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地狱的死亡行军

2009-04-03 06:43列期特·坦尼
青年文摘·上半月 2009年4期
关键词:汉克西格行军

列期特·坦尼

巴丹死亡,是军国主义在二战期间制造的一大暴行。当年在巴丹被日军俘虏的美国士兵列斯特·坦尼,花50年时间写成《地狱的梦魇》一书,以生动写实的笔调再现了这次死亡之旅。

1942年4月9日,对我而言,是噩梦的开始。昨天,我们还在为保卫巴丹殊死战斗,今天我们却成了日军的俘虏,因为我们孤立无援、弹尽粮绝,因为饥饿、疟疾困扰着我们。日本人来势汹汹,我们每天都要伤亡数千弟兄。继续战斗下去,只能徒增伤亡,巴丹最高指挥官金将军决定投降。

伙伴们情绪高涨,大家都相信,等到交换战俘,我们就能回家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回家以后要做的事情,我闭着眼睛,想起了亲爱的劳拉(坦尼新婚的妻子)。带着对劳拉的思念,我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二天早晨,我被一阵刺耳的枪声惊醒。一队日本兵扛着步枪,端着机关枪,闯入了我们的营地,他们凶神恶煞地嚎叫着,看样子准备疯狂扫射我们这里。

在巴丹半岛投降的人近10.5万,这大大超出了日本人的估计。日军最高指挥官本间雅晴正忙着调集兵力,准备攻陷美军在菲律宾最后的堡垒—克雷吉多要塞。他不打算就地收容我们,命令我们从巴丹步行到奥唐奈。参加行军的有6.5万名菲律宾服务人员、2.8万名菲律宾市民、1.2万美国人。这一段路,长达65英里。

对我们来说,这太不幸了。在过去的40天里,我们每人每天配给的食物能量只有800卡路里,我们不得不用蛇、猴子或大蜥蜴来充饥。伴随着饥饿的,是脚气、糙皮病、坏血病。疟疾击倒了99%的身处巴丹的人,在巴丹密林中有着世界上传染能力最强的携带疟疾病毒的蚊子,我们孱弱的体能已经无法和疾病抗争。

行军从马里韦莱斯机场东面两英里的167号里程碑开始。道路混乱不堪,20英尺宽的路面上充斥着汽车、卡车、马匹和大炮。重型卡车、坦克的碾压让石头路面坑坑洼洼,铺满了磕脚的碎石、砾石。在这种路面上走一小段已经很痛苦,长距离行军的折磨可想而知。

日本兵用我们听不懂的日语冲我们大喊,捡起路边的棍子抽打我们,试图让我们走快些。到午饭时间,我们已经连续走了四五个小时。可是日本人没有让我们停下来的迹象,我们饥肠辘辘,渴得要命,却只能拖着虚弱的身体继续前行。突然,我同组的汉克滑倒在路边的灌木丛中,看着朝他跑去的日本士兵,我们冲着汉克大喊:“起来!起来!”太迟了,那个日军用刺刀指着汉克喊了几句日本话,然后朝他虚弱的身体连扎了四五刀……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我不能哭。汉克的死证明了一件事:如果你想活命,那就不要休息。有的伙伴得了疟疾,蹲在路边腹泻时被日军刺死。为了求生,我们的大小便只能在裤子里解决。

挨到傍晚,我们在卡巴拉森停下。我看到一个日军军官刚吃完一盒米饭和一罐头鱼,罐头底部还剩下了两匙鱼。他扭头看到我的眼睛,便把罐头盒扔给了我。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全身只有饥饿、疲惫、沮丧,我毫不迟疑地拿起罐头盒,从路边捡了根松树枝,挑出一块足够我美美吃上一口的鱼。我看到站在我身边的战友鲍勃盯着我,便把剩下的鱼和“勺子”给了他。从那一刻起,我和鲍勃成了知心朋友。

第三天,我们很早就被赶到路上,依旧没有食物,没有水。我的舌头上沾满了扑面而来的沙土,嗓子冒烟,该死的胃病又犯了,让我挪不开脚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能吃上一口饭,喝上一口水。

