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的连环案(上)

2008-08-15 10:45
传奇故事(上旬) 2008年7期
关键词:郭嘉营业员犯罪分子

李 鑫

隆湖市最近奇案接二连三,粮食局长周水金被杀之后,城建局长王学忠家又出了大事儿。

那天王学忠正在市委三楼会议室参加市中层领导会议,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从口袋里取出来悄悄一看,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本不想接这个电话,但这个电话响得很执著。

王学忠的座位刚好离会议室门口很近,他便轻轻地闪至门外的走廊,接了这个电话。

电话是一个陌生男人打来的,声音透着阴冷:“王局长,您不认识我,不过这没关系,我认识您就行了。”

王学忠一听就知道来者不善。他本能地想关掉手机,但他同时又意识到关掉手机也未必就能摆脱纠缠,倒不如把事情搞个明白,看看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王学忠尽量保持冷静地问对方:“有什么事你请讲。”

对方说:“听说你这次跑官花了不少钱?”

这句话似说到了王学忠的敏感处。王学忠警惕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对方说:“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花的钱还不够数。”

王学忠听了此话,嗓门像被噎住了一样。对方不等他说话,又恶狠狠地说:“王局长,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我现在并不想跟你多啰嗦,你准备好100万元,等我的电话吧。”

王学忠终于弄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原来他是要敲诈勒索自己。王学忠心想:看来这个电话一定是与这次竞争常务副市长有关系的什么人打来的,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官场上的事情,认为他这次跑官花了不少钱。

现在隆湖市满城风雨传说的跑官花钱,只能算是民间臆猜的花边新闻,可以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而现在,竟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张口就来以此对他进行敲诈要挟,这不是太滑稽好笑了?王学忠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他软弱可欺对此就范,岂不到了假做真时真亦假的相反境界?

王学忠猜不透这个打电话的人是什么样子,什么身份,但他心里并不恐惧。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他问对方:

“你觉得我会给你这100万吗?”

对方非常绅士非常儒雅地说:“王局长,如果仅仅是因为我们刚才探讨的问题,你当然不会给我100万,但我告诉你,今天是星期五,如果你回到家,我想200万你也会在所不惜。”

这句话对王学忠的震撼极大,他突然有种不祥的直觉:犯罪分子很可能在打他女儿的主意。

王学忠的女儿虽然才14岁,但出落得十分娇艳;她身材挺拔颀长,看上去有些南方女子俏丽的骨感,但同时三围柔美的曲线也在她青春的身体上展现出来。

凡见过王学忠女儿的同事、战友,没有不羡慕王学忠的,说这才是真正的大牌明星的坯子。有的战友干脆就叫王学忠“名人她爸”。王学忠对女儿的未来可以说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此时,敲诈者说的话让王学忠一下子就想到了女儿。女儿周五下午就放学了,这个时间,她自然应该在家中。女儿一向乖巧听话,从不擅自做主离开家,假若要和同学外出,都会告诉父母亲的。此时,王学忠挂断这个奇怪的敲诈电话,就急忙给家中打电话。然而,家中却没有人接。王学忠本来想打电话告诉妻子,但妻子此时在金都出差,她不可能知道女儿的情况,也不可能立即赶回来的。当机立断,王学忠急匆匆地坐车赶回家中。

家里果然不见女儿的踪影,甚至也没见女儿的书包。他正想给女儿的学校打电话询问情况,此时他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对方说:“王局长,回到家了吧?知道怎么回事了吧?我告诉你,你的女儿是我从学校接走的。当我告诉她我是你的战友,说你在单位等她时,她竟然跟着我来啦。这只能说,你的女儿她不仅漂亮,而且非常单纯。多可爱的姑娘啊!怎么样,100万不算多吧?”

王学忠急得半天没有接上话,他问:

“你在哪?”

对方说:“我和你女儿在一起,想听听她说话吗?”

没等王学忠回答,电话筒里传来撕胶布的声音,接着,是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爸爸,救我……”

王学忠拿着电话,焦急地喊道:“女儿,你现在在哪儿?”

问话并未得到回答,大概她的嘴又被胶布给封上了。这时只听对方说:

“王局长,你历来是个审时度势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再啰嗦了。想要你女儿并不难,明天下午3点你带上100万现金,乘赶往省城的T1820次列车,我会随时与你联系。你也可以报警或者失约,但我相信你知道那样做的后果。”

王学忠当然不会失约,但报警还是不报警,他从接到电话的那刻起就一直在犹豫:要是报警,这个事情就闹大了,很有可能直接影响自己的仕途:要是不报警,自己比起黑势力来毕竟势单力薄,单枪匹马怎能斗过犯罪分子?要是犯罪分子设的是骗局,拿到钱之后还不肯还他的女儿怎么办?

一向果敢坚定、多谋善断的王学忠突然感到自己黔驴技穷,没了主意。

王学忠抽了一夜的烟,直把自己屋内烧得烟雾腾腾。他的思路终于理清了:为了救女儿,他可以不当官,可以不要钱。他决定报案。

王学忠将电话打给了曾找他谈过话的公安局副局长郭嘉。本来,公安局的一把手白铜国他更熟悉,但白局长近期到省委党校学习,他只有找郭嘉。

郭嘉接到报警,本想带刑警直接到王学忠家里去,或把王学忠约到局里来,可又担心这样太招摇。为了防止犯罪分子团伙作案,在王学忠家及公安局周围留有眼线,便把王学忠约到了一个不易被人跟踪的安全地方。

王学忠到来的时候,郭嘉和刑侦队长吕阳等四个人已在那儿等候了。他们几个人都穿着便装,完全看不出是公安人员。

郭嘉让王学忠细细地讲了案发前后及与犯罪分子通话的情况。

吕阳听后,分析道,既然犯罪分子让王学忠上火车,那说明犯罪分子极有可能混迹于这趟列车的旅客中,到时候他们也许会制造一场诸如寻衅滋事或爆炸行凶之类的事件借机将钱取走。至于人质,罪犯会将其放在哪儿,就很难说了。但带上火车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因为人质毕竟不会轻易和绑架者配合,绑架者要是带着她上火车,等于是在自己脑门上贴了一幅“我是绑架罪犯”的条子。

吕阳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但郭嘉心里有一个理念,那就是抓罪犯主要是为了救人质。必须要想办法确定人质的位置。那么,人质会在哪儿呢?

