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窗口

2009-01-17 05:28
现代家庭 2009年1期
关键词:窗子面孔天牛

徐 芳

我小的时候住在上海东北角的一个新村里,连南京路都很少去。事实上,除了上医院,很少有出门的机会。自从四岁那次生病住院后,我妈对我在家门口玩一会儿的时间,都作了限制。上小学前,我既没有上过托儿所,也没上过幼儿园,是个可怜的孩子——太想出去跑一跑,野一野了,由此我对我的小学生活的热情,实在有点非同寻常。由此,我也非常不理解:我的儿子在假期里,会一整天呆在家里不愿出去,守着一台电视机、一个电脑,还有空调和冰箱等电器,他过得很充实,很满足。我所羡慕的正常的童年生活,在他的眼里业已古老。

想到 “古老”的童年,一种晕眩般的渴望开始弥漫我心,我的眼前出现了一扇窗……

窗前有一棵大榆树,冬天北风呼啸时,它铁色的枝条被风甩过来,又扳回去,我把它想成了一只正伸脖啼叫的公鸡;四月的时候,它刚刚长出的新叶,绿得几乎透明,那种碧莹莹的颜色一直映到窗里面,映到我眼里。它意味着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到来了,孩子们的喧闹声敲打着这扇半开的窗,有时会从外面飞进来一只沙袋或键子什么的,这也便会让我有了莫名的惊喜,我总是飞快地把那飞来的东西拣在手中,却迟迟地不肯交出一一

他们的游戏停顿下来了,一个个轮流向我喊话,我带着笑答话,即使挨骂也不在乎。这就是我的游戏,我的欢乐,我的童年生活的真实写照:我与别人隔着一扇窗,由此也使当年的我,那个病弱的孩子显得异常的勇敢。这也许有点类似今天我们大家在网络上的 “亲密接触”,是因为隔绝而带来了 “亲密”,带来了与旁人的“接触”的需要。不过当年的那个窗子上没有数据显示,也没有频闪,当然也没有鼠标可以点击。可是它不需要点击,就常常出现在我眼前,可以说完全是出于心灵自身的需要。

六月以后,老榆树的样子变得很幽深,树叶浓密了,颜色变深了,蝉在它的“幽深”处鸣叫。家里的门因为暑热而关不住了,我因此常有机会溜出门去,看蚂蚁打架,看楼里的男孩子们上树捉知了和天牛,我常常因此也得到几只天牛养了起来。也吃过一回油煎知了,哇噻!此事当年不能告诉我妈,现在也不能告诉我的儿子,前一个“不能”所有的孩子都明白,后一个“不能”呢,所有的父母想来也都心领神会的。此为外话。但即使在那些开门的日子里,我也经常地趴在窗前,在窗子里看那棵树,看树叶绿了,又黄了;看树叶冒芽了……然后又落了;看树下走过的熟悉的面孔或不熟悉的面孔;有人告诉我他或她去哪里了,有人看着我看他或她时什么也没说;有人出去了,马上又回来了,还有人很久狠久以后才回来,当然有的就一去不再归来……童年的窗口告诉了我很多的东西:过去、现在以及长长的未来——人生。

写窗里窗外成为互动的风景的老诗人卞之琳已经故去,“风景”却如同岁月的涛声依旧,如果我现今还算一个半吊子诗人的话,认真想起来,其实在那扇窗子里眺望外面的世界的时候,就是了,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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