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告别的聚会

方正宇

以往每逢世界杯或是欧洲杯这样的国际大赛，各支参赛队的主教练总会经历一场颇为残酷的考试。通常只有那些取得佳绩的幸运儿才能获得留任，至于那些执教成绩欠佳的倒霉蛋，不是被迫宣布辞职，就是以最不体面的方式遭到解雇，总之难逃被足协抛弃的命运。

然而在本届欧洲杯之前，局势却倒转过来，成了主教练们主动抛弃足协。以范巴斯滕、阿拉贡内斯等人为代表，目前已经有多位主教练在欧洲杯开幕前就明确表态，将在这届赛事结束之后主动离开国家队帅位。如此反常的现象，或许会为即将到来的欧洲杯增添不少变数，也把本届杯赛变成了“告别的聚会”。

老帅新兵殊途同归

去年6月，阿拉贡内斯在距离欧洲杯开幕还有足足一年的时候主动向媒体表示，自己将在欧洲杯后合同到期时不再选择续约，终止自从2004年夏天以来的国家队主教练生涯。这一决定令西班牙媒体颇感意外，不过考虑到阿拉贡内斯上任之后并没能改变西班牙队每逢关键赛事表现欠佳的顽症，因此本次离职倒也没有引起太多争议。何况对于这位年近七旬的老帅来说，此举多少也具有些“告老还乡”的意味。

选择告老的并不只是一个阿拉贡内斯，早在2006年10月，瑞士队主教练库恩就曾宣布，自己将在本届欧洲杯之后告别国家队帅位。之所以提前将近两年时间就作出告别的决定，原因是瑞士队可以作为东道主直接晋级本届欧洲杯，“瑞士足球教父”不必经过前途未卜的预选赛就可以对个人的执教生涯作出规划。今年3月，在捷克足坛同样具有“教父”地位的布吕克纳也作出了类似选择，宣布将在本届欧洲杯后开始享受轻松的退休生活。

与以上这些老帅的告别相比，年富力强的范巴斯滕作出离职决定更令人吃惊。去年12月欧洲杯抽签仪式举行前夕，范巴斯滕宣布他和助手斯基普都无意在欧洲杯结束后与荷兰足协续约。这位三届欧洲金球奖得主对此的解释是：“在世界杯结束之后，我们曾经把欧洲杯视为全新的挑战。不过在执教四年之后，我们也该换个环境了。”

这个新环境就是阿贾克斯，当范巴斯滕于2004年夏天接手荷兰队之前，他的身份仅仅是阿贾克斯青年队的教练，并没有在俱乐部一线队执教的经历。他这次之所以选择告别荷兰队，或许也是为了回到老东家补上如何执教俱乐部的那一课。

本届欧洲杯16强的主教练中，斯科拉里是战绩最为显赫的一位。继2002年率领巴西队完成“五冠王”伟业之后，斯科拉里曾为葡萄牙队先后取得了欧洲杯亚军和世界杯第四名的佳绩。不过历来以古怪个性而著称的“大菲尔”，已经完全厌倦了在葡萄牙队的执教生活，早在2006年年底，他就曾经宣布自己不会在今年夏天与葡萄牙足协续约。不过斯科拉里暂时还没有透露自己离职后的去向，既有可能跳槽到另一支国家队，也存在着前往豪门俱乐部执教的可能性。

位高权重不堪高压

上述主教练的离职理由各不相同，但是当这种现象已经在欧洲杯前形成一股风潮之后，其中显然存在着更深层次的共性因素。国家队帅位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应该是他们决定提前离开的根本原因。

压力每个人都有，但对于强队的主教练来说更甚，他们不仅需要在赛场内完成足协制定的成绩指标，而且在赛场外还有数不清的媒体需要他们去直接面对。每逢国际大赛前，围绕着阵容选择以及战术阵型，主教练的任何一次决定都有可能受到来自本国媒体的质疑，因此近年来多次出现了国家队主教练与媒体势同水火的状况。就连相比俱乐部主教练多出来的悠长假期，有时也会潜伏着意想不到的危机。比如埃里克松在执教英格兰队期间，就曾陷入英国小报的圈套，在对方安排的“假酋长”面前口不择言，最终为自己惹上了无穷的麻烦。

