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教育毁誉参半,9岁女神童路在何方

2009-04-09 07:30张慧娟
婚姻与家庭·婚姻情感版 2009年3期
关键词:私塾女儿幼儿园

张慧娟

蝴蝶破茧而出的过程是痛苦的,有的科学家曾经尝试用剪刀帮助蝶蛹剪开茧壳,以减轻它的痛苦,却发现它出人意料地死掉了!任何事物都有自身的规律,事实也许就是最好的检验。

2008年9月,袁鸿林将女儿送到学校,来检验他的”私塾教育“成果,再次引起媒体的关注。4年前,袁鸿林为“呵护”女儿而开办私塾经媒体报道后,各种声音铺天盖地向他袭来。然而,执著于个人教育方式的袁鸿林并没有停下脚步,在人们的质疑声中,勇往直前。4年后,女儿能否适应学校教育?

从襁褓到幼儿园,都给女儿最大的自由

1999年7月31日早晨,袁鸿林静静守在产房外面,等待妻子分娩的消息。6点35分,女儿袁小逸呱呱坠地。岳母怕袁鸿林重男轻女,走出产房时吞吞吐吐告诉他:是个女孩。谁知,袁鸿林连连点头说“好”,中年得女的他,满脸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按照风俗,婴儿一出生,家长就要给孩子包上“蜡烛包”,就是用布单或被子将其紧紧包裹起来,据说这样可以扳直手脚、避免畸形,甚至可以避免孩子长大后拿别人的东西……袁小逸出生后没有包过一天“蜡烛包”,袁鸿林不相信那一套,更不愿意让那束手束脚的东西把女儿限制住,他希望女儿能自由发展。

袁小逸两岁零8个月的时候,父母将她送到幼儿园。但幼儿园的那扇门仿佛充满了魔咒,原本活泼开朗的袁小逸走进那扇门后竟然变得郁郁寡欢,常常会躲在教室的一角默默发呆。事后,袁小逸说,幼儿园让她感到慌乱:目睹其他孩子受罚、经历自己被其他孩子欺负……那些恐惧冲击着她稚嫩的神经。到后来,她开始频繁生病,感冒、发烧成了家常便饭。尽管打针让袁小逸有着巨大的恐惧,但她宁愿去打针,也不愿意再去幼儿园。

每次送袁小逸去幼儿园,袁鸿林都觉得是“一场战争”。女儿一路哭闹怎么都不愿意去,而袁鸿林除了心疼还有担忧,怕这样的逼迫会影响到女儿的心理健康。每一次,对于袁鸿林来说也是一场博弈:去,还是不去?

在幼儿园的一年里,袁小逸生病的时间累积起来就有半年。这期间,袁鸿林有过很多次思考,也尝试对女儿进行引导,比如,给女儿报她喜欢的舞蹈班、教她画儿童画、赞许她在幼儿园学到的东西,他希望通过这些来改变女儿“郁郁寡欢”的状况。然而情况并没有改变,老师的年终评语上写着这样一段话:和其他小朋友正常沟通、在群体中正常表达似乎还有问题。

在多次挣扎和思考之后,袁鸿林和妻子决定,将女儿接回家中。袁鸿林认为:强制孩子适应幼儿园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应该保护孩子的个性。领走女儿之前,袁鸿林没有过多跟老师沟通,在他看来,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和女儿敏感的个性有关,和学校沟通起不了太大作用。

得知自己不用再去幼儿园了,袁小逸异常兴奋。

袁小逸离开幼儿园一年后,虽然老师已经快记不得她的模样,但她们却记得:“这个孩子常常到上午10点多才来上学,我们都已经快上完课了……我们都觉得小逸在幼儿园待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适应幼儿园的环境,还没来得及和其他同学熟悉。”

在做出将女儿接回家这个重大决定之后,袁鸿林又作出另外一个重大决定:辞职,全心全意在家里教女儿。袁鸿林从北京大学毕业后,又在南开大学读博士,懂得英、日、法、俄等多门外语,曾在中科院和中国国防大学从事教育和科研工作,后下海做外贸生意。如今,为了女儿,袁鸿林打算做出一些牺牲,尽管他放弃的是一件举足轻重的事情,但相对于女儿的成长来说,他觉得这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小逸稍大一点儿的话,会随着认知和心理的成熟而具有一定的承受能力。但她在幼儿园的时候年龄还小,如果有些事情处理不当,将会随着潜意识形成一些心理问题。对于这类性格敏感的孩子,父亲的角色很重要,因为父亲能给孩子自信和力量。”这是袁鸿林毅然决然放弃工作的原因,他觉得,女儿那个时候需要他。

这一年,袁鸿林46岁。

点评:

