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也会长脚

2009-04-13 10:00吴明标
昭通文学 2009年4期
关键词:大炮养鱼副县长

吴明标

陈有才这几天都在打稻田的主意。

陈有才是桂花村上一届竞选出来的村主任,再有小半年就该换届了。能否连任陈有才心里没底,但拉选票的钱还没挣回来他心里是有数的。当初竞选的时候也是心血来潮,以为当主任能挣个红家满当的,没想到村里这几年没什么油水可捞,原先仅有的一个砂石料厂也因为影响环境被关闭了,村里根本没什么经济收入。陈有才这个主任,真正是两袖清风,廉洁得很,想腐败也没有下手的机会。如果下届不能连任,那自己十多年来在乡街子上贩夫走卒般赚来的两三万血汗钱就算丢进水里了。如果那样的话,不是连搬本的希望都没有了吗?

陈有才早就算计好了,下一届竞选再不能用钱去拼了,就算用钱能稳超胜券,自己现在也没有这个实力了。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争取在最后的任期内干出成绩,争取领导的赏识和村民的选票,这是主任陈有才几个不眠之夜苦苦思索的结果。剩下的时间不太多,看来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几天前,乡政府办秘书小刘在电话里神秘兮兮地说有好事,让他到乡上去一趟。陈有才兴匆匆骑上摩托来到乡政府,停车时知趣地将自己的摩托车放得远远的。这摩托车还是陈有才跑乡街子做小生意时买的二手车,自当村主任以后就公私不分了,村干部会的人不管谁跑乡上办事都说主任,有摩托哪个还骑单车,一边说一边嬉皮笑脸地伸着手向陈友才讨钥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陈友才骑的是公车。这摩托本来就是二手车,出勤率又高,陈有才这主任还没挨到换届,摩托车倒早就过了“换届”的期限,破破烂烂的,年检时也不敢骑去检审,倒怕在街上交警不让走。

来到三楼办公室,小刘接过他的烟说乡长让你去。陈有才敲开办公室的门时,乡长正在电话里骂柳树弯的村主任说扯球蛋,这点钱乡上已另有安排,你们几个村就不要打主意了。乡长用眼睛一指沙发让陈有才坐,接着又说就这么定了,多说也无用。放下电话,乡长推开陈有才递烟的手说抽我的,随手将半包软中华丢在茶几上说自己抽。陈有才抽出一只放在鼻子边嗅了嗅,点上火贪婪地猛吸几口,将烟雾闷在嘴里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慢悠悠从鼻腔喷出来。乡长虽然严厉,有时急了还会骂娘,村干部没有哪个不怕,但他的好烟众人却抽了不少,无论开会还是单独谈话,他都极大度地将自己的好烟拿出来与大家分享,好些次会开完了支书、主任们都还不想走,只图多蹭几支乡长的好烟。乡长也不说破,只说抽吧,下去以后不要偷奸耍滑。就为了这好烟,村干部们都愿意为乡长卖命,认为乡长实在,看得起自己。长长的烟灰掉在光洁的茶几上,陈有才忙用手抹去,笑着问,乡长,又有啥指示。乡长说有球的指示,天上掉下钱来了你给想要?陈有才一怔说乡长你在骂我。乡长笑着说我骂你搓球,你不是经常跟我叫穷吗,前两天刘副乡长跑来了两万块扶贫款,这几天好几个村都在争,刚才柳树村还打电话来呢。乡长点上一只烟说,乡上研究过了,这笔扶贫款就给你们村,上次关了你们的砂石料厂,乡上也是迫于无奈,上面催得紧,我们也不好违抗,这点钱就算对你们村的补偿吧。陈有才一听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说谢谢乡长,谢谢乡长,屁颠颠地给乡长的茶杯添上水。乡长说先不要谢我,回去将扶贫款认真落到实处,把发放名单交给小刘。陈有才说是是是,边说边将茶几上的烟抽一只叼在嘴上,乐滋滋地走了。

村公所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没钱不好办事,等手里真的有钱了,大家都觉得这钱还挺烫手。扶贫款是高压线,上面盯得紧,一分钱都不能乱花。会议开小半天了,村干部们将浓茶喝成了白开水,烟头吃了一地,也没拿出一个合理的发放方案。两万呵,这可不是小数目,上头盯得紧,下头的群众盯得更紧,稍有闪失,村民不将村公所砸了才怪。这还是轻的,如果有人煽动,村民涌到乡政府、县政府去告状,那陈有才就惨了。还有半年时间才换届,可跃跃欲试的人多着呢,就连村干部班子中也有人在跟陈有才暗中较劲。陈有才心里有数,大家表面上你哥我弟,一团和气,但也有人居心叵测,惟恐天下不乱,想混水摸鱼,将他这个主任取而代之。村主任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官,但在农村也算得上是一方诸侯了,眼馋的人多着呢。

