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里南后裔到八国联军

梁　华

1667年7月31日，英国政府和荷兰政府签下了《布雷达和约》，荷兰政府将哈得逊河流域和新阿姆斯特丹割让给死对头，换来的却仅仅是英国归还其占领的不毛之地、远在南美的荷属苏里南——没有黄金白银，没有港口和船舶，有的只是皮肤黝黑、孔武矫健的黑人原住民。

三个多世纪后，年年靠着荷兰政府财政援助才勉强过活的苏里南，成为了二战后百废待兴的荷兰的重要劳动力来源。事实上，早在1863年以前，奴隶制的存在就已经令大批苏里南青壮年远赴大西洋彼岸讨生活。虽然1975年荷兰承认苏里南独立，但习惯了世代远赴宗主国的苏里南人，还是习惯在圣诞节后打起背包，挤在黑暗潮湿的船舱中，漂流一个多月抵达那片满是风车和堤坝的国度。

1954年揭幕的荷兰职业联赛中，在初期也绝不缺少这些黑精灵的身姿。在实行职业联赛后的第三年，荷兰国家队出现了历史上第一名苏里南后裔米纳尔斯，这在当时掀起了轩然大波。苏里南后裔在荷兰人口中仅占1.7%，尤其在以白人为主的阿贾克斯、埃因霍温和费耶诺德三大豪门中，始终看不到苏里南人的身影，小俱乐部中歧视黑人球员的事件也屡见不鲜。

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苏里南后裔开始在荷兰足球史册中书写属于自己的一笔。在转会AC米兰之前，埃因霍温的当家巨星路德·古利特三次当选为荷兰足球先生；在他之后，阿贾克斯阵营中也出现了一位黑人巨星，能胜任中后场任何位置的里杰卡尔德，与古利特一样堪称全能球员的典范。两人都是苏里南后裔，但多年的荷兰生活早已让他们的生活习惯与白人别无二致，只不过聚在一起时，他们说的是拗口的苏里南方言，而非属于日耳曼语系的荷兰语。

新三剑客之一的布里安·罗伊昙花一现后，苏里南后裔在1995年红极一时的阿贾克斯队里再次占据了半壁江山，克鲁伊维特、西多夫、雷齐格和戴维斯……良好的爆发力、身体柔韧性和足球智慧让他们在足球场上如鱼得水。但是，与眼高于顶的白人球员的暗战始终是荷兰国家队更衣室的主旋律，1996年欧洲杯上，西多夫和克鲁伊维特等人在球队侥幸出线后的大肆庆祝，招致了以范德萨和德波尔兄弟为首的白人球员的不满，之前戴维斯更是因为顶撞老帅希丁克而被提前赶回了老家。

尽管1998年世界杯上众志成城的荷兰队“黑白两道”冰释前嫌，但这并不是因为双方见解一致，而是更衣室里有了其他背景的“荷兰人”：同时拥有印尼和苏里南血统的范布隆克霍斯特、祖上来自印度并自称有中国血统的温特。自华裔荷兰国脚林球立之后，荷兰国家队的民族成分几乎无法辨识。在欧盟宪法出台前，人才日渐匮乏的荷兰队更是动起了那些长期在荷甲联赛中打拼、拿到荷兰护照或娶了荷兰太太的纯粹外来户的主意。

曾在汉堡和切尔西效力的布拉鲁兹就是典型，这位摩洛哥后裔在被范巴斯滕召入荷兰国家队之前，连荷兰话都说不利索，同为摩洛哥后裔的荷兰国青队核心伊斯梅尔·艾萨蒂亦是如此。土耳其人伊尔迪里姆效力海伦芬队时，在2004年底的世界任意球大赛中，力压齐达内和中国球员申思夺冠。结果在2005年初，他面对土耳其足协的召唤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为荷兰队出战。

尽管荷兰至今仍是欧洲种族主义的重灾区，但在国家队实力日渐式微的当下，门户与肤色之争只能放到一边，渡过难关才是当务之急。只可惜，当荷兰成为首批通过欧盟宪法的国家后，铁面无私的荷兰移民归化大臣费尔东克女士成为了令各级荷兰国家队主教练最头疼的人物。2006年世界杯前，范巴斯滕游说下的小卡劳本来铁了心要披上橙色战袍，但费尔东克硬是以其效力荷兰联赛时间未达到移民规定为由，拒绝了范巴斯滕的恳求。末了，卡劳只能灰溜溜地重回祖国代表科特迪瓦出战。看来，头脑精明、处世圆滑的荷兰人中也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