的准备。

经过一番劳苦奔波,我们和儿子的姑姑一起,终于抵达了南非开普敦。来接我们的是儿子的同学穆云飞和一位男士。介绍说那是“吴牧师”,我误听成了“吴律师”。奇怪的是,这个“律师”很热情地跟我们握手问候,还主动帮忙提笨重的大行李箱。

到了车上才搞清楚,原来不是“律师”,是“牧师”。我脑海里马上想到外国电影里,专门给人做忏悔的神父,心想,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忏悔……

到达儿子租住的公寓后,吴牧师对我们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来找我。”我嘴里虽应承着,心里却觉得,他这不过是客套话。人家非亲非故能来机场接我们已经很不错了,至于这种场面上的应酬话,都是说说而已。

我们赶到医院时,儿子还在手术进行中。在手术室门外,我们见到了守护他的几位同学。其中,云飞的太太李静跟我们说:“不要太着急,我们和师母已在为钟诚做禁食祷告。”我心里很纳闷,什么禁食祷告?虽然不明白,但我还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他们帮忙照顾儿子。来南非以前真的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在尽心照顾他。

终于盼到儿子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看到他憔悴的面容,我心疼极了。尽管心里也着急、生气,但看到他苍白消瘦的样子,心里只剩了说不出的难过。虽然儿子的手术看上去算顺利,但最终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难以预料……

何等贴近

接下来,如何面对死者家属,这问题让我们非常揪心。我们抵达开普敦,对方肯定是会知道的。按国内的常情,他们一定是要找过来的。我们在这里无依无靠,语言又不通,如果对方真的找上门来怎么办啊?我们这边,在没有做好充分准备之前,又不敢贸然上门去探望。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过了好几天,一直平安无事。我心里开始纳闷了,而且更加不安,他们怎么这么沉得住气?是不是要起诉我们了?

牧师来过我家几次,一再安慰我们,这件事毕竟是个意外,有什么难处,我们可以帮助你们。这样的安慰话听得多了,我们的警惕性又开始亮红灯了,都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为什么对我们这么热心?

可是想来想去,也无法有明确的判断,最后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去了吴牧师家,结果感受到了意外慈爱、朴实的暖意。凭着直觉和多年的社会阅历,我意识到,吴牧师和师母是可以信赖的好人。于是我们的疑虑和戒备之心慢慢放下了,也终于应他们的邀请去了他们聚会的地方。

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场所,我们就被深深地触动了。我一直是个很理性的人,很少流泪,也从没有任何信仰,可是当我听到他们唱那首赞美诗《这一生最美的祝福》时,竟然热泪盈眶,只觉得这首歌怎么跟我们的心如此贴近,就像是特意写给我们的一样呢?

信仰场所,我以前陪朋友去过,可是从来没有感觉。可在这里,连一尊神像都没有,我怎么就会这么感动呢?这首歌的曲调很普通,怎么歌词就那样贴切地填补了我心灵的空虚呢?歌里唱的这个我从不了解的“外国神明”,怎么就忽然感觉离我这么近呢?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又怕人看见,就尽力地掩饰着,而且心里有一种由衷的渴望,渴望以后能再来这里。

第二天,吴牧师开车把我们带去海边,请我们喝茶,让我们放松一下过度紧张的心情。在交流的过程中,我们感受到他的友善和真诚,加深了对他的信任。

真诚拥抱

到了开普敦已经快10天了,可我们仍然没有勇气去面对死者家属,就先去探望那位受伤的白人女孩拉娜和她的家人。他们非常友善,没有任何怨言。从他们那里,我们得知死者凯茜家人的一些情况,使我们在面对死者家属的问题上,多少有一点了解。

但真正要去见凯茜家人的时候,心里还是直哆嗦。毕竟他们的女儿,是在这次意外中丧生的。愧疚和紧张,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为了准备这次见面,我们做了很多设想,对方这么说,该怎么办;那么说,怎么办;如果态度不好,又怎么办;情绪太激动,怎么办;如果他们很冷静地要起诉我们,又该怎么办……