村干部们的意见分歧很大,都想往自己所在的村组多扒一点,好让自己的三亲六戚受益。每个村干部都振振有词,列出的贫困户都说得过去,都可列为扶贫对象。但如果纳入全村范围来考虑,麻烦事就出来了,哪个该扶哪个不该扶,自然就成了村干部们争论的焦点。比如李家湾的赵宝才,这几年为了要一个捧灵牌子的龙种,仿佛故意和计生办作对一样,一个接一个憋足了劲猛生。刚一怀上,两口子就跑到亲戚家躲起来,孩子满月了才垂头丧气又抱个闺女回家。你要拿去绝扎吧,刚有风吹草动,两口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十天半月不回家,难道你还能守株待兔?况且,计划生育又不是专为他家两口子服务,其它的事还忙不过来呢?为躲计划生育,赵宝才两口子哪有心思种地,一家子从大人到娃娃身上都没有一块好布,在张家湾算得上“首穷”。这样的人该不该扶?多数村干部说如果给他扶贫款,那就是帮助他超生。家住张家湾的村干部说按说也不该给,问题是如果两口子领着一帮黄耗儿般的娃娃跑到乡政府告状怎么办?支书老万说就怕他们不去,去了正好将狗日两口子都扎掉,众人大笑。另一个村干部说有些事也不好办,像杨家湾的杨二憨两口子,男人憨得连公鸡踩蛋都整不明白是啥回事,结婚几年了,说不定还是个童男子,婆娘呆头呆脑的,一天到晚只会淌着延水傻笑,你要给他一点扶贫款,他怕用都不会用。副主任张大炮是有名的炮筒脾气,大声武气地说有些人是扶不起来的猪大肠,越扶越穷,你扶他搓球,不如将这笔钱集中起来重点扶持几家,帮他们从养殖业方面发展,省得我们村还没有这方面的典型。村干部们说怕不行哟,那样的话村里还不闹翻天。张大炮一急,脖子上的青筋就树枝般凸了起来,瞪着牛卵子一样的眼珠说闹就闹,怕个干球,这样做上面问起来也说得通,省得把钱丢在水里泡都不起一个。陈有才见众人争得卵子翻天,终究难以形成一个可行的发放方案,心理暗暗高兴,脸上却堆出大堵的愁云来,站起来像乡长一样撒了一排烟说,看来这扶贫款真的很难落实,弄不好上上下下都不满意,整不好还要惹出乱子来,我倒有个主意,大家看行不行?张大炮猛喷出一口烟雾说有主意早点说啊,这半天就拿我们开涮!老万说还是主任有办法,说来我们听听。村干部们也猴急地说别卖关子了,说来听听。陈有才半眯着眼睛说,要想将这笔扶贫款落到实处又没有一点麻烦,我看就是要将钱丢在水里,保证起泡。张大炮一听差点骂娘,心里说你狗日当真是主任了,这不是在村干部们面前臊我的皮吗?但话到嘴边又骂不出来,只有干瞪眼,一口气将纸烟吸掉小半截。坐在陈有才旁边一脸不是一脸地喘粗气。听了陈有才的话,村干部们傻眼了,连支书老万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万不高兴地说,有才,有什么高见说出来大家听嘛,不要这样装神弄鬼的。陈有才瞟了老万一眼,一字一顿地说:稻田养鱼。话刚出口,众人不禁一阵哗然,连老万和张大炮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陈有才说我们就将这笔款子弄个稻田养鱼吧,这样既达到了扶贫的目的,也省得为发放方案坐在这里嚼寡经。张大炮回过神来大声武气地说,我以为什么好点子,村里水库养鸡都还一屁股屎擦不干净,又要稻田养鱼了。陈有才脸一红说一码归一码,现在讨论的是如何用好扶贫款,不要将话题扯远了。张大炮说的水库养鸡是这么回事:桂花村有一水库,面积怕有一两百亩,处在大青山脚下的水库碧波荡漾,岸上修竹茂盛,鸟语花香,特别是每年的四、五月份,满山的映山红娇艳如火,很有些湖光山色的味道。城里有个叫李老三的老板独具慧眼,看出了水库的潜在效益,与村里签定了承包合同,在水库边建起了简单的亭台水榭及一些房舍,将水库改成了集休闲、娱乐一体的“云来”山庄。因为水库临近公路,交通便利,加之又有几个丰乳肥臀的四川小姐,老板赢利也还算可观。但可恶的是这李老三却是个吃饱饭不想丢碗的主儿,营业快两年了,硬说生意不好,拖着承包费不交。按说每年五、六千的承包费在合同上白纸黑字明摆着,他不交自有收拾他的办法。但就因为陈有才偏偏被鬼摸了脑壳,生出一些把柄让他捏着,总是奈何不了他。这件事让村干部们对陈有才很有些看法,支书老万比较沉得住气,张大炮却总是明里暗里拿这事戳陈有才的脊梁骨,经常说得陈有才一肚子鬼火却又不好发作。刚才张大炮的话就是冲这事说的。陈有才虽被呛得火起,但碍于是在村干部会上,扯破脸只有自己吃亏,所以就将一口恶气硬生生咽下说大家都发表意见嘛,会也开这么长时间了,总要有个结果才好。一个村干部说,稻田养鱼倒不是什么新鲜事,效益也比较可观,但我们这地方气温低,是否适合就很难说了。其他村干部也说是哟,要慎重一点,我们不能拿这扶贫款打水漂。支书老万看来对稻田养鱼还有一点兴趣,可他摆出来的问题倒是非常关键的。老万用手关节敲着桌子说,如果李老三狗日霸着水库不让放水怎么办,这是养鱼又不是养泥鳅。前一次村里撒秧急着用水,不是你去求了几次才勉强把秧撒上?陈有才见老万对稻田养鱼基本赞成,就说要求也是我去求,实在不行我们就将水库承包权收回来,看他还牛不牛?至于稻田是否适合养鱼的问题,总要试一试才知道,不能因为以前没养过,我们就连试一下都不敢了。陈友才顿了顿接着问还有不同意见吗,如果没有的话就这么定了。村干部们不再言语,就连张大炮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村委会的结果让陈有才吃了一颗定心丸,看来老万还是支持自己的,张大炮虽然总喜欢和自己顶牛,但他是说归说,不会在暗地里使绊脚,这小子喜欢顺毛抹,不碍事的。陈有才现在关心的是鱼苗,这两天已经派出好几个人去打听了,都说没有着落,少一点还好说,这么大的数量到哪里去买?又过了几天,鱼苗的事还是没有一点眉目,把陈有才急得吃不下睡不着,成天看着稻田发呆。这天傍晚刚进屋,陈有才见沙发旁放着一个装满烟酒的食品袋,问婆娘哪里来的,婆娘说李老三在家等了你半天,他说有事,晚上再来。陈有才看着这些烟酒心里就发毛,前几次就因为这些烟酒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让他在李老三面前说不起硬话。刚开始的时候嘴里喝着香醇可口的好酒,手上烧着乡长才抽的好烟,在心里说李老三够朋友,讲义气,没想到这些小恩小惠倒让陈友才陷进去拔不出来,只能对李老三的赖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是怕村民看见,陈有才恨不得将这些东西扔到门外去。

