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思想的文化表现

2009-01-12 08:42
出国与就业·就业教育 2009年11期
关键词:无为老庄东方艺术

张 玥

【摘要】滥觞于春秋战国时期的道家思想,以老子《道德经》五千言开篇,经过庄子的阐释和升华,终成中华民族自成一派独特之哲学。道学以其独特的思辨智慧,具有内在超越性的人生观、价值观,以及浪漫诗性的人文情怀,源源不断地滋养着中国哲学的思想沃土。历三千年时光,走下哲学境界的神坛步入伦理世界的规范立场,成为潜在的意识形态,构筑起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渗透进国民性格及社会生活的点点滴滴。本文将分别从政治文化、国民性格、审美旨趣三个角度对道家思想在中国社会的文化表现进行阐述。

【关键词】老庄;超越性;无为;逍遥;东方艺术

1.帝王之道——道家思想的政治文化表现

百年前,当西方世界的宗教信徒们乘着远航的帆船,以战斗姿态开拓财富疆土的时候,富庶的东方礼仪之邦的人们,正以虔诚的道德修为张望着“逍遥无待”的自由之境。百年后的今天,文化融合的潮流之下,古典的东方哲学,却在整个世界的政治舞台上,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美国前总统里根曾引用过老子的一句话:“治大国如烹小鲜”。儒家强调社会生活的道德规范,道学更多地在阐释一种关乎人生的智慧。从较低的意义层次来讲,这种智慧可以理解为人的聪明才智,再高一级,就是“帝王南面之术”,即行政策略和治国方略。里根吸收的就是道学这一层次的智慧。庄子曾讲到“庖丁解牛”的故事,“目无全牛”的庖丁“恢恢乎其游刃必有余地矣”,体现的同样是“烹小鲜”的从容与淡定。道家思想在政治主张上,最突出的表现即是这种“无为而无不为”的理念。“无为”并不是“无可作为”,而是“无心而为”,即顺乎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以整体的观念看待国家内部各利益群体的关系,从道德的向度出发,相信民众的力量,在潜移默化之中实现国家的“无为而治”。

中国是一个提倡德治为主的国家,就其思想根源,与黄老之学不无关系。汉初,谋士陆贾就曾就治国问题尖锐地指责刘邦:“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清静无为”要求统治者站在道德的高度,以更具超越感的视野对国家进行宏观上的把握,而不是一味地使用武力,以暴行获取天下的臣服。这正是老子所说的“道莫大与无为,行莫大于谨敬”。从汉光武帝刘秀“与民休息”的治国政策,到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以实现共同富裕”的奋斗目标;从周总理在万隆会议上提出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到胡锦涛总书记“构建和谐社会,创建和谐世界”的战略构想,“无为而治”的政治理念已然成为一种政治传统,指导着中国千百年来的政治生活。“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作为美国这个超级大国的领导人,里根总统仍能学习道家的“无为”智慧,道学的在当代政治视野中的文化价值不言而喻。

2.修身之术——道家思想在国民性格层面的文化表现

2.1 温厚沉静

“道”是具有永恒性的存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是老子对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所作出的本体论定位。是宇宙的本源。因此,“道”作为超越于现实物质生活的永恒性存在,人的生老病死,社会的兴衰交替,历史的风云变幻,都不会动摇“道”的存在性及永恒性。“天不变,道亦不变。”

受道家思想影响极深的中国文化同时孕育出了温厚沉静的国民性格。中国人面对生存的危机以及人生的困惑,并不寻求宗教的避难,不渴求从对彼岸世界的向往中实现现世救赎;也不会走上自暴自弃、自我毁灭的道路。中国人信仰“道”,这种处于永恒运行中的宁静整体,从根本上击碎了虚无,肯定了意义的永恒存在性,赋予生命以现世的希望和价值。所以,中国国民性格的底色是温厚而沉静的,这种性格帮助中国人在历遍社会的沧海桑田和人生的兴衰荣辱之后,仍然能保持心灵的平安和宁静,真正步入“道人合一”的逍遥境界。

2.2 外化内不化

罗素曾经说过:“具有一种平静的自我尊严感的中国,在与白种人交往时,看到他们蛮横无礼就感到是一种耻辱,因为中国人不愿降低自己的人格,用无礼去对待无礼。欧洲人总把这看作是中国人的弱点,但殊不知这是一种真正的力量。”中国人向来强调的是内心的“柔韧”。或许这种“柔韧”在某些时候表现为软弱、盲目乐观、不思进取的“国民劣根性”,但中华民族作为世界上唯一使文明的香火得以延续五千年的民族,这种“柔韧”的民族性格的确发挥了主导性的作用,而这种民族性格,也是道家思想的集中表现。

“道”是具有整体性的存在。道学赋予中国人以认识世界的超越性、整体性视野。在中国人的意识里,时间概念和空间概念都是具有整体性的,把握了这样的逻辑,生活中的很多现象即可在高层次上得到旷达的解释。“少年得志”并不意味着一生“志得意满”,“中年困顿”之后也许就是“大器晚成”,“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人的生命即是“道”的表现形式,是一个平衡的整体,是成败得失的交融,有“志得意满”的人生高境,亦有碌碌无为的命运低谷。道家思想讲求“游刃有余”的生存之道,让自己的心灵与尘世始终保持一定距离,以整体性的思维逻辑化解内心欲望的焦灼,最后真正达到生存的“游刃有余”的境界,总存留一方心灵的净土、一种潜在的能量。