去凯茜家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谁也吃不下饭,在忐忑不安中坐到天亮。

第二天,吴牧师和拉娜的妈妈,陪同我们去了凯茜家。下车的时候,我心里很紧张。活这么大,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两腿重得像灌了铅,迈不动步子。天气虽然并不热,汗水却把我衬衣的前心后背都湿透了。

一下车,就看到凯茜的爸爸在门口迎接我们。当他走过来拥抱我的那一刻,我忽然那样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悲伤和善良。除了不断地说对不起,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进到客厅里,凯茜的妈妈也主动上前来,和我们一一拥抱。我们流着泪,不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他们反而安慰我们说,请不要太自责,这是意外。

气氛非常悲伤。大概10分钟后,大家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在沙发上坐下来。凯西的爸爸对我们说:“今天你们的来访,对我们全家是最大的安慰。我们没有仇恨,只有悲伤。”他们的眼睛里一直闪着泪花,却始终没有一丝愤怒,并要我们放心,说不会起诉我们的儿子。

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惊讶之余,觉得非常愧疚,自己怎么想了那么多不该想的问题,而且还一直都是为自己的家人着想,怎么能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真是充分显露了基督教所说的人的罪性。

我们离开的时候,凯茜的父亲一直站在门口挥着手,目送我们离去。我忽然觉得他是那样高大,自己却是这么渺小……

如此善良

那时,我还不知道他们是有着坚贞信仰的人,只是认为这家人的思想境界很高,感动之余,也长长地暂时舒了一口气。回到住处以后,我的疑心依然在作祟,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他们真的不会起诉儿子了吗?会不会反悔呢?反悔在中国是很平常的事,今天说的话,明天就变;或者这个人说可以了,那个人却说不行。

儿子的姑姑说,赶紧走啊,早一天离开,就早一天安全,去问问航空公司,可不可以买担架票,以免夜长梦多。她这么一说,我心里又开始打鼓了。

接着又传来消息,说检控官已经对我儿子提起国家公诉,有一项新的罪名—由于个人疏忽造成他人伤亡。这个罪名本来是成立的,但终因凯茜父母坚持放弃起诉,而使罪名不得成立。这证明他们说话是算数的,我们再次感受到他们的善良和宽容。

为什么他们会对我们这么好呢?后来从拉娜的妈妈那里才知道,他们是有信仰的人。他们的信仰真是伟大!从信仰而来的爱也真是超越人心所想!在凯茜父母的身上,我们真实地经历了信仰在人心中所激发的神圣之爱。

儿子篇

意外车祸的一幕幕,惊心动魄,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恐怖一幕

当天凌晨2点钟,我与拉娜,还有凯茜,驾车往回家的路上行驶。下高速公路时,车突然失去控制,撞上了路边的绿化带。随着一声声碰撞的巨响与尖叫声,我的头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趴在方向盘上面,车侧立着。坐在旁边副驾座上的拉娜已经不见了。我立即想到汽车可能会着火燃烧起来,就试着推了一下车门,没有能打开。驾驶座外面是一堵墙,所以我只得从副驾驶座的窗户往外爬。当爬离距车一米左右时,就再也爬不动了。

忽然听见拉娜哭着叫我的名字,循着声音望过去,才发现她坐在车旁边的地上,双手捂着腿,再看,原来车侧立着停在一堵工厂的墙面前。大概半分钟后,一位南非男子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问我们的情况。我用尽全身力气,从兜里掏出电话,让他帮忙叫救护车,却发现电话屏幕已经

裂开了。

他用他的手机,给最近的一家医院打了电话。我没看到凯茜,就赶紧请他帮助寻找。我仿佛看到那人跑到墙边往里望,埋头不断地呕吐。我感到事情的严重……

这时警察和救护车也陆续到了现场。从救护车下来几位护士和医生,把我和拉娜用担架抬上救护车。我心里很害怕,从来没有过的害怕。而让我更恐慌的事情发生了,从救护人员的谈话中,我得知凯茜已经去世了。

天啊!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我开始呼求上天,我只有求他来帮助我。我开始在心里祈祷,平生第一次这么渴望能够从上天那里得到帮助。