几个人经过分析,认为人质目前还在本市的可能性极大,也不排除人质已被犯罪分子用汽车运送到T1820沿线的某一站,但到底在哪一站是很难做出判断的。因为T1820从隆湖站到终点站,至少有1000公里,狡猾的犯罪分子把犯罪的线路铺排得太长,让公安人员很难判断罪犯要在哪一地段与王学忠“接头”。

但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比较明确的,那就是吕阳刚才的分析:既然犯罪分子让王学忠上火车,他应该是在火车上作案无疑。这个思路一旦清晰,郭嘉决定将警力布置在列车上。到时候,让大伙扮成旅客或列车上的工作人员,随时准备发现罪犯踪迹,应付突发事件。

“那绑票要的钱怎么筹备?”郭嘉本来是问刑侦队长吕阳的,但王学忠却接过了话:“我来想办法吧,同事朋友借一借,能凑够。”

其实,王学忠在银行的个人存款也能达到这个数字,但他知道,那远远超出了公务员的收入范围,所以,他才说要找“同事朋友借一借”的话。

刑警队的另一位侦查员十分自信地说:“凑钱?我看没有这个必要。到时候提个里面塞满破报纸的箱子算了,只要我们死死盯住箱子,就肯定能看到罪犯。一旦罪犯取箱子,立即把他抓住就是了。”

“不行,”吕阳说,“犯罪分子的精心预谋与奸险狡猾,我们要充分想到位。万一我们要是在现场抓不住他,箱子又被他取走,里面没钱,就极有可能威胁到人质的生命安全。我们要做到百分之百的努力,不让罪犯撕票。”

郭嘉说:“好,那就准备好钱,一定要保证人质的绝对安全。”

第二天下午3时,T1820次列车经过隆湖车站,停车10分钟。王学忠提着装有100万元的皮箱,准时上了火车。

按照和犯罪分子的约定,王学忠没带任何人,他只是多带了一块充满电的手机电池,因为犯罪分子让他24小时必须处在开机状态,要随时和他电话联系。

郭嘉知道,目前只有手机才是犯罪分子和王学忠联系的重要工具,假如能将王学忠的手机绑定,无疑是掌握犯罪分子信息的最好渠道。因此,在昨天商量事情的时候,郭嘉特意将犯罪分子的手机号码记了下来,并向王学忠提出,最好在他的手机内安装一个监听器,让公安人员监听到犯罪分子的情况,以便随机应变。

郭嘉的这个要求提出后,王学忠开始有些不大情愿,因为这样一来,公安人员将会监听到他的所有电话。王学忠有很多事情并不愿意像这起绑架案那样希望公安人员“帮忙”。但郭嘉这个提议,并没有看别人为难就算了的意思。王学忠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为了女儿,其他隐私之类的东西就只能放在第二位了。

公安局这次出动了不少警力。郭嘉带着几个得力警员,悄悄赶到隆湖车站的前一站,提前上了火车,然后包了一个软卧车厢坐镇指挥。其他男女警员化装成各式各样的旅客在隆湖市火车站上车后,混迹于各个车厢,可以说,每个角落都有公安人员。一张无形的大网向罪犯张开,只要犯罪分子出现,他肯定是插翅难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列车上却一直不见绑架者的踪影。此间警员们发现了几个扒手,但郭嘉早有部署:不能打草惊蛇,因小失大。有局长的话在先,所有警员只有睁只眼闭只眼任小偷上蹿下跳。

火车经过大墨江车站后,钻出了一个长长的涵洞,地势变得开阔起来。虽然说是地势开阔,但这一带并不是平原,而是周围有山的丘陵地带。这个地势的延伸主要是因为火车道是沿河道修建的。

天已近傍晚,西方烧起了火一样的红霞。河对面被浓秋染成橙黄色的那一大片茂密的树林,倒映在青绿的河水中,在夕阳霞光的照射下,泛出五光十色的艳丽。一直提着箱子的王学忠虽然内心十分焦急,但他面部却依然冷峻。他知道,焦灼是没有用的,他只有耐心等待那个接头的人,至于下面要出现什么样的场景?这个装有100万元的箱子怎么交出去?公安人员又怎么给他夺过来?女儿又是怎样回到他身边?他是不敢想也想不出来的。

列车在飞速地向前方奔驰。

突然,坐在软卧车厢的郭嘉的监听设置出现了闪动的信号,郭嘉赶忙戴上耳机。与此同时,在六号车厢的刑侦队长吕阳的监听信号也震动起来,他们赶忙用拇指摁了下监听键。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阴冷的声音:“王局长,你很守信用,这很好。我跟你说句老实话,你能不能救你的女儿回去,就看你下一步能不能做到更诚实守信。钱都带够了吧?”

王学忠说:“带够了。我在哪儿交给你?”

