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东&张轲 当代建筑舞台上的新品种

2008-09-05 06:30葛丽丽
缤纷家居 2008年7期
关键词:建筑师新品种舞台

一位多情善感的有诗人气质的朋友在QQ签名上说:“你是知道怎样写诗,但我知道为什么写诗,我为什么写?”引起了我的兴趣。他想表达什么?难道是爱情受挫?一通本意想安慰他的电话,却拨开我心中的迷雾。这是波兰女导演安吉斯卡·霍兰(Agnieszka Holland)1995年制作的电影《日蚀(Total Eclipse)》中的一句话,影片讲述的是法国出身的两位天才诗人保尔·魏尔伦(Paul Verlaine)和阿尔蒂尔·兰波(Arthur-Rimbaud)的故事。魏尔伦是19世纪末象征主义诗坛的代表人物,而37岁病逝的兰波则被称为“现代诗之父”。

相去十年的这两个人关系奥妙,但是在诗的世界里却是互不相让的对手。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Leonardo Dicaprio)出演的年轻兰波是个具有攻击性、破坏性和无法压抑热情的人物,他在不停地陷害当时在巴黎诗坛确极具声望的魏尔伦,以至最终中弹。在两位诗人的对话中,兰波当时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你知道怎样写诗,但我知道为什么写诗。”

为什么写诗?我当时几乎没有很好的理解就将这故事放在了记忆里,很久,已近乎忘记。与上面提到的两位诗人一样,李晓东和张轲两位建筑师在他们的对话中,也指出当代建筑的出路是建筑师首先要知道为什么要做建筑。他们认为一个好建筑的实现是建筑师在不断提出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中自然而然的结果,而不是在已有框架的基础上解决问题,已有的框架往往只会束缚建筑师创作的灵感,所以建筑师在设计过程中要不段择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做建筑?

葛丽丽:有评论家称吴冠中是艺术界的一位革新家,是新的艺术道路的开辟者和创造者,因为他相信,创新者更有能力发扬传统给传统以新的生命。当今建筑界也面临着同样的文化传承和创新的问题,并且,通过建筑来演绎和复兴中国传统文化已成为一种潮流。那么,在这样的背景下,吴老的创新路数对发展当代建筑有什么启发?业界对你们的评价,更多的是用现代形式语汇对中国传统空间意境的成功表达,这是不是和吴老的作品有异曲同工之处?

传统就是传统,当代就是当代

张轲:(笑)她在给我们下套呢。其实我们很害怕被人简单地划分为中国的建筑师,或是运用中式建筑语言的建筑师,我们是职业建筑师,是立于全球的世界性的建筑师。

李晓东:这是你的误解,其实文化是一种特定的符号,在当代已无法全部演绎中国传统文化,当代就是当代。

张轲:在当代建筑中反映中国传统文化现在仍然有人在做这种尝试。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是现代主义和Bauhaus并存的一个时代,那时代的建筑师想法比较朴素,他们受到现代主义、Bauhaus和国家英雄主义的一些影响曾阶于如何把中国元素结合到当时的时代,是取中还是取西,还是中西都要的争论中?而现在其实就变得简单了。

李晓东:在中国的近现代史上,不管是国家的强盛还是落后自卑的时期,我们多是独立于世的,甚至认为外来文化属蛮夷之邦,因此中国符号就成为一种民族象征。当今,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的一部分,当代建筑无须一味再死守我们中国传统的东西了。

张轲:在过去的20年之内,我们几代人的思想都发生了变化,西方建筑文化的融入已成为自然而然的事。现在,而当这种融入已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再回过头来思考怎样融入似乎已没有实际意义,这个话题已经是过去式。

精神极中国,形式极现代

张轲:贝聿铭设计的苏州博物馆,是希望做成精神上很中国,形式上极为现代的建筑,但实际上是不是做得很好?就要打个问号。因为这座建筑在形式上容纳了很多符号,并不很纯粹。比如他还是没忍住地运用了很多梅花窗之类非常明确的符号性东西。但毕竟他已是90岁的建筑师,能设计出这样的作品已经很不错了。当然,或许老爷子早已跳出了我们现在关心的境界,他已经不在乎是使用什么符号了。那么,由贝老精神上很传统,形式上很现代的观点是否也可以推导出反向的表述呢?即形式很现代,就是形式上的突破,或者说精神上很中国,就是精神很现代?或者是……