两次手术

我全身颤抖,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3点左右。在等待各种检查时,我躺在医院过道的病床上,望着天花板,沉浸在恐惧、寒冷与疼痛中……

茉莉老师和云飞、李静等同学,赶到了医院。他们赶紧帮我与家人联系,和医院交涉。拨通家里电话后,我哭着对妈妈说:“妈妈,快来接我回家,我太难受了、太难受了。我要回家……”

当天下午,中国驻南非领事馆的林领事,到医院来看望我。他与我家人联系,并帮助他们办理相关手续,给予了很大的帮助。

在我家人赶到开普敦之前,每天早晨第一个到医院探望我、帮助我的,是和我一同受伤的拉娜的妈妈琳纳绨。她每天都为我准备食品和需要的东西,送到医院来,还把我的脏衣服带回家去洗。我的同学们也都到医院来陪伴我,为我煲汤,为我做所有的事情,精心地照顾我。

开普敦灵粮堂的吴牧师和师母,经常到病床前来为我祈祷。师母还为我禁食祈祷。他们也带着许多弟兄姐妹,来到病床前为我祈祷,并在床前唱赞美诗,让我深深地感受到神圣而超越的爱与我同在。

由于我的伤势较重,经过多方会诊,医院把我转到开普敦最大的UCT医学院。3月8号,我要做非常大的手术,我是多么地盼望家人到来啊!可是,当我被推进手术室时,我的家人还未能赶到。同学们把我送到手术室门口时,我拉住他们的手不肯放开,心里也不知道这次手术是吉是凶。我闭上眼睛,在心里不停地吁求上天,天啊,救救我吧,求你保佑手术一切顺利,让我能够再见到我的家人。

那天李静姐妹等为我禁食祈祷。手术后,我在半昏迷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了我的妈妈和家人。还听到妈妈对我说,儿子放心吧,手术非常成功,我们都已来到你身边了。事后我才知道,医院告诉中国领事馆林领事,手术之后我有可能会瘫痪。

后来的的第二次大手术也非常成功,我深信这完全是上天的眷顾。

巨大代价

躺卧病床期间,我每天都在为该怎么面对凯茜家人而发愁。车祸的那一幕幕,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非常内疚,同时也觉得对不起她家人,这是我一辈子也无法弥补的。我真的没有勇气面对所发生的一切。

在我万念俱灰时,吴牧师、师母及弟兄姐妹们为我祈祷,给了我很大的鼓励,让我有力量去面对这一切和今后的人生。

5月1日,我鼓起勇气,在茉莉老师和云飞同学的陪同下,去凯茜家,拜见她的父母。让我非常非常震惊的是,他们不但没有责备我,反而关心我的伤痛。他们眼眶中的泪水和亲人般的问候,是那么慈祥,更让我无地自容。

以前我根本无法真正领悟,什么是神圣的爱与谦卑。然而,在凯茜父母身上,我体会到了。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才能明白这道理呢?

为了更好的治疗与康复,家人决定把我和拉娜带回中国疗养。在离开开普敦、飞机正要起飞的那一瞬,看着这个城市,我心里酸酸的,难过极了。我以前从没有想过,我会带着这样一段痛苦的经历离开,我的命运会发生这样的改变……

一生平安

在中国治疗的一年当中,经历了很多不顺利的事,比如,2005年夏天,由于天气非常炎热,拉娜腿部伤口发炎,如果感染到小腿骨,后果将不堪设想。经过很多专家的会诊,有一位袁医生果断地给她做了正确的清创手术,才终止了伤势的恶化。

我和拉娜的身体逐渐康复,2006年4月,我们返回南非开普敦,并去看望了凯茜的父母。他们依然那么和蔼可亲,对我们还是那么关心。他们说,见到我们能够恢复得这么好,从心里为我

们高兴。

看到两位老人眼睛里闪着泪花,平常爱说话的我,在这时候却语无伦次了。我只能在心底默默地祈求上天赐给他们安慰和喜乐,并保佑他们全家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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