刚吃完晚饭,李老三骑着摩托来了,一进门就嬉皮笑脸地说主任真是大忙人,等你半天都不见人影,要不是嫂子陪我说话,还不把我闷个半死。陈有才没有答话,眼睛只顾盯着电视,将一张脸丧得能扭下半桶水来。李老三也不介意,自顾拿一个板凳坐下说我知道你在愁鱼苗的事,愁也不是事情,这样吧,只要主任大人看得起,随便到水库去网。陈有才鼻子哼了一声说哪个敢要你的鱼,我不怕撑死还怕哽死呢。李老三扔了一只烟给陈有才,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在为承包费的事日气我,跟你明说了吧,我也是想将那点承包费暂时投入到山庄里去,等缓过气来连本带利算给你。李老三故意将“利”字说得很重,并将胖脸上的小眼睛调皮地向陈有才眨了一下接着说,有合同摆着呢你怕啥,我们出来做事的人讲究的就是信誉二字,你有空到城里打听一下我李老三啥时赖过帐。听了李老三的话,陈有才松了一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狗日要敢赖帐的话,就算我不找你,桂花村的群众也饶不过你。

李老三见事情有了眉目,就凑到陈有才旁边坐下说,你我兄弟我就直说了,水库的鱼我养了快两年了,这些绝瘟的怕是看见小姐干那事了,繁殖得贼快,日千捣万的。陈有才说闭上你的狗嘴,没看见娃娃在写作业?李老三做了个鬼脸说是是是。见陈有才有点动心了,李老三进一步说,你看这么多鱼我往哪里卖,你叫人去网吧,按市场价,七块一斤,网多少算多少。陈有才说我要的是鱼苗,你那鱼都巴掌大了我要了吃球。李老三笑着说没有巴掌大我敢要你七块一斤,我也不拿你吃亏,一斤鱼我给你两块钱行了吧,反正有钱大家赚,这两年你这主任也没啥整场,快换届了,找一文是一文,又没哪个晓得。陈有才说你狗日现在说得天花乱坠的,到时候抹下屁股脸来又要捏我的脖子。李老三红着脸说,主任,大人不记小人过,兄弟下次再也不敢了。陈有才站起来说我和老万他们商量一下再答复你,省得他们过了嚼舌根。李老三见陈有才不想再答理自己,知趣地走了。

