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之吻

六 月

16世纪末,当明朝商人把青花瓷卖给东印度公司时,谁也不曾预料,那些漂洋过海的中国瓷器,竟成就了今天赫赫有名的荷兰蓝瓷。

曾有人这样形容荷兰:那些印象中影影幢幢的不是华厦,而是一架架高耸的风车;直逼天际的也不是高速公路,而是浩瀚的花海。从辽阔牧场的大情怀,到莱茵河畔的小情调,荷兰到处充满着纯朴的田园气息。

是了,这就是如画卷一样的荷兰。当然,构成这如织美卷的除了风车、花海,还有享负盛名的白底蓝陶瓷。蓝瓷,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代尔夫特蓝(Delft Blue)”。

那一抹蓝源自东方

在荷兰鹿特丹和海牙之间,有一个被荷兰人称为荷兰最美小镇的地方,它的名字叫代尔夫特。和所有美丽的小镇一样,代尔夫特有悠久的历史还有延续了几百年的古老建筑,波光粼粼的运河穿过小镇静静地流淌,倒映出岸边古朴的房舍,构成了一幅幅错落有致的图画。

这是一个充满艺术氛围的小镇,画家维米尔终身居住在这里,在灵动的环境里,他创作了伟大的作品《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被评论家称为“北方的蒙娜丽莎”;这也是一个拥有雅致工艺的小镇,它独树一帜的蓝瓷产品享誉世界。

你见过这样一对瓷娃娃吗?小男孩双手插进裤兜,探头去亲吻小女孩,而小女孩则双手背在身后,羞害地闭上了眼睛。小女孩的方巾和小围裙并没有使用欧洲设计师常用的绚丽色彩,而运用了类似中国青花瓷的蓝与白。

这素雅的深情一吻,产自代尔夫特,也源于中国青花。

十六世纪末的荷兰,海外贸易如日方中。当东印度公司扩张亚洲市场时,把中国精美的青花瓷器带回了荷兰,一时间,成为仅皇室贵族才能享用的尊贵之物。不久,中国清兵入关发生战争,海外贸易一度中断。为了满足市场需要,1653年,荷兰皇室命专人筹建皇家代尔夫特陶瓷厂,召集制陶名匠开始仿制景德镇的青花瓷。

中国的瓷文化博大精深,对当时的荷兰人来说,要想很好地仿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他们使用的是红泥,这很难让瓷品达到白皙透明的效果。于是,陶匠们想到在红泥表面覆盖一层白色的光泽亮面,然后在上面涂上蓝色。

如果说中国的青花瓷赋予了荷兰人最初的构想,那他们经过反复试验,最终创造出来的绘有蓝色风车、郁金香图案的瓷器,则明显张扬了本民族的风格。

据说,蓝瓷发展至最顶峰时,小小的代尔夫特居然出现了32家陶瓷工厂,它们的产品上盖有自己的印章,以证明其出生于代尔夫特的纯正血统。典雅的造型、精致的手工,让这些蓝瓷不仅成为皇室御用,还成为欧洲市场的抢手货。在那时候的欧洲人心里,家里没有一件代尔夫特瓷盘、瓷砖或瓷瓶,就是被生活淘汰了。

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瓷都

随着时光的流逝,那些普通的代尔夫特蓝瓷逐渐发展为人人皆知的荷兰国产。代尔夫特,这个美丽的蓝瓷发源地也因此成了荷兰人心中的欧洲景德镇。如今的镇里,当然不乏新生的蓝白瓷器制造厂以及大大小小的代尔夫特陶瓷专卖店。然而17世纪风云一时的32家陶瓷厂,如今却只剩下了皇家代尔夫特陶瓷厂这一家。

世界各地的旅游者到了荷兰,都会专程来到代尔夫特,参观这所“欧洲景德镇”中历史最为悠久、唯一冠以皇家荣誉的蓝瓷制作基地。瓷盘、瓷瓶、瓷器装饰画、瓷器生活器皿、圣诞瓷装饰品等装点着这里的每一处角落。你不仅能观看蓝瓷的制作过程,在厂房的博物馆里了解4个世纪以来代尔夫特蓝瓷的风格变化,还可以参加1小时的“绘陶课程”,亲手绘制一块属于自己的蓝陶瓷砖。

皇家代尔夫特陶瓷厂最特色的蓝瓷工艺品之一便是郁金香花瓶。几个世纪前,只有皇室贵族才能使用中国的青花瓷花瓶摆放郁金香,代尔夫特蓝瓷出现后,各种专门用于插放郁金香的蓝瓷花瓶被烧制出来,洁净典雅的蓝与白,衬托得郁金香更加鲜艳夺目。特别的是,这个花瓶有很多个瓶口,每个瓶口只插一枝郁金香,郁金香与花瓶完美地融合,如同一件难得的艺术珍品。

博物馆里收藏了不少中国明代的青花瓷器,画师说,摆放一些典型的中国瓷器,可以作为他们创作时的灵感来源,那其中的图案和画技,是值得他们一直研究的。

除了收藏品,这里也有不少皇家御用的限量版珍品和纪念品。2005年,为庆祝王储女儿朱莲娜公主的诞生,皇家代尔夫特蓝瓷厂专门设计了两款别致的生日纪念盘。2006年恰逢伦勃朗诞辰400周年,皇家代尔夫特蓝瓷厂不失时机地推出了以伦勃朗为主题的系列特色产品。伦勃朗自画像及其笔下的人物都被绘制在了瓷盘、瓷砖上,令人耳目一新。最令人瞠目的是,伦勃朗的旷世名作《夜巡》也被以1∶1的尺寸制作成了一幅巨型瓷砖画。那是两位专业画师花了近一年时间在480块瓷片上绘制出来的,许多前来参观的人都为这精美的工艺惊叹不已。

还有那件大型喷泉作品“A Rose for Lilly(献给莉莉的玫瑰)”。它由代尔夫特蓝瓷的马赛克组成,造型就仿佛一朵盛放的玫瑰。晚上打开喷泉的灯光,水流顺着一片片蓝白相间的瓷器花瓣滴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旁边的景物在它的映衬下显得有如幻境一般。它是设计师用锤子打碎了8000块瓷砖和200件瓷瓶的成果。每一片花瓣上都是不一样的图案,设计师信手拈来,却自然随意。

皇家代尔夫特陶瓷厂,就这样将蓝瓷运用到了极致。350多年的历史里,蓝瓷从一件观赏品,变成一件实用的物品,现在又成为一件装饰品。从某种意义上讲,它从古至今,转了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