道家这种思想在国民性格上的集中表现即是一种“柔韧”。中国人赞赏的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境界,即通过内心的修为化解外在苦难的冲撞。中国人相信老子所说的“和光同尘”的说法,以内心的柔韧践行中庸之道,在整体的和谐中实现灵魂的超拔。每一个中国人都是一个圆形方孔钱,外在圆融,内心却永远保持自己的棱角,此即为实现了“外化而内不化”的人格追求。

最令人畏惧的民族不是侍才狂放、具有进攻性和占有欲的民族,而是在沉默中坚守自己信仰,在苦难中不忘永恒希望的民族。道家思想帮助中华民族成为一个“外化而内不化”的刚强的民族。所以,罗素在百年之前就相信:“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之一,具有坚忍不拔的民族精神,不屈不挠的坚强伟力,以及无与伦比的民族凝聚力。”

3.艺术旨趣——道家思想的审美文化表现

学者范曾曾说过:“中国古代艺术家们似乎都不愿接受儒家‘克己复礼为仁的说教,而对道家崇尚自然和回归自然则心向往之。”儒家思想在伦理道德层面为中国社会完成了最深层次的建构,而道家思想对于中国艺术世界的影响,则占据主导地位。可以说,是黄老之学孕育出了独具特质的东方审美情趣和审美理念。

3.1 绘画

南齐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提出绘画“六法”,其中“气韵生动”为“六法”之首。何为“气韵生动”?即“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对内在神韵的追求远远高于对外在形态相似度的考量,这是中国画的本质所在。中国画里找不到散点透视的效果,找不到多元色彩的融合,讲求的是虚实相生的意境之美,强调的是有限中的无限,关注的是主体与客体在“道”的层面上的统一,即“山川脱胎于余,余脱胎于山川”的境界。中国水墨画,正是道家“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思想在绘画领域最恰如其分的表现。

3.2 气功

《庄子-逍遥游》以鲲鹏的寓言开始,鲲由鱼的形态转化为“翼若垂天之云”的鹏,继而“扶摇而上九万里”,庄子在这里强调的是生命的层次,认为人应该超越感官世界,人的精神应该真正进入“无待”的绝对自由境界,即复归至婴儿的圆满、纯全的状态。道家思想这种神秘的直觉主义直接催生了气功这一文化现象。中国人的气功修炼是与心灵修炼同构的,气在身体中的贯穿帮助人达到“道人合一”的虚静,印度教所倡导的“冥想”亦如此,是使人的本心接近超然精神的一种独特直觉方式。气功同时推动了中国功夫和内家武术的发展,与道学文化一起,成为中国鲜明的文化标签。

3.3 隐士

自东晋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而隐居始,隐士心态和失意知识分子“半仕半隐”的生存状况就成了中国文化独有的现象。道家思想铸就了隐士文化。中国的雅士文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经历了宦海险恶,人事繁缛,人生困境中的他们,“并不真正毁灭自己或走入宗教,而更多地保全生命,坚持节操,隐逸遁世,而以山水自娱,洁身自好。”为官是对世俗价值的执着,隐逸则是对人生执着的一种放弃姿态,是对“道”所阐释的更高层次的宇宙品格和自然品格的追寻。

张爱玲曾经说过:“(中国文化)细节往往是和美畅快,引人入胜的,但事实上,(中国人)对一切都怀疑,中国文学里弥漫着大的悲哀,一切对于人生的笼统观察都指向虚无。”余秋雨对深受道学思想影响的魏晋名士也有这样的评价:“这些在生命的边界线上艰难跋涉的人物似乎为整部中国文化史作了某种悲剧性的人格奠基。”的确,对于贯穿于中国文化的道家思想来说,它于春秋礼崩乐坏之际提出“避世”、“无为”的理念,本身就带有浓重的悲剧色彩,所以,它往往于乱世之中得到失意文人的普遍认可。但道家思想的高度在于,它指出了“道”的存在。“道”无所不在,在山水画的虚白之中,在气功的“心斋”、“坐忘”之中,也在隐士“悠然见南山”的目光之中。对于细节的执着追求,呼应着道家“从真实到美感”的哲学理念,无物不可欣赏,实际上是对现象世界背后永恒不变的精神本体的探寻,将审美对象进行细致入微的把握,即是把生命意识注入了艺术形式之中,使生命的价值凝固成永恒。所以说,中国审美艺术旨趣,是以个体生命为出发点和最后归宿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道家思想在中国审美文化领域的领导地位,也象征着道学对于人生虚无主义的抵制。

参考文献

[1]黄山文化书院.庄子与中国文化[M].安徽人民出版社,1991.

[2]范曾.老庄心解[M].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3]崔宜明.生存与智慧:庄子哲学的现代阐释[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

[4]胡道静.十家论庄[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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