鱼苗还是没有着落,连老万也着急了,副主任张大炮更是急得坐不住,好像板凳上有钉子。陈有才说看来只有去求李老三这杂种了,也不知道他卖不卖。张大炮说李老三放了几斤鱼苗在水库里哪个不知道,一水库的野鱼倒变成他家的了。陈有才说水库承包给他鱼就是他的,承包水库时又不见你去把鱼捞完掉。张大炮被陈有才一句话抵得张不了嘴,把头一甩出去了。老万倒没做声,只是盯着陈有才眯笑,笑得陈有才心里直发毛。

尽管用自己的钱买自己水库里的鱼,但鱼苗的问题总算解决了,陈有才松了一口气。稻田养鱼的事,从策划到具体实施,基本上还算顺利,虽然张大炮和几个村干部对自己有看法,老万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但阻力不算太大。陈有才对自己的头脑还是满意的。想想跑乡街子做小买卖的时候,自己就是比其他人利索,也就十来年时间,小砖房盖起来了,尽管才两层,摩托车也买了,虽然破破烂烂的,可老万和张大炮就买不起。除了这些以外,不是还赚了个村主任当!只要稻田养鱼成功了,下一届的选举肯定没问题。陈有才心里对村主任这个位置还是割舍不下的。想想当初顶风冒雨做一点小买卖,那种辛苦是难以形容的,现在回想起来还让人摆脑壳。当了村主任,虽然操心一点,但只要有时候稍微昧一点良心,来钱的门路也还是有的。像稻田养鱼这件事,也没露多少破绽,实惠也就一头撞进门来了,这还不包括以后领导对自己的赏识和村民们那一张张让人眼馋的选票。陈有才斜靠在沙发上,品着李老三送来的烟酒,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禁不住在心里说,日他妈,当主任就是好,恁大个桂花村,哪个狗日的小日子有自己舒坦。

鱼苗放进稻田后,陈有才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乡长听说后对桂花村的举措大加肯定,在村干部会上表扬了桂花村,说他们的做法是对扶贫款的创造性使用,是走可持性发展之路,并号召各村都要向桂花村学习,在工作上要集思广益,要有新的举措,要求各村多动脑子,努力寻求扶贫攻坚的突破口。乡长最后还说他已将此事向分管农业的王副县长和扶贫办周主任作了汇报,过些日子上头要下来调研。乡长一席话听得陈有才心里乐滋滋的,在其他主任面前腰也就粗起来了,会后在乡政府会议室里大口喝茶,大口抽烟,时不时大声武气地和其他村主任开着粗俗的玩笑。有些村主任说有才真有办法,云来山庄的鱼你都弄来放在稻田里长膘,哪时候也带我们几个去山庄开开洋荤。陈有才红着脸说不怕婆娘扯耳朵你们就去吧,我又没揪着你们。

乡长的话让好些村干部们对稻田养鱼的事不再抵触,连张大炮也不再对陈有才横眉冷对了。虽然买鱼苗的事大家心里有数,但想过味来也就理解了。如果鱼苗里面没有文章陈有才当主任吃球,拉选票时那一扎扎硬梆梆的票子又不是炮打来的。支书老万对陈有才也不得不刮目相看,在心里说狗日的又当婊子又立牌坊,好处倒让他占尽了。乡长的表扬让陈有才信心倍增,但他内心里面还是有点不踏实。细想一下也是,这地方山寒水瘦的,年平均气温比山外低得多,稻田养鱼能见成效吗?况且这些鱼苗是住惯水库的,搬到田里来是否习惯?如果到时候不见成效,说句良心话,不要说领导的赏识和村民的选票将全部泡汤,就是自己也觉得心疼啊!

