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流淌在时光隧道

2008-10-29 10:58高春梅
安徽文学 2008年11期
关键词:帅气戏台爷爷奶奶

高春梅

从断奶那天起,为了体量身在遥远城市爸妈的艰辛,爷爷奶奶把我留在了身边。妈说,那时她的乳房上贴满横七竖八的胶布,佯装受伤,连哄带骗的硬是给不足两岁的我强行断了奶。后来,妈隐忍思念不回来看我,唯恐频繁地相见,走后我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折腾本就受累的爷爷奶奶。

所以,打记事起,我摄像机一般的眸子摄取的第一张照片,便是包容着爷爷、奶奶和五叔的那个大宅院。

翻阅最初的记忆,是五叔为我蓄起浓密乌黑的长发,扎起弯弯的跳跃着蝴蝶结的发辫。五叔的爱,从我粗黑的发丝还仅仅滞留在雏鸟般的绒毛开始,就像炫目的水晶一样镶嵌在我五彩斑斓的孩提的天空,精灵般地闪耀。那时的五叔年轻帅气,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对他而言,业余时间去唱戏,简直是一种侍弄花草般的休闲。他曾经在戏台上扮演骁勇善战、英俊神武的杨子荣,那种赏心悦目的扮相,我不止一次地亲眼目睹。每次开戏前,五叔都会把我抱到临时搭建的戏台最前面的小座位上。小小的我,也就有幸受其熏染,早早就会有板有眼地随唱、清唱好多个戏段子。对我来说,帅气五叔注满笑意的吻,是最值得我引以为豪的奖赏。

我很淘气,总爱学爷爷背着手在宽阔的北大院中来回踱步;也爱给爷爷、奶奶和五叔约法三章,可纪律松散惯了的奶奶,总是违规。那次,刚刚趁我熟睡之际偷偷出去串门子的小脚奶奶,正好被我逮住,我罚她带我重走。

见奶奶又折了回来,二奶奶问:“怎么又回来啦?”牎八锱让我重走呗!”

二奶奶乐得顺不过气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打那之后,我收获了一个响当当的绰号“跟腚狗”!而且这个称谓远近闻名。

一次,撅着嘴的我,不知为什么发了狠,原本放在正屋里、奶奶坐着烧火的蒲团(玉米皮做的),斜飞着被甩到了院子里,扬起了一层缭绕的尘土……

“臭甩!”奶奶咬着牙根儿轻骂。我却我行我素。

那时托儿所一个叫波的小女孩,特抠门儿。日子久了,便再没小孩儿乐意跟她玩。为了杀一儆百,恼羞成怒的她拽过年小的我打了一下,个子矮小的我,蹦跳着扇了她一记耳光,留下一溜小小的红指印。

“你等着,我叫我爸妈打你!”波愣了一下,而后哭道。

“你也等着,我叫我爷爷奶奶揍你!”我毫不示弱。

这时,一双温暖的大手抱起我,在空中脱手撩了个高,再接住。

我“咯咯”地笑着,挥洒着银铃般的清脆,眼如奢睡的懒猫,眯缝成一道细缝儿。

五叔的眼圈儿却像搀进沙子似的红了。

老宅北面的院子里,墙根下有一条矮矮细细的长条凳,是日头普照时爷爷晒太阳的好去处。通常一边是蜷缩成团、眯眼打盹直至呼噜酣睡的懒猫,一边是把头枕在爷爷腿上哼唱小曲儿的我。合着歌曲玲珑的节拍,爷爷的食指抑扬顿挫地敲打着自己的膝盖,眼睑是低垂的。我们仨一起沐浴着无边的暖阳,那是怎样的一种天伦啊?

五叔结婚那天,入洞房的他跟做贼似地躲避着我的视线,可还是露出了破绽。第二天,我在他的新房(也就是原来五叔哄我睡觉的那间)大闹一番,搅了他的蜜月,气哭了五婶。那时的我容不下他人来“横刀夺爱”,在我的床榻上大肆掠夺我的最爱。

这些笑料已在我的婚礼上,由五婶如数家珍般归还给我老公。老公啼笑皆非,干瞪着疑惑不解的双眼,探索地逼视着近在咫尺的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低眉顺眼、文雅温柔的新娘,与那个陌生的不可理喻的小女孩儿串联在一起……

八岁那年,爸妈把我接到他们所在的那座城市去上学。如同要生离死别一般,我扯着爷爷奶奶的手不肯松开。被强行抱上车的那一刻,我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车子徐徐驱动,我挣着被别人搂抱的身子,将头拼命探出车窗,万般无助地向临街呆立的爷爷奶奶伸展着一双小手,“我不走,我要爷爷,我要奶奶!”

后来,听五叔说,我走后的头三天,爷爷奶奶傻坐在突然静默的屋子里相对无言、黯然神伤。透过窗棂射进来的光束,轻抚着两位老人被泪水浸湿的脸。没人敢问我去了哪儿,也没人敢提及与我相干的物或事,否则,他们就会泪如泉涌。

时光荏苒,爷爷已经去世了,奶奶和五叔在一天天变老,我也有了孩子,每每怀抱着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的儿子,就不由自主想起了弥漫着爱的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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