对方说:“不着急,你在那儿坐好,再过几分钟我会派人去取的。”

既然派人来取,那说明犯罪分子就在这列火车上,甚至极有可能就在这节车厢里。吕阳警惕地扫描了车厢里的每一个人,却无法辨认出谁是罪犯。车厢里的人表情各异:有聊天吹牛的,有打盹睡觉的,有凝神发呆的,也有东张西望的……如果按常规分析,在这几种人中,应该是睡觉的和东张西望的旅客最有可疑性,但吕阳知道,破案往往是不能以常规做出判断的。吕阳甚至怀疑,犯罪分子不在这节车厢中。

黄昏时分,光明与黑夜即将在两天广阔的地平线上进行交接。剪影似的列车呼啸着奔向前方。此时,装入王学忠手机克隆芯片的郭嘉和刑侦队长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他们的监听信号大约比王学忠的手机要早一秒钟,在他们两个开始监听的时候,王学忠已打开了电话。从王学忠接电话如此快的速度可以看得出,他现在对电话的期盼是十分焦急的。

这个电话并不是犯罪分子打来的。话筒里传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语调非常温柔,也有些发嗲。刑侦队长从声音中就能肯定,此女和王学忠关系非同一般。

王学忠显然不想和这个女人多啰嗦,这可能是因为在这种环境中他没有时间和心思去应付她,万一犯罪分子打来电话占线。那不是误事吗?同时他也知道,现在公安人员正监听着自己的电话,如果话说得稍微不得体,显露出俩人的私情,岂不是败坏自己的形象。

王学忠毕竟老到,他接电话的时候,语气不温不火,让人感到就像平时与普通朋友的对话,只是在此基础上略显有些客气,让人感到俩人的关系似乎并不亲密。王学忠说:“是小苏啊,我现在有急事在外面,你跟我说的那件事情我会尽快办,回头我给你打电话吧。”

王学忠简洁地说完,挂断了电话。他知道,这个电话肯定被郭嘉和刑侦队长全部听到了,好在自己随机应变,没有从语气中表现出情人之间的暧昧关系。但他还是有些后悔,出发前应该给这个小情人打个电话,以免中途添乱,但当时他焦头烂额,哪有时间考虑自己的“私事”。

王学忠的这个小情人好在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而且处事比较敏感,一般情况下,王学忠一个眼神,一句话她都当暗号琢磨,时刻想的是会不会给他添乱。现在,当她听到王学忠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知道王学忠有不方便之处,也就很顺从地挂了电话。

郭嘉监听到这个电话,虽然面无表情,但内心里却会意地一笑。

正当郭嘉和刑侦队长两个人为刚才的小插曲感到轻松的时候,电话又来啦,这一次,是犯罪分子的声音。

犯罪分子似乎没有以前打电话那么儒雅,他用冷酷的声音命令道:“王局长,你现在站起来,对,提上箱子,往车厢的前方走。”

王学忠提上箱子,按照罪犯说的,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罪犯说:“看到了吧,你的左前方有一个打开的窗子,你走过去站到窗子前。”

王学忠走了过去站在了窗口前。

这时,就听罪犯凶狠地说:“我喊一二三,你就将箱子往窗外扔。”

王学忠一听,头一下子就大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交接仪式”。

王学忠不得不感叹,这犯罪分子的脑袋真他妈的智慧,他怎么想到如此绝妙的高招呢!

尽管如此,王学忠心里有一条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他来到底是干什么的。于是他提着箱子急切地问道:

“那我的女儿呢?”

罪犯说:“现在不是你跟我讲条件,而是我给你讲条件。我告诉你,只要你准时将钱扔到火车外面,我会将你的女儿完璧归赵。假若你不执行,王局长,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的女儿马上就会被撕票。听着,现在开始:一!二!三!”

王学忠没敢有半点犹豫,他觉得此时就好像恐怖分子将屠刀高高举起马上就要落在他女儿那玉一般的脖颈上,在对方数到三的时候,他就像扔一个将要爆炸的炸药包那样,将装有100万元的箱子甩出了车厢之外。

钱箱子脱开王学忠的手飞出了火车车窗,王学忠本以为会听到当的一声撞击,然而它却像飞出的树叶一样无声无息,王学忠耳边呼啸的依然是列车奔驰的轰鸣……

从罪犯给王学忠打电话,到箱子飞出车厢,不过就是几十秒钟的时间,然而这短短的几十秒钟,却让公安人员见识了犯罪分子的高智商。

应该说,罪犯的智商远远超过了公安人员的预料。比如,在犯罪分子跟王学忠数数的时候,吕阳就在王学忠的不远处,可他却被罪犯离奇的怪招弄得脑子发蒙了。一时间,竟无法想出来一个能与罪犯叫阵的应对办法,他不知道是该冲上去阻止王学忠扔箱子,还是该缓一步再说?要是阻止他扔皮箱,无疑就会暴露这次行动计划而惹恼犯罪分子,万一犯罪分子因此撕票怎么办?

也许在吕阳的潜意识中,他将保护人质的安全放在了首位,因此在王学忠往火车外扔钱箱的一瞬间,他做出不去阻拦的选择。

失魂落魄的王学忠站在那里,任车厢颠簸摇动。

此时正在软卧车厢监听的郭嘉突然意识到,既然犯罪分子让王学忠将箱子扔下火车,犯罪分子肯定就在列车现在经过的这一带活动。郭嘉当机立断,决定派警察跳车追捕罪犯。他心里非常明白,若错过这个抓捕机会,下一步将很难再寻找更好的时机。

火车车尾一共有两名警察,他们接到命令后,立即跳了车。因火车速度太快,一名警察在跳下去的时候,虽做了一个翻滚动作,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凸起的石头,他当时就受了重伤无法起身:另一名警察在下跳的时候顺着列车的惯性往前跑了一段,终得以安全“着陆”。

跳下火车的警察很快就发现了犯罪分子。但见那人提着箱子,在天空最后一抹晚霞的映衬下,迅疾向铁路旁的大河沿冲去。在那儿,停放着一艘摩托艇。

拎着箱子的罪犯敏捷地跳上摩托艇,一脚跺开发动机,仅用一只手就驾艇冲向对岸。平静的水面顿时翻腾起一道白色的浪花。无奈的警察举起手枪,在“砰砰”两声枪响之后,黑夜的幕布毫不留情地将整个清晰的世界全遮盖了……

绑架王学忠女儿的罪犯大概在打开皮箱看到100万后,就给王学忠打了电话。他说:“王局长,谢谢您这么守信用。钱我还没来得及数,但我相信你不会缺斤少两的。不过有一点你可是不够意思,你竟然报了警,他们还朝我开了两枪。虽然你报了警,我认为这样也好,可以让你亲眼看到你约来抓我的那些警察都是什么玩艺。现在可以得出结论了吧,他们是一堆草包!”