一些事情都可以翻来复去地说,曾经那么说是对的,现在又翻过来也是对的。比如说一幅画——有文化大革命戴军帽的画,画的内容是极其中国的,但它的精神则是极其现代的。所以,精神极其中国,和精神极其现代之间并不是非此即彼的。这就像吴冠中的抽象水墨画艺术,就可以用形式很现代,精神很中国来形容。他的一系列画城市和乡村关系的作品都很有意思。在那些画里呈现着当下城市的总体状况。形式极中国,精神又真的极现代。

葛丽丽:你们是如何理解精神很中国和精神极现代的呢?

李晓东:很多建筑师现在都常在精神极中国和形式极现代之间做着选择,这样就会把把自己带入一个有心做怪的设计领域。

张轲:一些建筑师自己先有一个框架,在他的框架里建筑设计精神应很中国以及精神很现代。他进而把精神分成两种:一种是很中国的精神,另一种是很西方的精神;把形式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很传统的中国形式,另一种是很中国的形式。但对我们来说,这两个是全融在一起,精神就是精神,很现代的精神就是很现代的精神,它的形式可能是很中国的,也可能是很西方的。现在有些人的头脑里却有一半是中国的,还有一半是欧洲的、美国的、日本的……而对我们来说,精神是能不被割裂的:一半是传统精神,一半是当代精神。可我们只拥有当代的精神,传统的精神只是在我们关心它的时候才会找到,或者说,它是自然而然渗透进来的。如果把我们注意的焦点进行有意识或无意识地人为划分,那也许设计就会南辕北辙了。

李晓东:吴冠中上世纪80年代的画之所以能够打动人,是因为他不只是在表面形式上做文章,而是把内心长期积累的对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理解融会在一起以后,用一种非常平稳的语境进行了再创造。

新品种有基于时代的创造力

李晓东:建筑师也一样。建筑师应将自己长期积累的各种文化在他的内心融合起来,让它慢慢转变为一个新品种,这样就很难再分开了。就像西班牙混血种族一样,这种新品种很自然就产生出了新的文化。我们这帮人的设计都是兼纳中西的新品种。

张轲:新品种,这提法好。中国当代建筑就应该是这样一个新品种。

张轲:当代这拨建筑师实际上也是新品种,可建筑不一定都是新品种。

李晓东:新品种有两种发展趋势,一种趋势是有可能走向浅薄。因为,当你的思想深度没有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对于西方的和中国的文化的处理,很容易会陷入某种误区,东西方的真谛都没有抓到,反而出现了四不像的作品。比如硬要将本来一体的精神和形式划分为民族的和现代的,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命题。其实在表面上做文章的作品

很难打动人。为什么中国前20年没有设计出好的建筑?而建筑的形式又多模棱两可?因为命题是错的。由于一些特殊的经历,老一辈的建筑师实际上可以设计出一些好作品的,但是由于意识形态的原因,使他们错过了生命的创造期。

张轲:当今中国进入了一个空前的建筑时代,建筑师已拥有相对的自由度。而有空间的自由是件好事,也可能是件危险的事。因为中国的建筑舞台非常复杂,是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没有的。在这个舞台上,构思肤浅的、形式上模仿的、过于固守传统的,愤世嫉俗的、悲天悯人的,混水摸鱼的……各种角色在同时上演着。还有活跃在中国建筑舞台上,扮演列强分割角色的国外建筑师。实际上,列强为这个真空注入了非常强的文化新鲜血液,从这种角度看,鸟巢、CCTV都非常好。虽然国家大剧院越看越觉得是一个水族馆,但它毕竟也是一种声音,向人们提供了一种新的建筑观点,这也是一种思想解放。

