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

仲维柯

这里手套厂星罗棋布，被喻为鲁西南“手套之乡”。老马的手套厂则是这众多手套厂中最大的一个。

天渐渐冷了下来，马厂长办公室的暖气片依然冷冰冰的，感觉不到丝毫热气；桌上玻璃缸里那个往昔备受马厂长珍爱的宠物龟，此时也同它的主人一样，缩头缩尾，打不起半点儿精神。

“厂长，没有订单，咱车间还开工不？300多工人等着你回话呢！”推门进来的车间主任粗着嗓子喊，惊得桌上的宠物龟将头缩了又缩。

“通知财务科，结清所有工人的工资——再没订单，就暂时放假吧！”马厂长满脸的无奈。

车间主任踏着重重的步子出去了。那宠物龟这才敢将头稍稍伸出了些。

唉！往年的这时，暖气早烧起来了，来订货的客户在这屋子里摩肩接踵，人声鼎沸。我那爱龟在玻璃缸里迈着舞步来回穿梭，惊得众人啧啧称奇。想到这，马厂长将硕大的玻璃缸搬到自己面前。半个月了，马厂长足足有半月时间没这样近距离地观看他心爱的乌龟了。

这是一只半大的乌龟，背上一块块黑黄色的花纹，宛若足球上的格子；眼睛鼓鼓的，极像两颗圆溜溜的豆粒，忽闪着迷人的绿光。

玻璃缸里的水不多，刚好没过乌龟的脊背，几块不规则的沙砾半浸在水中，好像这水中现出的一个个岛屿。

从抽屉里拿了些饵料，马厂长轻轻投进了玻璃缸。乌龟缓缓地爬了两步，伸长了脖子向四周看了看，又将脖子缩了回去，保持了原先的安静。

怎么？由于这半月疏于照料，乌龟生病了？

看到乌龟这个样子，马厂长忙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儿子是乡中学的生物教师。

“爸，不碍事的，乌龟很可能要冬眠了。冬眠也叫‘冬蛰，指某些动物为了保持体内的能量、避免冻饿的一种对不利环境条件的适应方式，是变温动物避开食物匮乏度过寒冷冬天的一件法宝。乌龟在冬眠期间，不食不动，体内的新陈代谢非常缓慢和微弱；但身体不能过于干燥，最好在它身体上放点潮湿的黄沙，出太阳时放在太阳下晒晒……”

听着听着，马厂长似乎有了些启发和灵感。

面对世界洪水猛兽般的经济危机，我们手套厂该怎么办？多好的一个厂子呀，新修建的厂房，新引进的机器，而今说没订单就没订单了。作为厂长，我要负起这个责任来！看来，我们厂也该冬眠了：把紧资金支出、缩小生产规模、开拓国内市场、看管好厂房……想着想着，马厂长又瞥了一眼缸里的乌龟，忽而爽朗地大声笑起来：“你龟儿子面对困难，还挺能整招儿！”

当天下午，手套厂召开全体职工大会。主席台上，马厂长慢悠悠地讲着手套厂在困难时期的“冬眠经”，并宣读了《面对经济危机手套厂下一时期的发展策略》。

工人们开玩笑说，在主席台上的马厂长缩头缩尾的，活像个进入冬眠的可爱的大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