犯罪分子大概嘴里在吃着什么东西,可能喉咙有些发噎,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王局长,我跟你讲句实话,我这个人就喜欢挑战自我。你现在约来了警察,让他们参与我们之间的游戏,我觉得这游戏玩起来更精彩、更刺激了。”

王学忠哪有心思听罪犯这么闲情逸致地瞎吹牛皮,他牵心的是他的女儿能否顺利回来。他问犯罪分子:“我女儿到底在哪?”

对方说:“你做父亲的心情我能够理解。请放心,我会将你女儿还给你的,但不是现在,而是三天以后。其中原因我想你会清楚的,那就是你叫了警察和我斗。你不是相信人民警察吗?那你就继续请他们,我倒是要看看他们的本事,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到你的千金,看看他们能不能将我抓住!”

王学忠一听犯罪分子还要将自己的女儿扣留三天,立马叫道:“钱一到手就放人,这可是你答应的,你要守信用!”

犯罪分子说:“我是世界上最守信用的一个人,既然在玩游戏的时候你加了程序,我就不得不变换着玩,请多多原谅!”

犯罪分子说完挂了电话。

这个电话郭嘉与吕阳他们都听到了。犯罪分子如此猖狂,如此藐视公安人员,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但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次火车抓捕是非常失败的。人质没有找到不说,还将100万元白白地扔给了罪犯。况且,罪犯现在完全是以一种游戏心态在和公安人员尽情尽兴地玩耍,这如果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觉得隆湖市的刑警是被人领着玩的幼儿园学生。

参案人员都感到压力很大,尤其是副局长郭嘉,可以说他从来没有这样焦灼过。因为案件发生的时候白铜国局长不在家,任务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而现在案子发展到如此窝囊的地步,他怎能不感到苦恼和焦急。

从列车上追捕回来之后,郭嘉就赶忙召集刑侦队的专案人员研究案子。讨论时,众人虽然被失败击得有些垂头丧气,但分析起案情来,大家还都是积极踊跃。他们首先想判断出绑匪到底是团伙作案还是个体作案,因为这是关乎破案全局的关键性问题。有的警员坚持认为是团伙作案,因为犯罪分子除了在火车下有接应皮箱的,在火车车厢内还有帮忙的,要不然王学忠怎能会被犯罪分子指挥到车厢内一个开着的窗户前?这就是说,火车车厢内肯定有内鬼,这个内鬼提前将车窗打开,除此之外,他(或者他们)还悄悄给外面接应的人打了电话或发了信息……

吕阳听了这种观点,并不认可。多年的工作历练,让他自信有一双鹰一般的眼睛,自他上了那趟列车后,他就在车厢里进行了多方面的认真观察,一直没有发现可疑人的蛛丝马迹;事后,他又考察了这趟列车的每一节车厢,当时他发现,每节车厢这个位置的窗子都是开着的。经调查询问,才知道那个时间全车的列车员要打扫卫生,各车厢的一些生活垃圾需从窗户口扔出去,所以,列车员们都就势将这个窗户打开了。显然,犯罪分子在作案之前已经反复做了实地考察和精心安排,几点几分列车将会到达什么地方,犯罪分子早把时间地点都算得非常精确。因此,这就不能贸然说是车上车下的犯罪分子在遥相呼应。也许一切的机巧都是犯罪分子精心计算出来的,可见这个犯罪分子的智商多么高。

案情分析到深夜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此时大家已连轴转了近40个小时,身体已显疲惫。郭嘉便让大家解散,所有人员一律休息,养精蓄锐,随时待命。

秋日的冷月挂在如水的夜空。郭嘉回到自己的临时宿舍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钟。尽管很困,但责任与压力让他难以入睡。他打开电脑,决定到网上冲个浪,以调整一下自己沮丧的心情。

电脑启动之后,他刚刚打开自己的QQ,就发现有一个小头像在电脑屏幕的右下角闪动。

显然,这是他的某一QQ好友给他发了信息。

他将鼠标箭头放在那个小头像上,双击了一下,很快,电脑桌面上便跳出一个界面,上面书写着一个叫“地下党”发来的简短文字:

“最近看不到你,是不是特别忙?周的案子有进展吗?”

郭嘉一看这条信息的时间,距他打开电脑的时间并不长,忙给对方打了一个问号,意思是问:“你还在吗?”

没想到“地下党”的头像一下子从黑白状态变成了彩色状态,并同时传来了一个龇牙的QQ表情。这就是说,“地下党”刚才一直处于隐身状态。

郭嘉有些惊喜地打出字:“原来你在啊,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地下党”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给他发了一个视频聊天的要求。郭嘉用鼠标点了一下同意。“地下党”的头像很快在显示器的屏幕上出现了。

网络中的“地下党”,其实就是《金都日报》的石天然,这是他在QQ上的名字。

两个人开始视频聊天。

“地下党”:怎么这么晚才上线?

郭嘉:睡不着啊,现在真正体会到了三十岁之前睡不够,四十岁之后睡不着的滋味。

“地下党”:是不是周水金的案子把你折腾的?