这一久陈有才跑田里的时间比上村公所的时间还多,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近十年来,陈有才忙着做生意,田地里的事全靠婆娘扛着,自己一点也没操过心,他有这福气说起来还要感谢他爹。陈有才人长得精精神神的蛮帅气,脑瓜子又灵活,没结婚时村里村外的漂亮姑娘都在暗中喜欢他,陈有才却左挑右选看花了眼,婚事一拖再拖,最后他爹不得不自作主张请媒人到邻村为他相中了一门亲事。这姑娘陈有才一点也看不上眼,对他爹说那个姑娘蛮头蛮脑一副男人相,要讨来做儿媳妇亏你想得出。他爹气得用烟袋点着他的脑门说你杂种懂个球,那姑娘粗脚大膀的,讨回家来还不抵半驾牛?你妈也说了,看那姑娘磨盘大的屁股,准是块生娃娃的料。陈有才拗不过他爹的烟袋杆子,就娶了现在这个膀大腰圆的婆娘,气得那些漂亮姑娘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见他就吐口水。现在回头一想,爹的做法是对的,要不是有了这样的婆娘,陈有才也撇不开身子去跑乡街子,现在也很难一门心思当主任。有了这样能干的婆娘,陈有才这些年对田地都陌生了,要不是为了稻田里的鱼,他才不会跑到田里来呢!

陈有才脱了皮鞋,将白色的丝袜装进裤兜,挽起裤腿,小心翼翼地下了自家的稻田。他一步三晃地在田里收寻着,仿佛醉汉一般,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田里。田里的鱼受到惊吓,在水里东躲西藏,到处都是水花翻动的声音,那声音仿佛世界上最好的音乐,听得陈有才心花怒放。一条红色的丝线在前面漂动,陈有才急忙用手去按,不料竟按了个空,那丝带又在前边晃动,陈有才又紧跟了上去,就这样一直折腾了十多分钟,终于捉住了一条身上拴着丝线的鱼。那鱼巴掌大小,全身的鳞片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让人一看顿生喜爱之情。红色的丝线是陈有才放养时打上的记号,拴在鱼鳃上,就像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陈有才将鱼放在掌心仔细端详着,那目光就像是父亲在看自己熟睡的婴儿。陈有才正看得出神,不料鱼却在他的掌心挣扎了一下,“叭”地一声掉到田里,慌得陈有才一弯腰扑上去就捉,鱼没抓住,人倒一马趴跌在稻田里,将秧苗压倒了一大片,浑身沾满了泥浆。此时的陈有才哪里还有半点主任的样子,倒像一个十足的泥母猪。陈有才被弄得鬼火冒,一个劲地在田里追,由于眼睛只顾盯着那根红丝带,就没注意到脚下的秧苗,等把鱼抓上来时,一看自家的稻田,一下子心疼得要命。刚才还绿油油齐整整的秧苗,好像遭受了一场大劫难,被陈有才糟蹋得不成样子,如果婆娘知道了,怕要气得上吊。陈有才慌忙将鱼装在塑料桶里,做贼一样逃离了自家的稻田。回到家里,婆娘不在家,陈有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衣服换了,就取下称来称那条有红丝带的鱼。这一称不要紧,一称让陈有才心都凉了半截,这鱼放到田里两个多月了,不但没增加重量,好像比以前还轻了一些。陈有才倒吸了一口凉气,日他妈,这稻田难道真不是养鱼的地方。

这一天,陈有才正蹲在稻田边发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把他吓了一大跳。乡长在电话里让他赶快准备一下,明天王副县长和扶贫办张主任要来调研,还要带各乡镇的主要领导来参观。陈有才一听打了个寒颤,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鱼放下去一直不见长个,整个村干部班子都在暗地里抱怨,急得他这一久每天都要来稻田里看一趟,田埂上的草都快被他踩光了。这可怎么办呢?陈有才在心里盘算了几分钟,一个应急方案就从脑袋里闪了出来。他马上给李老三拨了一个电话,要李老三无论如何明天要将张大炮弄进城去逛一天,并一再叮嘱不能离开张大炮半步,天黑之前不能让他回家。李老三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一个劲地追问陈有才是不是脑袋搭铁了,怎么尽说些没头没脑的话。陈有才说你狗日别管那么多,以后再跟你慢慢说。陈有才接着又打电话让村文书去通知村干部会成员赶快到村上开会,并说张大炮就不要通知了,村上另有安排。

在去村公所的路上,陈有才狂跳的心稍微平稳了一点。他一边走一边想,张大炮明天是不能留在村里的,狗日那张烂嘴到时候一乱说,事情就砸了。陈有才烟都抽了小半包,村干部们才基本到齐。时间紧急,陈有才开门见山将明天王副县长要来的事说了,听得村干部们直伸舌头。陈有才猛抽了一口烟说,稻田养鱼的事是村干部会研究决定的,乡长也很支持,目前的问题是鱼不怎么长个,这也不奇怪,大家想一下,这鱼从水库一下子放到稻田里,它怎么也得适应一段时间吧,现在不要说指望它长个,没掉膘就是看得起我们大家了。陈有才的话把多数村干部都逗笑了,只有老万没笑,他悠闲地吐着烟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陈有才看在眼里,想要发火又底气不足,就使劲用茶杯敲了几下桌子说,我今天先将丑话说在前头,王副县长可是乡长请下来的,如果明天哪个把事情搅黄了,就请他自己向乡长作交代。开完会陈有才又叫几个村干部带人去水库弄了不少鱼来,亲自指挥着将大桶大桶的鱼倒在靠路边的稻田里。