两小时后,我们走到一个水塘旁边。两头水牛在池塘里洗澡,水面泛着绿色的泡沫,成群的绿头苍蝇在水上盘旋。一个兄弟走上前去,用手语向最边上的日军询问能否喝些水。日军笑了,示意可以。几分钟内许多人跑进池塘,他们把绿泡沫拨开,把带有寄生虫的水沫溅到自己身上,喝水止渴。

几分钟后,一个满脸堆笑的日本军官来到了我们的队伍旁边,在我们周围转来转去。突然,他命令日军士兵找出衣服上沾过水的士兵,把他们拎出来,排成队。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日本军官竟命令日军向那些喝过水的兄弟射击。

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去喝水,但是不一会儿厄运就降临到我的身上。一个日本军官骑着马从我身边经过,当时我正和坦克连的兄弟布隆格、西格走在一起。我不小心走在了队伍的外围,他向我挥动了军刀。尽管我迅速低头,但是刀刃还是滑过了我的左肩,离我的头仅有数英寸距离,划伤的伤口需要缝合,但如果我要活着就要继续行军。

当那个日本军官走后,布隆格和西格立刻把一个医务兵叫来。那个医务兵用尽身上所有的线来缝合我的伤口。以后的两英里是我的两个朋友架着我走,才没使我掉队,我们明白,掉队就意味着死亡。西格和布隆格救了我的命。

第15天,我见证了一件最残忍的事。有个兄弟患了严重的疟疾,他发着高烧,简直连路都分不清了。一个日本兵将他踢倒在地,冲他的头部开枪,然后再叫两个就近的兄弟挖坑埋掉这个被枪击中的兄弟—他还活着,土扔在他身上时,他凄厉地叫喊着。

从卢保出发四五英里的行军成了另一个噩梦。日本兵突然强迫我们奔跑。“跑”了好一段路,又命令我们停下来。我看到一个美国士兵跪在一个日本军官面前,那个军官从鞘里抽出了他的武士刀,在空中划着大弧。他让那个兄弟跟着他挥刀的那个方向移动膝盖,日本兵很亢奋,高呼着“万岁”。结束“热身”,那个军官快速地挥下战刀,刀锋过处,我只听到沉闷的“砰”的一声,那个兄弟身首异处。

我们花了两天多的时间到达了奥兰尼,大约有15英里的路程,没有食物,没有水。他们又驱赶我们前往两英里外的圣费尔南多—班邦的省会,中途不容许休息。我们走到当地的火车站,被当做畜生一样成群赶进闷罐车,每节车厢都塞进了80到100人,而通常它只能容纳10头动物,或25到30人。大约5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卡帕斯,我们的目的地奥唐奈集中营就在这里。很多车厢中部的战友没有能够走下车厢,车里太挤,窒息而亡。

大约10分钟后,日本兵又驱赶着我们前行了。我走了大约两英里,就觉得自己不行了,头晕,身体好像着了火。我发烧了,不久就因精疲力竭跌倒在地。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西格和布隆格抬着我往前走。运气又撞上了我。

我们衣衫褴褛,脏兮兮的身体浸透了各种液体。一路上满是结满果实的高大的芒果树,可是我们不时能在树下发现倒毙的兄弟的尸体,树叶落在他们鲜血流淌的身体上。行军的最后一天,我也差点送了命。我的脚肿得有原来两倍大了,很难跟上队伍。我仍然发着烧,当时我怀疑发烧会要了我的命。就在这时,我的手碰到了劳拉的照片,我意识到我必须活下去,一定要走下去。

我奇迹般地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在经历了仿佛一生的时间以后(其实只是走完8英里),我们终于看到了一片模糊的菲律宾式的营房。苦难的跋涉总算要结束了。

这次灭绝人性的强迫行军完全是有预谋的。后来我才知道本间雅晴发布了如下命令:

和我军在巴丹对抗的每支部队,不管投降与否都应被彻底地消灭掉,任何不能一直继续走到集中营的美国俘虏都应在离公路200英尺处被处死。

(侯小光摘自《宁波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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