郭嘉:岂止老周这一件案子,隆湖市现在是疯了,怪案子一个接一个(郭嘉接着向石天然讲了王学忠女儿被绑架的案情)。

石天然听完,不禁暗暗佩服这个绑匪的犯罪智慧,但他对郭嘉的无法破案的低落情绪也深感遗憾。他觉得郭嘉破这个案子应该比上一个凶杀案容易,因为郭嘉在谈这个案子的时候,多次提到犯罪分子向王学忠打手机。而据石天然所知,手机无论对谁,都是没有什么安全和保密性可言的。据说,现在已经有了手机定位技术,只要一个人携带着手机,有关部门就可锁定这个人的准确方位。车臣共和国总统死于非命,就完全是因为他在使用手机时被锁定了目标,随之导弹跟踪而至,结果一命呜呼。石天然想,像郭嘉所在的公安部门,虽然没有导弹,应该早已具备了有关手机的高科技侦破手段。

郭嘉听后,苦笑着说:“我们一个偏远市的公安局,哪能配上这么高科技的设备,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看来我们要向上级申请弄到这套设备。”

石天然说:“现在手机刚刚盛行,说不定公安部门会很快给你们配发的。不过你们要想了解这方面的事情,中国移动通信肯定是‘门清,你不妨通过电信部门做个调查取证。”

郭嘉哪还坐得住,他中止了和石天然的聊天,也不怕深更半夜打搅人,直接将电话打到电信局霍局长家。睡得迷迷糊糊的霍局长接了郭嘉的电话,他知道公安局的领导打电话来一定没有小事,便客气地问郭嘉有什么事情。郭嘉简短地说了情况。霍局长爽快地说:“好,这事我明天一上班就交代人办。”

郭嘉说:“要是方便,我现在就想过去。”

霍局长一听,知道这是公安局在下达命令,哪还有方便不方便之说,方便不方便你都得爬起来,赶快到单位。人家要办的是人命关天的大案。

郭嘉和吕阳乘车来到电信局的时候,电信局长老霍已经在那儿等候,他们简单地客套了一下,就进了机房。打开通话记录,业务人员边操作边介绍,郭嘉、吕阳大开了眼界。

原来,手机在这儿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保。所有的通话内容,所处的通话地点,电脑里都有记录。

郭嘉让工作人员调出犯罪分子的手机号码,很快一排数据出来了:“这个号码是个神州行,但它不是投放到我们市的号码,按序列分析,应该是上个月投放到我们邻市蕴城的号码。”

郭嘉说:“那你查查它的通话记录。”

工作人员敲击了一下电脑键盘,通话记录立即通过打印机打印出来。

郭嘉没想到这个手机的通话记录十分简单,除了和王学忠仅有的几次通话,别的竟然什么也没有,显然,这个号码是犯罪分子专门买来“对付”王学忠的。

郭嘉突然想到石天然跟他说的卫星定位的事,他希望工作人员能测出犯罪分子现在的位置。工作人员听后,有些无奈地说:“卫星定位我们局的设备还不能做到,估计要到明年升级之后。我们现在唯一能显示的是对方的ID地址,这还得等到对方开机的时候。”

郭嘉听后,觉得掌握犯罪分子的大概位置也很重要,他想了想,决定给犯罪分子拨个电话,以判断犯罪分子现在的位置。然而,电话拨通后,对方却是关机状态。这就是说,对方的ID现在是无法显现的。

尽管如此,郭嘉并没有失望,他知道,只要犯罪分子有开机的时候,他所处的位置就一定能显现出来。

电信局的这位技术人员显然是一个极其热情的人,他说,其实要查这个神州行号码并不难,因为神州行的用户在我们这个地区还不是太多,主要是因为它的计价费用太高,市内普通话费每分钟就要六毛钱,要是漫游更不得了,许多人都将其称为“老虎机”,所以,每个市的电信局进神州行号码都比较少,每月也就是投放百十来个。上级有要求,凡是移动电话出售,销售部门都应该将号码持有人的身份登记得清清楚楚,这就是说,用户在购买神州行号码时,都要求记录身份证号码。所以,你们到蕴城市查这个号码并不难,说不定一到那儿,就能把罪犯的身份搞清楚了。

这位技术员的话让郭嘉听后非常振奋。尽管郭嘉和吕阳也曾经想到过犯罪分子会不会使用别人的身份证,但他们相信只要罪犯做这件事情,就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此时,郭嘉看天已快亮,便决定和吕阳立即奔赴邻近的蕴城市去。

路上,郭嘉和吕阳皆已困得不行。郭嘉看吕阳驾车的时候哈欠连天,便问他要不要停在路边休息一会儿。吕阳说不用。郭嘉为了不影响吕阳,也只有强打精神,不敢打盹。

隆湖市到蕴城不过两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很快就到了地方。

到了蕴城市远不是在本市那样人熟地熟,郭嘉知道,就是找人,也得等到电信局的人上班之后。于是,他们在蕴城市的电信局门口见到街边有个油条摊,便要了几根油条,两碗稀饭,一碟泡菜,一起吃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吕阳看着郭嘉,发现他的脸色泛绿,两眼深陷,那明显是缺觉的表现。吕阳一想,从王学忠报警至今,郭局基本上是三天没合眼了。

此时,郭嘉也发现吕阳十分憔悴,郭嘉关切地问:“是不是困得有些架不住了?”

吕阳笑笑,说:“过去和同学打麻将的时候,因为犯困不想去参与,常常挨同学骂,同学说,‘困什么困,早死两年不就睡个够了吗?现在的感觉真的是想早死两年。”

郭嘉一笑,说:“等破了这个案子,咱们一起‘死吧,反正马上就是上班时间了,不如就坚持一下。”

吕阳说:“坚持是可以坚持,就怕我们两个跟人家谈工作的时候哈欠连天,让人家感觉这两个人是不是吸毒者正毒瘾发作呢。”

郭嘉说:“那就找个冷水管子洗把脸吧,提提精神,不能让人家外市的人感到我们隆湖的警察精神状态太差。”

郭嘉正欲问卖油条的有没有洗手的地方

时,吕阳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郭嘉说:

“对了,郭局,我这儿有一方妙药,你吃下去半个小时准精神。”

郭嘉一听,忙问是什么神药。

吕阳说:“这可是一服产自西藏的好药,极抗疲劳。”

郭嘉一看,一个包装精致的绿色的小盒上印着“勃乐”二字,郭嘉心里一惊:“这玩艺不是春药吗?”

