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娘

甘桂芬

都说后娘难当。当初和林山结婚，莲的妈坚决反对，不同意她去给人家做后娘。可是莲死心塌地要嫁林山，说就是火坑她也要跳。

从进门第一天起，莲就决心做个好后娘，她千方百计讨好林山的女儿薇薇。女孩不小了，有自己的小心眼，担心爸爸娶了后娘就离自己远了。虽然林山千叮咛万嘱咐，她还是对莲的殷勤不冷不热。

莲知道没有谁能取代妈妈在孩子心里的位置。莲不求取代，只是不想林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薇薇一天天大了，对莲不再那么冷淡，但到底不是亲生的，两人中间始终隔了一层。薇薇要上大学走了。送她上火车时，薇薇第一次拥抱了莲，在她耳边说：“替我照顾爸爸，他最听你的。”

莲忍不住落泪，受宠若惊似的。

本以为薇薇走了，她可以因此轻松，不用再天天看孩子脸色。可每次吃饭时瞅着餐桌旁空着的座位，心里竟空落落的。

四年过去了，薇薇大学毕业回小城就业，但是她不肯回家住。林山叹气，莲也叹气。每个星期天，莲和林山一样盼着薇薇回来，莲使出浑身本事，变着花样给孩子做好吃的。

薇薇恋爱了，莲很想知道那个男孩子的情况，可是张了几次嘴，都没好意思问。不是亲妈，人家会不会怪自己多事？

过了一段时间，薇薇主动提出要带男朋友回家吃饭，莲心里竟比自己当年找对象还紧张。

小伙子终于上门了。第一眼，莲心就凉了，这样的男孩咋能配上咱家薇薇。可这都是心里话，脸上还是热情地招呼。莲偷眼看林山，他也脸色铁青。谈话间，越看这小伙子越不咋地。莲做饭时神情恍惚，薇薇妈泉下有知，会不会怪自己？

这顿饭吃得艰难。莲捧着半碗米饭，扒拉来扒拉去，粒粒都那么生涩。男孩要走了，莲想留薇薇说说心里话，可人家已经挎上了男朋友的胳膊。莲张张嘴，没有说话。

孩子走了，莲止不住叹气。晚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身边的人也是长吁短叹。

终于，莲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她得行使一回当妈的权利——虽然孩子从来没有叫过她妈。

她拨了电话：“薇薇，我要和你说几句话。”

对方沉默。

“那小伙子不适合你，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对方依然沉默。

莲提高了声音，“薇薇，我是以妈妈的身份和你谈话。我和你爸年龄大了，我们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们不能再照顾你时，有一个爱你的肯负责的小伙子能替我们陪着你。可他不是这样的人选。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坚决反对！我决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拿一辈子幸福去冒险！”

话筒里传来薇薇的抽泣。

“谢谢您，妈妈！许多年来，我一直盼着您能像妈妈一样约束我，而不是对我过分客气。我希望自己做错的时候，您也能像妈妈一样骂我。我一直在等。我终于等到了。您放心，今天带回家的男孩是我临时请来客串的，我要通过他来证明妈妈究竟有多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