“调整你对孩子的养育方式,使它适应孩子天生的发展模式;当他逐渐成熟时,就不会背离他天生的生命模式。”这是《圣经》中给父母的忠告。袁鸿林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给幼年的女儿最大的自由,让女儿顺着天性成长,这样的教育思想是非常值得肯定与赞赏的。但是他忘了,人类是群居的高级动物,他和女儿都生活在“社会”这个“丛林”,而不是自然丛林中。他们的周围还有成千上万和他们一样的生命存在,他们需要学会和这些生命友好相处。

当孩子第一次从家里这个“山洞”走进幼儿园这个“丛林”时,面对这么多陌生的生命,不适应是自然的,当尝试无果时,袁鸿林“替”女儿选择了退回“山洞”。这个选择看似为了保护女儿不受伤害,实质是懦弱退缩的逃避行为。女儿在生命之初就尝到了逃离人群的“甜头”,这就强化了她对人群和有规则的社会组织的“恐惧”,形成了她将来面对挫折的行为模式—逃离。

几乎所有的孩子在3岁左右第一次离开家、告别父母到幼儿园时,都会有心理上的不适应,这是孩子在这个年龄段都会有的“分离焦虑”,只是由于个性的差异,轻重不同而已。小逸由于敏感,反应比较强烈。作为家长,应该想办法减轻孩子的分离焦虑,使她完成由惧怕群体到“乐群”的转化。然而,袁鸿林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以为自己能完全承担起传授的责任。但孩子需要的生活与交往等诸多技能,他真的能够承担吗?

“私塾”教育不强迫女儿做任何事情,而是引导

辞职的决定作出之后,袁鸿林就未再犹豫。很快,他就从对女儿的教育中找到了乐趣,并且一头扎进了早期教育的研究中。

袁鸿林不想让女儿成为现行教育体制流水线上的一个“标准件”,他希望能充分开发早期教育的巨大潜能,他的“私塾”教学理念是:在游戏中学知识;多种语言一起教;懂得“心理”再教孩子;模仿古代侍读制度;传统文化多熏陶。他认为自己的个性化超前教育方案可大幅度缩短教育时间而达到培养女儿的目标。他的教学计划是:女儿9岁小学毕业,13岁高中毕业,16岁大学毕业,19岁硕士毕业,21岁博士毕业。

袁小逸开始按照“课程表”度过自己的每一天:英语两小时,日语、汉语、小提琴、绘画、各科知识(含算术、讲故事)各半小时,文化娱乐(含看电视、碟片)一个半小时,户外游戏及体育活动3个小时。

袁鸿林不强迫女儿去做任何事情,而是慢慢引导她的兴趣。最初让女儿接触书画的时候,他买来宣纸和笔墨,却并不要求女儿每天写多少字、画多少画,而是让她随着性子在纸上涂鸦。袁鸿林则在一旁写字、画画,还会拿出齐白石等名家的画作给女儿看。等袁小逸慢慢有了一些感觉和兴趣之后,袁鸿林才开始给她讲一些书画的技巧。

从在女儿面前铺开宣纸到女儿慢慢有了兴趣,这中间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后来,当袁小逸画画上瘾的时候,袁鸿林反倒开始适时阻止她动笔,为的是防止她在兴趣上出现“疲劳”。

“私塾”教育开始几个月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袁鸿林发现,女儿在与比她年龄稍长的孩子一起学习时特别有兴致、注意力集中的时间特别长,而且还显示出争强好胜的劲头。看到这些,袁鸿林深受启发,他贴出启事,招收了五六个比女儿年龄稍大一点的孩子到自己家里学习英语,不仅不收学费,还免费给那些孩子提供饮料、零食。结果,不仅袁小逸的学习劲头高了,其他孩子的英语水平也有了明显的提高。之后,袁鸿林的“哈利英语角”名气越来越大,慕名来此学习的孩子越来越多,而袁鸿林也因此有了一些微薄的收入。

在袁鸿林的“快乐教学”之下,5岁的袁小逸已经能够流利地朗读《新日本语基础教程》和《新概念英语》,而且能够用英语和父亲熟练对话,家中的客厅墙壁上挂满了袁小逸的书画作品,她因此被很多人认为是“神童”。袁鸿林并不认为女儿是天才,他觉得女儿的优秀表现完全是后天培养所致。“只要没有智力障碍,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可以达到小逸的水平,甚至有的还会超过小逸。”这是袁鸿林在育儿中的体会。

点评:

袁鸿林不愧为中国当代教育体制的观察员、分析家、评论家,他关于“生产线”、“标准件”的批评一语中的。尊重孩子的选择、引导和保护孩子的学习兴趣、从游戏中学习、从中国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快乐教学、个性化辅导等等一系列教育策略,也许是大多数从事了一辈子教育工作的人都难以做到的,但却被善于学习、长于思考的袁鸿林运用到极致!因此我们看到,在快乐的学习环境中,孩子的多种潜能得到了充分的发展,孩子的学业成绩更显得出类拔萃。从这个角度看,他对女儿的早期智力开发、后天教育启蒙是成功的。他的私塾教育对庞大的当代教育体制既是一个讽刺,也是一种有益的启示和借鉴。如果所有的学校、老师和家长,都能像袁鸿林这样,学校就不再是冰冷的“生产线”,学生也就不再是缺乏思想的“标准件”了。