吕阳说:“郭局,你可不能怀疑我的品格,这玩艺的确是春药,是上一周我在西藏工作的一个同学带回来的,当时我们聚会的时候他作为小礼品人人发了一份,我就顺手装在包里。这人本身就在勃乐集团工作,他说这种药是从冬虫夏草中提炼出来的,非常金贵,房事前吃肯定能提高生活质量,但要是平时吃,也就是起一个提神作用。我的这位同学说,平时他们公司的人无论是开会还是与外商谈判,只要感觉稍有疲劳,乔下一片就能精神倍增。”

郭嘉从来没有吃过这玩艺,听了吕阳的话,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

“这家伙吃下去别走不动路啊!”

吕阳想乐:“走不走得动路只有吞下去才知道,说不定这家伙吃下去真的是见了女人两眼发直,下面也直,要是电信局接待咱们的是个女的,吓着人家了咱可是把人丢大了!”

郭嘉笑笑说:“那你还是留着吓你老婆吧,免得在不适宜的场合吃它,让人家感觉咱们隆湖市的公安,不是吸毒,就是好色。”

吕阳说:“那要不我们就每个人分半片吃吧,这样我们既能保持着工作时的良好状态,也可守住贞节,不然这困劲儿我是顶不住了。”

郭笑了:“行,豁出去了!”

两个人各吞下半片“勃乐”,向挂着蕴城市电信局牌子的大门走去。

当吕阳向电信局接待他们的人亮出侦查证,这个人也许天生有种恐警心理,他神情立马变得有些紧张。也许他是想掩盖自己的紧张心理,因而对两个警官表现得十分客气。

他请郭嘉和吕阳坐下后,自我介绍说,他叫邱启培,是电信局分管业务的副局长。待他听完郭嘉、吕阳的来意,忙说:“你们先喝点水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把专门分管手机号码投放业务的经理找来,她应该知道情况。”

说着,邱启培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然而,对方占线,邱启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到楼下喊她一下,你们先坐。”

邱启培一路小跑地从三楼下到一楼,不出一分钟,他就领来了一个30多岁的穿着套裙的女人。邱启培看着郭嘉与吕阳,满脸歉意地说:“让你们久等了,这位就是我们局市场营业部的周经理周琳,刚才她那儿正在忙业务,所以电话占线。”

女经理在邱副局长的解释声中,也客气地冲两个公安笑了笑。

吕阳示意女经理坐在旁边一个椅子上,邱副局长见吕阳没有招呼自己,忙知趣地说:“要不你们谈,我回避一下。”

显然,邱副局长是个很懂规矩的人。

吕阳像没听到邱启培的话语,根本不理他的茬。这弄得邱启培不知道该如何办,他有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是郭嘉客气地朝他做了个手势。邱启培明白,郭嘉是让他也坐下来。邱启培有点像客人一样拘谨地坐了下来。

吕阳望了一眼姓周的女经理,表情不冷不热,一副公差问讯的样子:“周经理,我们来主要是查一个移动电话号码。”

吕阳说着,将手机号码写在纸上:“你看看这个号是不是从你们这儿发售的?”

周经理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号码,语气在肯定和不肯定之间地说:“从数字排列序号上看,应该是我们市的神州行号码。”

“你能查出这个号码是从你们局哪个发售点发售出去的吗?”

周经理面露难色:“这个不太好查,毕竟那么多发售点,那么多手机号,要是查起来可能会非常困难。”

吕阳说:“怎么不好查?按规定,不是每个移动电话号码出售,都要有购买人员的身份记录吗?”

女经理见吕警官如此咄咄逼人,本来就难堪的脸色上又多了一些红色。显然,他们是没有按上级的要求对号码发售逐一登记。也就是说,这些手机号码进到他们电信局后,他们全都稀里糊涂地将其投放到市场,根本就没让购买者留下身份证号。无疑,这不符合国家向电信部门做出的售号要求。然而,女经理并没有对此检讨自己的过错,而是极力在找着搪塞的理由。

她说:“是的,我们过去一直对移动号码都做登记,但后来发现,这种登记不过就是个过场,其实是防好人不防坏人,真正的犯罪分子买号,用的都是伪造的身份证。所以,我们也就不再搞形式主义了。”

女经理一句“不搞形式主义”,给郭嘉的感受并不是说明女经理是个能扯的人,而是让郭嘉感受到特别的泄劲与失望。

来蕴城市之前,郭嘉听说购买移动电话都有身份证登记,心中似触摸到了案子欲破的希望。而现在,希望瞬间破灭了。

此时尴尬的不仅仅是营业部的周经理,还有电信局的邱副局长。因为他们毕竟是这个单位的管理人员、而他们管理的漏洞随着吕阳的一句问话,顷刻间暴露无遗。

尴尬的邱副局长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个能够扭转被动局面的办法,忙向周经理问道:“你们营业部不是有一个记忆力特别强的人吗?看看她能不能帮助公安同志回忆一些情况?”

周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忙应道:“对了对了,我们前不久招来的一个营业员确实厉害,别看她长得平平常常,但她的记忆力可非同一般,凡是她看过的,不管是人是物,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吕阳望着眉飞色舞的周琳,觉得这位女经理不仅能“扯”,还十分能吹。吕阳心说,世界上是有过目不忘的人,但大多都是顶级的领袖人物,那种奇才可以说几百年才出一个,现在周琳张嘴就说他们营业厅就有,未免也太夸张了。

尽管如此,吕阳他们还是希望见见这个营业员,现在是调查了解,多见一个人,也许就多一分收获。

邱局长见他们点头同意,就急着想喊那位女营业员过来。吕阳却说,直接到营业厅去看她。郭嘉心里明白。吕阳是想捎带着到那里去看看环境。

来到营业厅,这里的人并不多,郭嘉吕阳被周琳领着直接找到女营业员。

女营业员的长相确实普通,普通得让人感到看了她之后自己的记忆就不会再存在。但吕阳还是盯住她这张不容易被人记住的脸问道:“听说你记忆力非凡,你能记住你卖出去的手机卡号吗?”

