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之于讲坛

2008-05-14 13:37余世存
杂文选刊 2008年3期
关键词:国手讲坛学者

●1929年,梁启超病情渐趋恶化,学生谢国桢和萧龙友劝他停止工作,加强休息。梁说:“ 战士死于沙场,学者死于讲坛。”不久不治而逝。1982年,谢国桢因病住院,犹坚持看书不已,萧龙友的儿子萧璋去看他,劝他养病期间不要看书,注意休息。谢说:“战士死于沙场,学者死于讲坛,师训不可违!”

●章太炎云:“大国手门下,只能出二国手;二国手门下,却能出大国手。因大国手的门生,往往恪遵师意,不敢独立思考,故不能大成,如顾炎武门下,高者不过潘末之辈;而二国手的门生,在老师的基础上不断前进,往往能青出于蓝,如江永的门下,就有戴震这样的高足。”黄侃在音韵学方面,已较乃师章太炎为高,亦是实例之一。

●赵元任是语言天才,他会说三十三种中国方言,到全国大部分地方都可以用方言跟当地人交谈。他又精通英、德、法、日、俄、希腊、拉丁等语言,甚至精通这些语言的各种方言,比如他在巴黎讲巴黎的土语,到了柏林又有了柏林的口音。他因此得了个“赵八哥”的绰号。

●顾颉刚在中山大学任教时,以家在北平向校长戴季陶提出辞职。戴季陶极力挽留,说:“我们这辈人,像树木一样,只能斫作柴烧了。我们不肯被烧,则比我们矮小的树木就不能免了。只要烧了我们,使得现在矮小的树木都能成长,这就是好事。”顾颉刚大受感动,收回了辞呈,并表态要“留中大几年”。不过,他回了趟北平,结果,“开了我的书箱,理了我的旧稿,我实在不忍再走了”,于是食言而肥。

●西南联大开学,殷海光选了郑昕的“哲学概论”,这位教授在德国留过学,对康德哲学有很深的造诣。郑昕发现殷海光也来听他的课,就对他说:“你不用上我的课,下去自己看书就好了。”于是,殷海光就不再来上课了,他在下面看书自学,期末还得了这门课的最高分数。他选金岳霖的逻辑课,金教授也对他说:“我的课你不必上了,王宪钧刚刚从奥国回来,他讲的一定比我好,你去听他的吧!”

●洪深说:学生的等级可分为四等。最好的是牛,喂以草料,分泌牛奶;其次是酒壶,灌以液体,可如数倾出,仅有少许遗留;再次是破碗,盛之以水,若如数倒出,则涓滴不剩;最劣为漏斗,倾以污水,水则流出,渣滓尽留其内。

●抗战胜利后,陈寅恪赴英国治眼疾,并应邀在牛津大学讲授东方学和汉学,欧洲各大学校的学者云集牛津,以亲聆他讲学为快。但除了伯希和、斯文·赫定、沙畹等寥寥数人外,大多数都听不懂。因为陈寅恪在演讲中广泛征引各种文献,使用十余种中亚古语,一般学者听不懂是很自然的事情。

●华罗庚到清华大学的第二年就升任助教,初中学历当助教,破了清华的先例,然而却是教授会一致通过的。再一年半升讲师,然后当了两年研究员。1936年,他二十六岁,就到英国留学了,就读于最著名的剑桥大学。但他不愿读博士学位,只求做个Visitor(访问者)。因为做访问者可以冲破束缚,同时攻读七八门学科。他说:“我来剑桥,是为了求学问,不是为了得学位的。”直到后来,他拥有的惟一的一张文凭,就是初中毕业文凭。

●汤用彤为人温润,一团和气。钱穆与傅斯年有隙,却都与汤交好;熊十力和吕激于佛学方面每每相左,却均与汤相得;汤虽参与学衡派,却与胡适不伤和气……汤因此得了个“汤菩萨”的绰号,钱穆说他是“一纯儒之典型”。

●林纾有侠义之风,某友向他借钱,他便把刚刚卖画所得的四百元倾囊相授,朋友坚持立下字据后离去。不久此友病故,林纾前往吊唁,就在灵前把借据烧了,并作了祭文,后又忆写道:若他与朋友都健在,则有无借据都是一样;现在朋友已死,自己恐也来日无多,若死后还有借据存在,难保不使两家产生纠纷,因此烧掉云云。

●刘师培属古文学派,崔适属今文学派,两人在北大任教时,恰住对门。朝夕相见,每次必恭敬客气地互称先生,且鞠躬作揖不已;但一到上课时便剑拔弩张,互相攻击,毫不留情。

●蒙文通任教于四川大学历史系,因与学校有纠纷被解聘。他却照常去上课,说:“聘不聘我是你四川大学的事,我是四川人,不能不教四川子弟!”

●汤用彤在北大教书时,傅斯年请他兼一个办事处的主任,每月送一份薪金。可当发薪时,他却将薪金如数退回,说:“我已在北大拿钱,不能再另拿一份。”

【选自余世存著《常言道·近

代以来最重要的话语录》

新世界出版社版】

插图 /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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