正因为如此， 如今在俱乐部中还能找到温格、弗格森这类连续执教十几年甚至二十多年的“不倒翁”，但是在国家队中，却很少有教练能在重压之下长期坐稳帅位。或是足协对教练失去耐心，或是教练不愿继续接受煎熬，尤其大赛之后往往成为主教练更迭的高峰期。就连素以保守谨慎而著称的德国足协，也在最近四年内先后经历了三任主教练。

在已明确将于今夏离职的教练中，布吕克纳和库恩都是在2001年分别接手捷克队和瑞士队，斯科拉里在2002年世界杯后入主葡萄牙队，范巴斯滕和阿拉贡内斯则是在上届欧洲杯后接受了足协的邀请。截至本届欧洲杯，他们执教的年限均在四至七年之间，达到了一名教练在国家队帅位上的临界点。

更何况，这批教练如今大多面临不同程度的危机。比如范巴斯滕自上任以来一改全攻全守的传统，开始要求荷兰队以保守作风追求胜利，这种风格上的变化，令其经常成为国内媒体和球迷批判的对象，又比如斯科拉里，他自从接手葡萄牙队以来一直风波不断，尤其是以往重用巴西同胞德科、冷落“黄金一代”的做法，更是让不少葡萄牙媒体视他为仇敌；阿拉贡内斯上任伊始，也曾因为其种族歧视的言论导致西班牙外交大臣亲自出面道歉，并不是一位受到本国媒体欢迎的主教练，而在是否征召劳尔的问题上，也受到了不小的抨击。

对于上述教练来说，一旦所率球队在本届欧洲杯上折戟沉沙，那么来自媒体的口诛笔伐肯定不会很“轻描淡写”，足协恐怕也不会在巨大压力之下作出留任他们的决定。既然形势如此不乐观，那么还不如早早就自己宣布任期到欧洲杯为止，至少还可以用一种相对体面的方式离开。

军心不稳结局难料

提前宣布告别帅位的以往也不乏其人，上届欧洲杯前，人们原本看好桑蒂尼率领法国队成功卫冕，但他却在赛前宣布将在欧洲杯后告别法国队，前往英超俱乐部托特纳姆执教。

这一决定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法国队在该届比赛中显得军心涣散。齐达内与亨利这两位核心球员做不到心有灵犀，队内两大派系之间的对立情绪毫无节制地扩散。面对这一乱局，提前确定离开的桑蒂尼没能拿出多少对策，结果法国队在四分之一决赛过后就打道回府。值得一提的是，基本不变的这支法国队，却在两年后的德国世界杯上闯入了决赛。

在德国世界杯之前，埃里克松成为了一名提前预订了告别命运的主教练。不过这一决定并非来自他本人，而是实在无法忍受这个瑞典人的英格兰足总。在英格兰队出征世界杯之前，英足总提前宣布将在赛后与埃里克松解约，并确定麦克拉伦作为接班人。结果在不存在压力和动力的背景下，埃里克松开始用一种游戏心态来备战该届世界杯。比如在确定国脚人选时，他出人意料地点中了此前毫无大赛经验的沃尔科特，但是在世界杯赛场上，他又不愿意为这位阿森纳前锋提供哪怕一分钟的出场时间，白白浪费了一个名额。至于他以这种心态所率领的英格兰队，被挡在半决赛的门槛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至少在以上这两个例子中，主教练的提前告别都给所在球队造成了负面影响。一来即将离队的情绪难免妨碍主教练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备战之中；二来在帅位即将更迭的背景下，主教练在球员中未必还具有足够的威信，往往在球队的管理工作中埋下隐患；三来此举有时还会造成足协与主教练之间的猜疑，从而导致后者在备战时无法获得足够的资源和支持。

从本届欧洲杯前的一些现象来看，离职决定似乎对相关教练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比如在去年9月的一场欧洲杯预选赛中，斯科拉里居然在赛后作出了拳击对方球员的动作，在这一恶劣举动的背后，所反映出的似乎是他即将告别葡萄牙队前的一种焦躁心态；又如范巴斯滕，他在近期公布的荷兰队名单中选择了多名“阿贾克斯系”的球员，于是也有媒体猜测此举意味着他利用职权向未来的东家示好。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存在，就是队员们会奋勇争取好成绩，作为对即将去职的恩师的回报。总之，当这些主教练主动切断自己未来与国家队的联系之后，必定会给球队的前景带来更多悬念。至于结果究竟是福是祸，只有留待欧洲杯曲终人散之后才能作出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