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国难下“禁枪”决心

本报驻美国、瑞士、俄罗斯、利比亚、匈牙利特约记者 木春山 赵大年 柳直 王军 李震

美籍越南裔人吉韦利·翁（音译）4月3日在纽约州制造的枪杀无辜惨案又一次让美国人的神经紧绷。连日来，美国还发生了多起枪击案，有的袭警，有的杀害自己的家人。而最近两个月，同样不禁枪的德国、菲律宾等国也有恶性枪击案件发生。“禁枪还是不禁枪”的争论从这些被枪困扰的国家蔓延到世界很多地方。令人吃惊的是，枪杀案反而让美国各家枪店的生意上涨，甚至让华盛顿特区这样为数不多的美国“无枪区”也可能不再禁枪。未来让美国成为一个巨大的“无枪区”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澳大利亚、匈牙利等一些国家近年还是采取了禁枪的政策，人均持枪数排前三位的瑞士也争议不断。一位研究武器的中国专家说，全球范围来看，禁枪国家几乎与不禁枪或禁不住枪的国家数量大体相当。围绕着这些争议，真正得到好处的还是那些军火商。

“买枪就像买手表一样”

枪击案频发并没有让所有美国人都厌恶甚至疏远枪支。美国广播公司4月4日的报道说，美国枪支销量随着枪击案多发而呈上升趋势。美籍越南裔人吉韦利·翁（音译）制造纽约州宾厄姆顿的枪击事件后，一个名为楚克·什沃德的枪店店主说，每次发生类似枪击案后，都会有人出来叫喊“我们应该对枪支持有制定更严格的法律”，“但事实怎么样，宾厄姆顿是拥有非常严格的枪支限制措施的一个地区，可枪击案还是来了”。

美国一些专家开始研究金融危机背景下的枪支管制问题。马里兰大学枪支问题研究学者约翰·罗特4月3日说，根据他的多年研究，“无枪区”就像一块磁铁，吸引着作案分子。罗特的表态在对枪支拥有持宽松态度的福克斯电视台播出，这引起了一些中左翼人士的不满。美国专业新闻网站“审核者”的专栏作家大卫·沃克曼5日撰文拿福克斯的主播什福德·史密斯“开刀”，指责他对宾厄姆顿枪击案的报道很无聊，特别是他一直向民众灌输“这是恐怖主义者干的事”，表明正常持枪者不会做此举动，试图转移民众视线。尽管如此，在禁枪的华盛顿特区，因为担心遭受恐怖主义袭击，其禁枪的做法也出现松动苗头。在美国50个州和1个特区中，有48个州规定公民有权携带枪支，其中有35个州不经任何背景审查就可购枪。

“在弗吉尼亚州，买枪就像买手表一样。”美国华盛顿华府华语电视的李兵告诉记者，今年年初，他去全美步枪协会在弗吉尼亚州搞的枪械展览采访，让他印象最深的是，很多大人带着孩子去，可见美国人持枪的传统是从小就被培养起来的。在展览上，花30美元可以买到一个AK47的弹夹。在美国的书店，很容易看到《枪》等印刷精美的专业武器期刊，里面介绍新的商品和购买的渠道。这些武器刊物很受欢迎，往往同期的娱乐杂志还在架子上摆着，但《枪》等却已销售一空。有美国朋友告诉李兵，“枪支可以在好人与罪犯之间达成某种平衡”，“美国人也没有什么功夫，所以行凶一般就是动枪”。

枪支问题，是一个典型的“美国式矛盾”。美国宪法明文规定，“管理良好的民兵是保障自由州的安全所必需的，因此人民持有和携带武器的权利不得侵犯”。1975年出版的《美国枪史》说：“枪支是秩序的象征和保守主义的图腾”。《基督教科学箴言报》2008年6月27日报道，美国最高法院做出裁决，明确个人有权持有和使用枪支。由枪支制造商和经销商把持的全美步枪协会有近140年的历史，在美国拥有会员约400万。该组织同时还起着游说团体的作用，是共和党在大选中的支持者和捐助者。而共和党在是否禁枪问题上的立场是，要管的不是枪，而是使用枪的人。

号称世界最大枪展Tulsa枪展的组织者乔·万内马克4月4日说：“严格的限枪令只会给那些遵守法律的人准备，因为犯罪分子可以从其他渠道获得枪支作案，绝对不会顾及法律条文怎么写。”哈佛法律与公共政策杂志2007年发布了一个论调听上去有点怪的研究报告，报告结果说，在世界上人均枪支最多的7个国家的犯罪率要少于人均枪支最少的9个国家。反对者则批评说，万内马克的生意明显与枪支有关，自然不会支持限枪。58岁的美国公民拉里·卡尔瓦特坚信，严格限枪只是个时间的问题。“它一定会到来”。卡尔瓦特在总统选举中投了奥巴马一票，因为他欣赏奥巴马对枪支管制的严格态度。美国自由派智库加图研究所的依尔亚·沙皮罗认为，美国新总统奥巴马更严格的限制枪支的表态让很多民众有一种想法：以后买枪没准儿会更难，所以趁着新法没有出台前先买一支有备无患。

禁枪与不禁枪国家基本持平

全球每年死于枪杀的人数正在逐年增多。美国媒体最近几年的报道说，美国每年有3.1万人死于枪杀，7.5万人被枪击伤，平均每天有80多人因枪杀毙命。在美国非正常死亡人群中，遭枪击死亡是仅次于交通事故的第二大死因。英国《经济学家》2007年4月曾报道说，自1963年肯尼迪总统被枪杀算起，美国国内死于枪杀的人数超过20世纪美国在各场战争中死亡的人数。自1979年到2009年初，全世界发生70多起校园凶杀案，其中发生在美国校园的超过九成。但死于枪杀人数最多的国家却在南美。2003年，巴西死于枪杀的人数达到惊人的39525人。在不禁枪的国家，学校、教堂、民宅、购物中心都是被袭击的目标，因此，无辜平民遇害引起的社会震惊也最大。

