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鲜血凝固的伤口定居下来（组诗）

南　鸥

我把时间剪断，再剪断

我剪断所有的时间，让你们

枯萎的面孔，开放我的每一个清晨

让那些白色的花瓣，铺展我

所有的黄昏。键盘墓园一样安静

整齐的按键如站立的墓碑

雨是昨夜的雨，风是昨夜的风

我不同意，我举起盘古开天的大斧

敲出时间最初的声音

让你们重新牙牙学语

重新翻阅童年的课本

我掏空了所有的记忆

为你们凋零的眼神，留下辽阔的空地

飘散的姓氏已植入我的胸骨

你们还要回到家乡，倾听庄稼

长高的声音；要在我的书房

重新捧起每一个汉字

谈论诗歌和爱情

我的血管已经空了出来

让你们凝固的鲜血在我的体内重新流淌

我的嘴唇，吐出你们的呼吸

脉搏跳动你们的名字

我的额头，是你们耕种的土地

请在我的胸脯上安顿下来

生儿育女

我把自己的体温降低、再降低

我把自己的体温降低

再降低，心律与你们一样回到负数

眼睛和你们一样紧闭

时间凝成巨冰，我被冻在冰里

你们深埋于废墟

而我被埋在你们身体的下面

是废墟下面深埋的废墟

是废墟中的废墟

我学会拒绝阳光和空气

拒绝那些鲜花的毒素和另一种黑暗

我把自己的体温降低，再降低

与死者的表情重叠在一起

你们的血液，永远不会冷却

因为，我要在鲜血凝固的

伤口定居下来

我把烛光点亮，再点亮

我把烛光点亮，再点亮

512只蜡烛点亮的桃心是我唯一的语言

是我的诗歌最美的意象

是现代汉语燃烧的表情

我把烛光点亮，再点亮

文弱的烛光，从废墟之中提炼的烛光

从亡者的肋骨上点燃的烛光

在死神覆盖的中央，被捧起

被亿万只手

举到了天堂

我把烛光点亮，再点亮

那些蜡烛，是我心尖上的血肉连夜浇铸

那摇曳的光焰，是我们的舌尖

在卷舔每一片瓦砾和

每一片废墟。天堂很安静

你们枕边已铺满

提前飘落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