第二天吃了早饭,陈有才按照乡长的指示,早早地带领村委会一班人马在路边的稻田旁侯着。等了个多小时,才见十几辆小汽车一路开过来,将村道碾起滚滚灰尘,站在远处一看,颇为壮观。该做的准备陈有才已经做了,关键的地方,乡长在电话里也作了交代,陈有才底气十足,看到这么庞大的队伍开进村来,顿时一股豪情从心里腾地升了起来,人也就变得红光满面、雄姿英发了。车队开到陈有才他们跟前嘎然停下,大大小下的领导从车里鱼贯而出,众人拥着一个干瘦的老头走来,想来就是了王副县长了。乡长将陈有才拉到王副县长跟前说,这就是桂花村的主任,又说有才,你向王副县长汇报一下吧。王副县长说先不忙汇报,眼见为实,眼见为实,让主任先带我们看一下吧。陈有才将王副县长一行引上路边的田埂,从一个村干部手中接过长长的竹竿将秧苗一拨,惊得白花花的鱼又摇头又摆尾到处乱窜,把王副县长及其他乡镇一把手眼睛都看直了,旁边的报社记者也看得合不拢嘴,竟忘记了摄下这精彩的瞬间。其他乡镇的一把手都说了不起了不起,想不到我们这地方也能搞稻田养鱼,回去一定好好推广。领导们还要往靠里边的稻田参观,一看田埂上全是粘呼呼的稀泥浆,就极不情愿地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个说日怪了,又没下雨,怎么田埂是稀的。陈有才脸一红,心头就“砰砰”地跳了起来。乡长忙说这样吧,天气太热了,我们受得了王副县长可受不了,请大家先到村公所喝喝茶,让陈主任将他们的经验介绍一下。大家将目光转向王副县长,王副县长说客随主便,客随主便。于是,大家又鱼贯而入,钻进小汽车向村公所驶去。

陈有才的汇报很顺畅,王副县长的调研和乡镇一把手们的参观很成功,大家都说不虚此行。临走时,王副县长拉住陈有才的手说,好好干,年轻人,如果全县的村干部都像你这样敢想敢做,我就省心多了。王副县长又转头对乡长说,你手头有这样的人才要好好培养哟。乡长说是是是,请王副县长放心,我们一定重点培养。

一转眼就入秋了,稻谷即将成熟,离卖鱼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雨却一直不下。地上干得冒烟,稻田里的水快盖不住鱼背了,有些家的田里都漂起了死鱼,村民们全都坐不住了。陈有才更是每走一步路都在望天,可天上碧空如洗,半点要下雨的迹象都没有。陈有才的心里上了火,这火烧得陈有才坐立不安。看来真给老万说对了,只有去求李老三了。一想到要求李老三,陈有才就忐忑起他的痞子脾气来。这杂种反复无常,他求你时嘴巴好像抹了蜜,树上的雀子都哄得下来。要是你求他,他马上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不是敲你竹杠就是揭你的老伤疤,说出来的话鱼都毒得死。最后,陈有才还是拨通了李老三的手机将意思说了。李老三在电话里笑嘻嘻地说主任大人有吩咐我怎能不听,可这一久天上不落雨,水库的水已到了最低水位,要是没水我这生意就不好做了。李老三说的最低水位就是确保他的游船在水库里正常行驶的水位。这水库虽然面积广阔,蓄水量很大,但就因为面积大,所以水库并不很深。李老三筹建山庄时拉来两艘大游船,供客人在湖里游玩,所以合同里就有一条是村里用水不能超过最低水位。这么大的水库,按往些年村里的用水量来说,用到最低水位是根本不可能的。但今年却不同,稻田养鱼必须隔不了几天就得换水,所以现在水库已经到了最低水位,再放水的话那两艘游船恐怕就成了抱窝的老母鸡,寸步难行了。陈有才知道李老三说的是实话,就说田里的鱼快干死了,你就停几天船吧。李老三说老大不行啊,这几天天气太热,来山庄消暑的客人很多,大多是冲游船来的,停船我损失就大了。陈有才说鱼都快晒死了,你还说这样的话,你少挣两文不可以吗?李老三呵呵一笑说,主任大人,少挣两文可以,但我拿什么交承包费?话还没说完就挂了电话。李老三的话将陈有才噎得够呛,再打他的电话,狗日已关机,气得陈有才差点将自己的手机砸了。

