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品即人品

刘诚龙

清朝潘祖荫系咸丰进士，历任工部、刑部、礼部尚书，最高时做到军机大臣，这样的官僚，政治素质是很高的，哪是潜规则，哪是显规则，心里估计门儿清。

一个节假日，诸多官僚到潘祖荫家里玩麻将，边玩边扯白话，扯到了某地方提督。潘总司令对这人大加称赞，谓此人忠肝义胆，德才兼备。有一个叫李文田的人问：“其战绩如何?”潘说：“不甚清楚。”李文田又问：“然则其状貌如何?”潘说：“没有会过。”这就怪了奇了，不知其功，不曾见面，却说这人德能勤绩高了去了，潘总司令所凭何据?原来是：“他送我的鼻烟很好，我就知道此人不错。”

鼻烟很好，则人很好，这肯定不是科学逻辑，但一定是官场逻辑。比方说西门庆夺人妻，抢人食，剥人衣，有甚坏事他没干过?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如此人渣，你能说他是好人吗?他的鼻烟再好，清河县也没有几个百姓认他是好人，但官场就不同了。

因被告发欺男霸女，贪赃枉法，西门庆为了消灾，多次上京送礼，其中一次送给朝廷首席大臣蔡京“大红蟒袍一套，官绿龙袍一套，汉锦二十匹，蜀锦二十匹，火浣布二十匹，西洋布二十匹，花素尺头四十匹，狮蛮玉带一围，金镶奇南香带一围，玉杯犀杯各十对，赤金攒花爵杯八只，明珠十颗，黄金二百两”。

礼品一送，顷刻就挽救了西门庆的形象和前途，拯救了他的命运，朝廷下旨赞日：“西门庆，才干有为，精察素著，家称殷实而在任不贪，国事克勤而台工有绩，司法令正而齐民果仰，宜加转正，以掌刑名也。”啧啧，礼品越多，赞誉越多，礼品越好，赞语越好，最好的词语都往西门庆身上堆放了，无所不贪顿成清廉精察，性事克勤提高到国事克勤，专以乱法反转为守法模范，百姓恨不得食肉寝皮，但干部提拔任命表上却写成了“万民景仰”，礼品即人品的逻辑，在这里真是运用到了极致。

官场里，说礼品即人品，还不太准确，精确的说法是礼品即官品，礼品一送，官品马上就升。西门庆为人如何?蔡京知道，起草干部考察表的人也知道。但有礼品则就有人品，有人品则有官品，官品得有人品支撑，人品得有礼品支撑。所以，你去档案馆去看任何一位升官者之考察表，没一个不是好人，都是像西门庆一样才干有为，精察素著，德能勤绩，万民颂祷。

礼品即人品，即官品，滔滔者天下皆如是，虽然可鄙，却未必可怕。可怕的是，其反命题也成立：你无礼品，则你无人品；你无人品，则你是废品；你是废品，则将你废掉。如果官场里头，都这么逻辑推理起来，那就没谁有活路了。

编辑／石用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