袁鸿林积极尝试一条符合自己教育理想的英雄之举,的确让人敬佩。但敬佩之余,不禁令人想起单独与风车作战的唐·吉诃德。他的教育理想是崇高的、他的教育激情是令人感动的,但他是否想过,即使目前孩子智力超群、学业成绩优异,他施予孩子的教育结局照样难以预料。因此,他孤独的身影、一意孤行办私塾的壮举,在我们眼中平添了些许悲壮的意味。不知他是否想过,一旦结局不如他所愿,失败的仅仅是袁鸿林自己吗?也许是孩子的一生。

将女儿送入学校,作为一次教育方式的检验

袁小逸7岁那年,选择再一次摆在袁鸿林和妻子面前。

该不该送已到入学年龄的女儿去上学?对于校园,女儿是否还心存恐惧?带着试探的想法,袁鸿林的妻子拉着女儿去报名。当得知母亲要带自己去学校时,袁小逸在路上大哭了一场,怎么也不肯去。回来后,袁鸿林和妻子商量了好几天,并多次征求女儿意见,最后他们决定:继续走这条“私塾”之路。

2008年7月中旬,袁鸿林因事要外出几天,临走前,他把“私塾”讲课的任务交给女儿,想借此来锻炼一下女儿,而且他一再交待:必须严肃认真,不能有半点儿马虎。

那几天,袁小逸讲的课受到了家长的一致好评。袁鸿林受到很大启发:让孩子换换角色,还能把学习搞活,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于是,袁小逸成了“私塾”里的英语老师,而且和父亲同工同酬,上课每小时20元。

2008年9月,袁鸿林决定把女儿送到学校,想以此来检验一下自己的教育方式。9岁的袁小逸于9月8日进入校园, 9月23日,袁小逸连发几天高烧,直到9月底也没有完全退烧。在校园里体验了两个月的初二生活之后,袁小逸不得不重返“私塾”。但对于这次生病的原因,袁鸿林并不认为是心理原因所致,而是如医生所说的“体力透支”。

袁小逸说,她无法适应学校大量的家庭作业以及密集的考试,因为作业太多,她常常急得睡不着觉;而且即使完成了作业,她也常常感觉心里空荡荡的。袁小逸起初的几次考试成绩并不理想,普遍在五六十分,老师认为是她没有接受过考试培训、书写速度比较慢的缘故,无法在固定的时间内完成答卷。

通过这次检验,袁鸿林说:“可以借机看看私塾教育都有哪些问题和不足。”对于女儿的不适应,袁鸿林认为在“意料之中”,但同时他表示,自己对私塾教育更有信心了。

对于学校和私塾的取舍,袁小逸说她还没有想好,她喜欢学校里的人,却不喜欢学校繁重的作业和考试。

年纪小小的袁小逸有着很大的野心:出自传、出学术论文、把自传翻译成英文……这些野心就像她常说的那句“我猫姐姐天下无敌”那样自信(注:袁小逸自称“猫姐姐”)。

将来的路、将来的选择,不知道袁小逸自己是否清楚,也不知道袁鸿林心里是否清楚?

点评:

我们看到了作为父亲想让孩子融入社会的良苦用心,看到了他不忍让孩子遭受痛苦的慈爱和无奈。孩子超高的智力与极低的适应能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我们看到了袁鸿林父女退回到家庭之初意料不到的“恶果”。裹在小逸身上的“茧”,就是她对幼儿园、学校、社会生活的极度不适应,包括体力和心理方面。她在家里和私塾的时间越长,“茧壳”越厚、“破茧”就越痛苦,就越需要坚强的意志和父母“狠心”但有技巧的帮助。对孩子过分的慈爱,使袁鸿林忽略了对孩子抵抗挫折意志力的培养,因此,送孩子进学校的尝试总是浅尝辄止。小逸在学校的“高烧”既有可能是巧合,也有可能是心理恐惧的躯体化症状。退一步看,即使真的如袁鸿林所说,孩子一进学校就得病,原因不是心理上的而是“体力不支”,这难道不更应引起父母的警觉吗?

小逸的“酸甜苦辣”既深刻又稚嫩,既有对学校教育的质疑和不满,又有对学校集体生活的向往;她的聪慧、思考、自信和远大抱负,让父亲苦心孤诣的私塾教育没有白费,但却只能以与学校隔绝的方式存在。她的茧到底破不破?怎样破?由谁来破?这是为人父母者下一步要考虑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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