随便扒了点饭,陈有才就一个人坐着抽闷烟。从中午到现在,他已经打发走了几拨人,全是来要水的村民。陈有才嗓子都讲得沙哑了,可村民们要的是水不是解释,遇到难缠的,陈有才就说如果要水呢我正在想办法,如果要逼我,就把我的命拿去吧。大家见他也很猴急,嘴上起了一大层血泡,知道再逼也无用,只得心欠欠地走了。

又过了两三天,还是没有下雨的迹像,陈有才觉得就这样呆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必须找到李老三,有些事情可能当面说起来还要顺当一点。刚进山庄,一个穿着妖艳的女孩子就扭着屁股迎了上来,很有礼貌地问他找人还是娱乐。陈有才鼻子一哼说,我不娱乐,我找李老三。那女孩笑着说找我们老板呀,他正忙呢。边说边领陈有才穿过那些简单的楼台水榭,来到水库边的房舍前。这些房舍全都修成小间小间的,房间里喝茶、唱歌、打麻将的什么都有,在里面娱乐的人看起来都挺财大气粗,其中两个有点面熟,好像是参观稻田养鱼时见过面,陈有才心里有事,也就没和他们打招呼。有些小房间里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透出红红的灯光。陈有才是聪明的,一看就能想像出里面的内容。远处的水面上,两艘游船上大红灯笼高高地挑着,船上人影恍惚,莺歌燕舞。陈有才骂了一句,日他妈,村子里好些人家现在青黄不接,天天洋芋当饭,狗日些倒欢得很。

正想着,女孩子把李老三叫来了。李老三见陈有才黑风丧脸地站在那里,愣了一下,赶紧开玩笑说主任不呆在家里陪嫂子,跑我这里检查工作来了?边说边将陈有才领到屋里坐下。陈有才说不要油腔滑调的,我正上火呢。李老三嘻皮笑脸地说,上火好办啊,一会儿我让她们帮你泻泻火。陈有才刚要说放水的事,李老三就说主任难得过来一次,哥俩个先喝一杯。话没说完,早将一瓶五粮液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一人倒了一大杯。李老三端起杯子说,老兄,你是主任,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将杯里的酒喝得不剩半滴,将空杯子翻过来在陈有才面前不停地晃动。陈有才本来不善喝洒,见李老三有挑衅的味道,一时火起,也将杯里的酒一口气干了,顿觉一大股热气直冲脑门,两边太阳穴也突突地跳了起来。李老三又将杯子倒满,碰了一下陈有才的杯子说,主任,再干。陈有才将杯子送到嘴边,用嘴皮呡了一下说,兄弟,你干吧,我随便。话还没说完,李老三早将一杯酒咽了下去,要想再倒出来已经晚了。李老三极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老哥不愧是主任,小弟佩服。陈有才笑了笑,一点也不谦虚地说,兄弟,你还嫩。李老三脸上的肌肉搐动了一下,很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说,主任您喝着,我去拿包烟来。

陈有才一支烟都快抽完了,才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仔细一听好像是高跟鞋在不断地敲打地面。陈有才正在发愣,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轻轻地推开门进来,一大股香风就迎面扑了过来,陈有才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那女孩一进门就反手将门关上,陈有才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已蛇蜕皮一般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挺着一对颤巍巍的乳房向陈有才走来,嗲声嗲气一声大哥没喊完,一下子就将陈有才死死地搂住,整个身子不断往陈有才身上蹭。陈有才脑子里电光火石般一闪,只觉得一张大网铺天盖朝自己罩了下来,顿时一个激灵,血往上冲,猛地将女孩掀翻在地,手忙脚乱地将门打开,一头冲出门外,用变了调的嗓音大喊一声李老三我孙子,你给老子滚出来。李老三大大咧咧地从旁边房间里出来说主任,兄弟哪点对不起你了?陈有才一下子窜过去,双手揪着他的衣领说,李老三,我最后问一次,这水你到底放不放?李老三一看他那付要吃人的样子,吓了一跳,但仍鸭子死了嘴壳硬,故作镇定地说不放,要放就免一年的承包费。陈有才气得一拳打过去,将李老三打得晕头转向。李老三回过神来,抓起一根钢管要跟陈有才拼命,看热闹的人一看势头不对,赶忙将他俩拦腰抱住,硬生生地拉开了。