据一位研究武器的中国专家介绍，在没有禁枪令的国家中，私人可以拥有的枪支品种非常丰富，也很混杂。以手枪为例，通常以9毫米口径的为主。私人拥有的手枪、自动和半自动步枪多为美、苏、东欧和北欧等式样。而杀伤力大的冲锋枪和榴弹发射器等武器都是被各国禁止的。因毒品犯罪分子经常使用AK47系列步枪，美国上世纪80年代末曾立法禁止进口AK47，也多次对销售该枪的公司和持有该枪的个人处以法律制裁。但AK47的产品还是在美国“私人收藏”中很常见。

总的来说，如果算上枪支非法流入民间的国家，明确限制枪支的国家和不禁枪或禁不住枪的国家数量基本持平。美洲和非洲国家不禁枪的比较多，甚至尼日利亚、安哥拉等非洲国家可以让居住在当地的外国人合法持有枪支。与美国枪支售价便宜相比，在一些不禁枪的国家，枪却“物以稀为贵”。在苏丹首都喀土穆市中心的一家授权枪支店内，一把德国制的12发弹容手枪，配20发子弹，售价在4500美元左右。根据国际市场的价格，同类型的手枪出厂价格不会高于1000美元。在亚洲，中日韩等东亚国家禁止私人持有枪支，而印度、菲律宾等南亚和东南亚国家则不禁枪。在中东，埃及、伊朗、阿尔及利亚、利比亚等国从法律上严格禁止民间拥有和使用枪支，尤其是阿尔及利亚，由于受反政府武装和恐怖主义威胁，对猎枪等运动枪支都严格限制。海湾地区对枪支管理也仅允许国民有限拥有运动类枪支，并在指定区域从事射击等相关运动。在叙利亚、约旦等少数中东国家，个人可以提出持枪申请，但要经过内政部的严格审核并有担保人担保，枪支和弹药也只能到指定的组织和机构选购。

禁枪与否触动很多国家

在欧洲，芬兰、奥地利、比利时、瑞典、德国等国对本国公民拥有枪支的法律十分宽松。特别是芬兰，可持枪者年龄限制仅为15岁，而在美国，买长枪者年龄不得低于18岁，买手枪者年龄不得低于21岁。不过，相对于美国，欧盟国家对枪支的管理还是更严格一些。东欧的匈牙利过去不禁枪，但在加入欧盟前后还是有所改变。匈牙利政府在2001年制定条例，限制颁发枪支许可证。2004年5月1日匈牙利加入欧盟时，开始实行新制定的枪支与弹药法。在匈牙利，可以不用许可证就可买气手枪，但只限于在训练场、打猎和家庭自卫时使用。尽管如此，在匈牙利民间还是有1万多件枪支。

在俄罗斯，能否实施禁枪还是一个难说的问题。俄罗斯分析家巴基耶夫表示，俄罗斯社会也面临着枪支泛滥问题。目前，俄罗斯有3000多个犯罪集团，他们掌握着20多万件武器。对连日来美国发生的枪击案，俄罗斯国家杜马议员奥尔卡·科斯季娜5日在接受俄《观点报》采访时表示，枪支犯罪在美国已成为与吸毒等同的社会问题。还有一些俄罗斯人认为，枪支自由买卖才是罪恶的主要根源。有俄罗斯网民说，美国是一个法律至上国家，但几乎每个人又都可能萌生违法行动，而且常常以最残忍和最野蛮的形式出现。还有网民认为，面对各种社会压力，俄罗斯人发泄的对象是伏特加，而美国人则用手枪发泄。因此，目前在世界禁枪是十分必要的。

美国的枪杀案也让瑞士人感到担忧。瑞士保持“中立地位”已有200多年历史，但它却是名副其实全民皆兵的国家。冷战时期，瑞士国防部长史密特曾强调，役满回家老兵拥有枪械是确保后备役人员第一时间投入战斗的物质保证，否则“中立”之国策将化为乌有。因此，为“永作留念”，在瑞士服役期满的老兵可合法携带自己的枪械和配送的数十发子弹回家。这让瑞士和美国、芬兰成了全球人均拥有枪支数量最多的国家。瑞士人口不过700多万，但流散在民间的枪支多达200多万支，平均每3.5人就有一把军用枪械，这还不包括国民通过合法途径自行购买的枪支，以及普通现役士兵周末返家休假时允许携带的武器弹药。由于瑞士近年也发生了几起涉枪犯罪案件，其国内围绕禁枪的讨论同样出现了争吵。2006年，一篇题为《私人拥枪终将难以为继》的文章让瑞士国内对从19世纪沿袭至今的私人枪支拥有法是否该被废除难下定论。瑞士还有人提出，国际社会只有采取联手举措，才能防止枪击事件在全球很多地方继续发生。

澳大利亚曾经是个不禁枪的国家，但一起血案让澳政府做出改变。2007年4月16日，韩国留学生赵承熙制造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案后，时任澳大利亚总理霍华德发表讲话批评美国的“枪支文化”。1996年澳大利亚也发生过枪杀惨案，一个持有半自动步枪的凶手枪杀了35人。霍华德说，正是因为这起惨剧，澳大利亚采取了行动，制定法律限制私人拥有枪支，最终通过立法禁止了几乎所有类型的半自动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