“能。”

吕阳没想到女营业员真敢这样回答。讲内心话,他问这个话时就是准备难为女营业员的,因为他不会相信一个营业员能够记住她所卖出去的手机号码,试想一个手机号码11个数字,一个营业员即便每天只卖一个号,那么工作一个月也是30个号,这30个与11相乘那就是一大串数字,一个营业员哪有可能记得下来。然而,面前这个女营业员竟然说出了“能”,这让吕阳感到她是不是有点“二”?

吕阳毫不客气地将那个手机号码推至女营业员面前。然后看着她的表情。

女营业员低头看了一会儿,不出一分钟。竟然就肯定地说:“这个号码是从我们厅发售

出去的。”

本来对女营业员没抱什么希望的吕阳和郭嘉听了这句话,真是吃惊不少,他们也一下子振作起来:“你可看准了!你没有任何笔记记录,凭什么说它是从你们营业厅发售出去的?”

女营业员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话,只是说:“肯定没错,这批号是上月23日局里向各营业厅投放的一批神州行,我们这个营业厅一共进了200个号,现已基本售空。”

照女营业员的这一说法,郭嘉、吕阳他们负责破的案子无疑又找到了突破点。本来,两个人对这个女营业员并不抱什么希望,但听了她这句话,兴奋点又被激活了。

吕阳心想,既然她能说这个号码是从此柜台售出去的,也许有什么数字上的规律。但不管怎么说,她在记忆力上,还是有超出常人的东西。吕阳决定好好问问她。

“那你对购买神州行号码的人还有什么印象吗?”

吕阳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问得过于苛刻,每天来电信大厅那么多人,而且时间已经过去近一个月,哪有那么好回忆的?但“有病乱问药”,吕阳也只能这样了。

“你让我想想,”女营业员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天应该是上个月的24号,就是我们这批神州行投放市场的第二天。买这个号的人大约三十岁左右,人很瘦,但他的眼睛很亮,好像是白多黑少的那种亮。他在我们这个柜台上大约转了一会儿,就选了一个号,放在他自己的手机上试好后才走的。”

吕阳简直有些不大相信在这么浩渺的人群中,一个营业员能回忆出一个购买号码的人,吕阳问她:“你对他记忆这么清楚,他当时和你有过多交谈吗?”

女营业员说:“买卖东西肯定要交谈,但没有更多的交谈,那人看上去很平静。他要买号,我也就卖给了他。”吕阳不知道女营业员说的是否准确,甚至不能确定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他现在只能相信这个女人。

为了弄准那个买手机号的人的形象,吕阳展开笔记本,对女营业员说:“你再把他的形象说细致些。我把他画出来你看像不像。”

吕阳在女营业员的叙述中,飞快地点厾着画笔,一个男人的形象逐渐跃然纸上:但见此人长脸,尖下巴,牙有缝,稀发,耳朵有些竖,吕阳按女营业员说的这个形象描画着,再加上白多黑少的眼睛,人物画出来啦,郭嘉一看,竟然发现这是一个非常眼熟的人:

“你说的这不是葛优吗?”

女营业员说:“对,他是有点像葛优,但他没有葛优那么面善,最不同的是他的腰特别细。”

吕阳正在画人的脸面,根本没想到要画人的腰,现在听着女营业员的话,不得不在头下面加上细腰身子,弄得这幅画画得不像个严肃的破案画像,反而多了许多幽默的意味。吕阳将画好的画又放到女营业员面前,女营业员这次认真地点了点头。

郭嘉、吕阳对这个过于自信的女营业员提供的内容,真是又想相信,又觉得不是那么可靠。见她对这幅画点头,吕阳有点像电视台的主持人那样,忍不住地问她一句:

“你确定吗?”

女营业员盯着“葛优”,很坚定地回答道:“确定!”

郭嘉、吕阳听了女营业员的话,不知道是不是该松口气。假若罪犯要真是此人,并不是不好找,这就是说,这个人最致命的地方是长了一张名人的脸,凡是那些长相像葛优的,可能都是嫌疑人。这样有特色的人物是很容易被眼睛雪亮的群众举报出来的。

虽然眉目出来了,但吕阳还是不放心女营业员的记忆力,她凭什么就说这个神州行号是卖给了“葛优”?要是她说的根本不是事实,或者张冠李戴,那问题就大啦。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伙子突然跑过来帮女营业员说话了。

这个小伙子是坐在营业厅门旁边的一个修表师傅,在这寸土寸金的大厅一角,他租了一个一平方米的柜台,平时的工作就是专门帮人修修手表、换换电池什么的。

吕阳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个小伙子一直在暗恋着女营业员。平常有事无事的,他总喜欢到女营业员的柜台边转一转。今天,在郭嘉与吕阳找女孩谈话的时候,他又转了过来,当然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来调查案子的警察。只是在他看到桌台上放着的“葛优”的图像时,他叫唤了起来:“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我肯定在哪儿见过他!”

吕阳听了这话,自然是不会忽略他。但同时吕阳心里又特别明白,他画的这个人毕竟长的是明星脸,人们对其眼熟都是正常的,吕阳便不想让其走更多的思维弯路,而是直截了当地提醒他道:“你是不是在电影里见过他?”

