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回到一株植物(四章)

2009-01-20 01:44
诗潮 2009年12期
关键词:茶楼都市植物

灵 焚

灵焚,本名林美茂,上世纪60年代生于福建,现居北京。曾出版散文诗集《情人》《灵焚的散文诗》,哲学论著《灵肉之境——柏拉图哲学人论思想研究》等。代表作有《飘移》《房子》《异乡人》《情人》等。

诗 观:写作是生命在文字里涅槃,完成每一次浴火后的重生。

生活在都市,喝茶让我们亲近一株植物的生态,品尝先人们关于文化的梦想。

茶楼雅座,或许可以让一片茶叶打开三月花瓣的云雾,释放清明指间的雨滴。

曾经的疏影深浅、春江月明,以及星垂平野的行吟……那些淡定、空漠、苍茫的情怀,此时都挂在墙上,作为一幅幅营造饮茶环境的风景。

那些司空见惯的门铃与宵夜的霓虹,能否让人联想起当年鸡声茅店中遗留的旅愁?商业时代茶楼的烛光,企图让人们与古人共赏一杯水的韵味,体会一株植物里的烟雨。

然而,在玻璃和水泥的人境结庐,心再远,也远不过采菊东篱时的那一座朝夕相处的南山;梦再近,也回不到西窗共度的那一夜烛光。

山,还在悠然的南边,那个采菊的人最终并不能回到一朵菊花;而一场夜雨即使如期来临,把窗前廊下的秋池涨满,那朵烛光,能够照到的还是两颗心跳动的距离。

饮茶,那些玛瑙色、翡翠色的茶香里,能够沉静下来的,除了一曲江南丝竹。

除了让心,回到一株植物的生态,体会一滴水的舞蹈,怎样从泥土抵达阳光。

那么,回到植物吧!如何才能回到植物?

都市的植物不是阳光的营养喂大的。给予些许的灯光,在一夜之间一颗种子可以从胚芽长到餐桌,走完瘦瘦嫩嫩的一生。

在都市,风的皱褶不再搬动泥土的清香,阳光透过重重玻璃才能勉强触摸到植物的肌肤。都市的功能在于把时间拉直成为街道,在速度和效率中直奔生命的主题。

植物,一旦成为都市的居民,首先被改变的就是作为植物的生态。那么,在我们回到植物之前,首先需要让植物回到植物。

人们可以亲近茶,可以在每一片绿色的肉体坚守着对于土地的乡愁。让茶,在水的路途中回到植物,为一切被文字叮咬过的躯体洗刷油墨的黑色齿痕。

而进出茶楼的人们,即使逐渐长成了都市里走动的植物,他们也只能通过目光相互授粉,在大风的夜里完成种子们的孕育。

回归自然成为时间里逆向辗转的梦。

远离城市,重新点起那些废旧的油灯,找回那些失散的炊烟,让日子复活鸡犬相闻的村落。甚至再从村落回到半坡的陶片,回到河姆渡的水边。

然后,再回到哪里呢?

母亲的子宫?蛋壳里完整的天空?

也许那才是生命最自然的生态。

然而割断脐带与啄破蛋壳属于生命的必然过程,从洞穴走进村庄,从村庄走向都市难道不是人类生命的路途?

拓荒者的篝火不仅仅为了取暖而点燃,他们相信,那些篝火将使子孙们的夜色不再因为禽兽的饥饿而颤栗。

城市,曾经是祖先们梦境抵达过的家园呀!

作为先人的子孙,我们不要人云亦云地拒绝城市,我们要在这里安家、劳作、繁衍我们的子孙。即使只能用最多的时间工作,只能用最少的时间生活。

我们虽然始终没有忘记回到一株植物的思考,但也要知道,一旦走进城市,即使植物,也已经慢慢适应了城市的生态。

城市里有许多车站,我们在那里送别离去的,而更多的时候正在迎接源源不断的到来。来到城市的人有几个愿意离去?而居住城市的人却总在奢谈乡村、追捧风雅。

既然来到了城市,我们已经无法回到出走过的乡村了。我们最多只能在心灵里建造一座乡村,在那里种植一些树林,疏通几条河流。当现实需要的时候,偶尔到茶楼坐坐。但不要指望茶楼可以远离尘嚣,其实茶楼拥有更多的人文。

茶楼里并没有人们所谓的可以回归的自然。

如果某一天,我们在茶楼已经整整坐了一个下午,那也绝对不能逃离烦躁的日常。我们一定是在那里等人,纵然在观赏茶色的舞蹈中似乎拥有了静静的时光。

然而,在时间的末梢上,往事早已踮起了脚尖,昂起了不平静的某种期待。

回到植物,我们真的能够回到一株植物的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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