张轲:回到李晓东提出的新品种,其实,新品种不止是简单年龄上的新一代,那些只是简单模仿大师作品的建筑师,都还是老代,不属于新一代。

李晓东:不具备独立思考能力和独立人格的建筑师,模仿别人的作品也只是做填空游戏。

葛丽丽:按您的理解,新品种是经过成熟的孕育后才破壳而出的,具备深厚的理论素养和丰富的实践经验,游走于传统、现代,东方,西方之间,不管在西方还是在中国,都能设计出比较适合当地的建筑。

张轲:你的观点说得特别对。新一代建筑师必须是吸收全球文化,有非常全局的视野,让不同地区的作品呈现出不同的特征。现在我们的实践主要在中国,中国的舞台非常有意思。因为曾经的它传统文化极其深厚,同时又一度出现过传统文化真空。在这种情形下,传统文化重来,国外的东西趁机而入,造成了非常丰富而又有些混乱且充满活力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建筑师很容易晕眩,或者变成只充满热情的没头苍蝇。但最多也只能是那种自以为是的无头苍蝇。

我们关心问题

葛丽丽:吴老的艺术具有高超的文化品格,充分体现出面向时代,面向世界和面向未来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那么,中国当代建筑和当代建筑师,应该如何将自己展示于世呢?

张轲:我认为,一个是心态,一个是观念。首先,建筑师要明确自己的心态,你是以很浮躁很骄傲的心态,还是很普通的心态去做建筑。不同的心态,做出的事情也会不一样。其次是全球问题,你的事业定位在全球还是中国?我觉得应该是这样:一方面,中国的舞台也是世界建筑师的舞台;而另一方面,反过来也是可行的,即中国的建筑师也把全世界作为自己的舞台,并不仅仅把中国作为舞台。而我认为,只有当你把全世界作为舞台的时候,你就会开始对单纯模仿大师的形式感到羞愧,而不是感到光荣,那时候建筑师就会发现自己有非常强烈的创作欲望。其实,当下的关键是,当中国已成为全世界建筑师舞台的时候,中国的建筑师能否打开眼界,把全世界都作为自己的舞台,让自己有更多走出去的机会。当大家都在世界范围内展开竞争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比较清醒的自我认识和自我定位,你不会在满足于只忽悠中国的老百姓。这其实是一个态度问题,一个停止忽悠,个踏踏实实回到本心、平和静气做建筑的问题。李晓东是一个教育家,建筑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职业建筑师,我关心的是怎么踏踏实实地做几所房子,当你这样想的时候就会减少很多烦躁。如果有更多的人都能用更平和的心态来做建筑,那么,整个建筑文化,或者说整个社会文化就会趋于更成熟一点。

李晓东:从前,有中心是帝国说,认为其他小国家都是边缘。很早以前,中国也曾是中心,日本是边缘。可后来这些边缘国家或地区,终于发现自己已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需要从中心国家或地域找想法,所以就出现了中心出想法,边缘搞复制的现象。但一旦复制就出了问题。什么问题?第一,不可能复制成中心原版的;第二,当复制中心的时候,你从心理上和生理上都会丧失自己的权利意识。后来,从上世纪80年代,有人开始刻意规避复制中心,而注意关心边缘自身的问题,不再简单地套用中心的形式,而是根据本地区的问题,探讨各种形式上的可能性。如果一直复制中心,就会永远也不能成为中心。

张轲:说白了,就是中国建筑等于世界建筑。在这个概念上,我们不再简单地去区分中国建筑和世界建筑,我觉得这中间只有一个当代建筑和过去年代建筑的区别。现在,我们很关心当代问题,而当你真的关心当代问题的时候,你的答案也许就是最当代的。从问题出发去寻找答案,结果才会有意思。

李晓东:我们会经常问自己为什么要做建筑?也经常会提问类似人的存在和生活存在等问题,而不是先去找类似的答案。要回到事情的原初去:建筑和社会到底存在什么联系?建筑到底是什么?其实每一代建筑师,最终都在追问类似的问题。当代建筑到底应该是什么?对这,每一时代都在问,但每个时代得出的结论却都不同。我们在实践中应更多地提出一些问题,而不是急于寻找到结论,因为一旦有结论的时候,精彩的过程往往就被省略了。没有实践只要结果,那结果又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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