陈有才气冲冲地回到村里,家都有没回,直接来到村公所,边抽烟边打电话通知村干部开会。挨个打完电话,陈有才回忆起刚才山庄里的那一幕,禁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暗自说好险。那女孩白花花的身子一次次在陈有才的脑海里叠映着,当时陈有才是惊讶得蒙住了,现在想起来陈有才倒觉得身上一阵阵的燥热,如果那不是一颗炸弹,或者说不是一张大网的话,陈有才也许不会把她推开。李老三这狗日太歹毒了,不来硬的恐怕是不行。陈有才决定豁出去了,管他李老三捏着自己什么短处,就算他全抖出来也就那么回事。村民们现在要的是水,只要田里有水,只要鱼能顺利卖掉,村民们手里捏着花花绿绿的钞票,哪个还有闲心骑着马去理这些耗子脚迹。

村干部们陆续来了,陈有才将自己去要水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又将李老三的霸道作了一翻渲染,当然将他对自己使坏的情节省略了。村干部们都急了,说再不放水鱼就死光了,本来今年稻谷收成就不好,鱼再死了还不扦担挑水两头都落空。陈有才将目光落在老万脸上,征求他的意见。老万说该咋办你拿主意,我什么时候没支持你。陈有才将心一横,脚一跺站起来说,走,放水去。刚走到门口,陈有才又把张大炮叫住,让他去把村里的二杆杆们喊来。不一回儿,村口就集起了三四十人。众人在陈有才的带领下,摩拳擦掌、杀气腾滕地向水库涌去。

到了水库边,陈有才叫众人守在闸门旁,自己上了水库坝埂,先将看水库的房门弄开,一招手,几个青皮后生就饿狼一般冲上去,帮着陈有才拉住滑轮,大喊一声“起”,就将水库闸门全部提了起来。顿时,水库里的水排山倒海般涌了出来,将水库坝埂下宽大的引水渠都淹完了,吓得陈有才赶紧骂那几个后生说狗日些当真要抢人了,还不快将闸门放低点。于是几个后生又拉动铁链,将闸门关了一大半,出水量才基本正常。

李老三听到水响,赶紧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他做梦都没想到陈有才敢和他来这一手,气得肺都要炸了,指着陈有才说你狗日简直是喂不饱的狗,又要吃我又要整我,边说边要去提家伙来拼命。张大炮早就忍不住了,带着两个二杆子冲上去就把李老三拿翻在地上,两个二杆子连打带踢,将李老三打得杀猪似地干嚎。老万怕闹出人命,说不要打了,将狗日捆起来,看他还给不给水。张大炮顺手从裤腰上抽下皮带,三两下就将李老三的手剪到背后,捆得死死的。张大炮刚站起来,裤子一下子掉到了跨丫巴,村里的二杆杆全都笑得直不直腰来,连老万和几个看热闹的小姐也忍不住笑了。张大炮赶紧将裤子拉上来,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指着那几个小姐说笑个干球,还不去拿根带子来给老子。李老三眼巴巴看着水被放走,急得破口大骂,几个村里的二杆杆早就看不惯他平时大拽拽的样子,其中一个顺手脱下自己脚上的臭袜子,趁李老三张口大骂之时,一下子将袜子塞进李老三的嘴里。李老三骂不出来了,急得在坝埂上乱跳。老万看不下去,骂了那二杆杆几句,上去将袜子扯了。李老三吃了亏,也就不敢再骂了,眼睁睁地看着水库里的水哗啦啦地淌出去,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两只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

陈有才总算出了一口恶气,扯破脸最好,省得经常被李老三抓住小辫子,让自己硬话都说不起一句。这一夜陈有才睡得很踏实,梦见稻田里的鱼像比赛一样,一个个地疯长。陈有才还梦见稻田里的鱼都长了脚,齐排排地走来向自己敬礼呢。

第二天早上,陈有才睡得正香,就听到村里的婆娘们哭的哭骂的骂。陈有才一惊,一翻身爬了起来,边穿衣服边说日他妈,好说又地震了。刚下床来,就听到门被拍得山响,张大炮在外面带着哭腔说不好了主任,田被李老三放水淹了,鱼也被水全部冲跑了。

陈有才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难怪昨晚梦到鱼也会长脚。陈有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田边一看,天哪,几百亩稻田淹得白荡荡的,稻谷泡得趴在水里,被大水冲出来的鱼沟沟洼洼到处都是,大部分早已断气,只有极少数的嘴一张一合还在喘气。原来,昨晚陈有才带着人走后,李老三一怒之下将水库闸门全部拉开,水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倒处乱窜,不但将稻谷全部淹了、鱼冲跑了,连村里地势较低的住房也淹跨了不少。

看着眼前的一片汪洋,陈有才眼前浮现出了王副县长赞赏的目光和成群结队长了脚的鱼,恍恍惚惚中,他眼前浮现出了黑压压的村民,那一片黑呼呼的头颅仿佛是一座大山,慢慢地朝他压了下来。陈有才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就像一堆稀泥一样,慢慢地瘫倒在地上。

【责任编辑杨恩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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