小伙子却说:“不是,是在电视里面。”

吕阳一听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不是废话?谁不知道葛优既演电影,也演电视。

其实,是吕阳的思路狭窄了,小伙子所说的电视并非电视机或电视剧的泛指,而说的是DV,即小型摄像机。这个摄像机是他一个月前买的。邵天,他正在专注地修理手表,突然有一个人来到他跟前,问他要不要DV?小伙子抬头看看这个人,又看了看这个九成新的DV,他猜想,来人极可能是一个吸毒者或是小偷,当时,小伙子猜不透他这Dv是他自己家的还是从别人家偷来的,只是感到他急于出手,于是就问了价钱?来人要两千,他脚脖子上砍了个价,张嘴叫200元。卖者显然是需要钱,最后两个人讨价还价,250元拿下。

修理手表的小伙子拿到DV之后,真是爱不释手。他举着摄像机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就开拍起来。他的第一个画面,是对着柜台那面的女营业员的,恰恰那个时候,女营业员刚好正在和“葛优”做着交易,这不,“葛优”买号的经过就全部放进了取景框。

因为这是第一次录像,小伙子对自己的“处女作”舍不得删除,就把它保留了下来。

吕阳听了小伙子的叙说,忙让他把DV拿来,吕、郭二人认真地看了那段录像。

在所拍的画面中,能看得出小伙子对姑娘的多情,所有的镜头几乎都是对着年轻的女营业员,只有个别镜头才出现那个长得像葛优的人。画面里显示的是他们两个人的侧面,那男的说是像葛优,不如说更像吕阳画的那幅肖像。这让吕阳很振奋,这么意外轻松地确定了歹徒的长相,顺利得真是犹如神助。

此时郭嘉却不是那么激动。因为他觉得今天的事情似乎来得太顺利了,凡事太顺利,就让人感到心里不太踏实。郭嘉甚至想,是不是眼前锁定的这个罪犯的长相太特殊了,容易被人记住,因此才就认为是他作的案。此人是买过神州行号码,但仅凭一个女营业员的记忆,即使再加上DV的记忆,就能确定他所买的那个号一定就是作案用的那个号?再说,DV记忆的只能说明这样一个人来买过号,并不能说明他买的就是那个号,毕竟DV没在交易那个号码的时候将其推一个大特写:从目前录下的声音辨别,也非常的嘈杂混乱,并没有从中听到买卖双方提及到这个号码。照这样推断,营业员一口咬定是“葛优”,显然不能令人信服。

郭嘉甚至认为,现在问题的关键已不是罪犯是不是“葛优”的问题,而是要论证女营业员的“记忆”准确性到底有多大的问题。

女营业员显然是一个敏感的人,她已从郭嘉冷峻的脸上看出了对她的疑惑。果然,郭嘉说活了:“我想再问你,你是用什么特殊的方法来记住这个号码的?同时,你是以什么理由确定这个号码就是售给了这个人?”

女营业员面露难色:“我无法向您解释清楚这个事情,但我就是能确认这个号码肯定是他购买走的。”

周琳见郭嘉太想知道女营业员的记忆秘方,而女营业员又不能表达出来,忙上来圆场:

“她的记忆力肯定没的说,她属于那种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的人,但她到底用的什么方法,她自己解释不了,别人也搞不明白。反正,她在记忆上是有绝招。你们就相信她吧。”

郭嘉、吕阳何尝不想相信她,但任何案件总是要以事实为依据,而不是靠神神叨叨的所谓“特异功能”来给人定罪的。

郭嘉在无意识当中,无奈地摇摇头。不成想,他的这个轻微的摇头让女营业员捕捉到了,她像蒙受了奇耻大辱一样跟郭嘉说:“你们公安人员怎么这么不相信人?我说的都是真话,而且是绝对的准确。这个道理你们非要让我解释清楚,那我举个例子,你们这位公安人员为什么拿一支笔,就能把罪犯的面容画出来?你总不能说他这就是特异功能吧?这说到底就是一种技能,只不过,你们不具备,我具备了而已。这根本不应该怀疑。”

女营业员说的话,有点让郭嘉感到微微的窘迫,不管怎么说,今天收获还是非常大的。走的时候,他们带走了那个修表的小伙子的录像带,准备回去再做鉴定。

吕阳从蕴城市电信局回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将那份录像带交给了技术科进行识别。这期间,吕阳一直在琢磨着一个问题:按照人们购买手机号的常规心理,往往会对挑选号码比较较真,营业员拿出一个卡号,他们常常会认真地研究一番,不满意还会换上一个。也许就在这个时候,购买者会将卡号念出声来。如果那样,DV上应该留有声音,据此来确定买这个卡号的人是谁,就很有把握了。

然而,技术科并没有从声音上鉴别出来,因为“葛优”与营业员买卖双方在交易这个号码的过程中,根本就没谁念出过这个号码。吕阳觉得很遗憾,但他不死心。

吕阳心想,既然不能从声音上发现问题,是否还能从画面上发现那个手机卡号?吕阳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技术科的那个叫田尚雨的年轻人。

这个想法一说出口,吕阳自己都觉得是在琢磨异想天开的事情。因为,录像带自从拿回来之后,他已经仔细地看了多遍,但始终未见那张神州行卡在画面上出现过。显然,现在对人家技术科的同志说这话,要求不能说不过分。

但技术科的田尚雨脾气非常好,他是那种有求必应的人,听了吕阳的想法,便积极地说:“人的眼睛在一定的时速和空间中,有时是很容易遗漏目标的。要不我们用M技术慢放一遍录像,看看能不能发现问题。”

M技术是一种奇特的视频技术。吕阳和田尚雨紧紧盯住画面,突然,他们真的发现有营业员给“葛优”递卡的镜头。田尚雨十分精明,在吕阳的手势刚刚抬起,他就将这个镜头定格了。然后,他又通过电脑对那张卡实行了特殊放大。让吕阳吃惊的事情一下出现了:上面竟然显现出了绑架王学忠女儿的那个罪犯使用的手机号码!

现在看来,这个购买手机卡号的人,很可能就是绑架王学忠女儿的犯罪分子,退一步说也是他的同伙。此时,吕阳盯着这个卡号,最叹服的不仅仅是这奇特的M技术,更多的还是那个女营业员。她到底是什么神人,记忆竟然如此厉害?公安局真是太需要这样的神人了。吕阳想,待案子破了之后,一定去拜访拜访她。如果有可能,应该推荐她到公安部门来工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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