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修女生活

2009-04-21 05:17龚佳佳雅罗斯拉娃·坦妮科娃
中外文摘 2009年8期
关键词:嬷嬷罪过修女

龚佳佳 雅罗斯拉娃·坦妮科娃

许多人对修女的印象来自于影-片《修女也疯狂》,在该片中,修女们被形容为一群平时生活枯燥,其实内心闷骚的女人,这从她们最后-爱上用流行歌曲改编圣歌、在街头涂鸦搞宣传就看得出来。只是世人不禁怀疑,现实中的修女也是如此吗?究竟是什么力量使这些女甘心远离尘嚣?她们是如何生活的,又有着怎样的内心世界?

为了找到答案,雅罗斯拉娃·坦妮科娃心血来潮地以修女身份在俄罗斯谢拉菲莫夫女子修道院度过了一个月,然后她说,这简直是一种“自虐”。

作息刻板,拒绝奢华

在某种意义上说,女子修道院就像是过时的女童子军营,所有的作息制度有如军队一样刻板。在修道院的第一夜,我彻夜无眠,一台老旧的冰箱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很吵人。睡不着的我如幽灵般在黑暗的走廊里行走,地板踩上去咯吱乱响,倒把我自己这个“幽灵”吓得战战兢兢。

早上5点半起床及随后两个半小时的晨祷,对我绝对是意志和肉体的双重“摧残”。晨祷后开始早餐,到9点半,我同所有的修女一样,黑衣黑帽穿戴齐整,步行数公里去教堂开始一天的活动。下午3点半用过简单的午餐,我被分配去劈柴和收土豆。实在是太枯燥了。想说说话,但院长嬷嬷马上过来告诉我:工作时候不可高声谈笑。只有在冬天农活不忙的时候,修女们在结束劳动方可唱唱圣歌,读读圣书,这已经算是最温馨美好的时刻了。

作为修女,要自觉地拒绝奢华,崇尚简朴。在修道院里,每个修女都只有一个6平方米的小房间。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有一个角落被辟出来安放圣像,一个小床头柜,一张如公园长椅宽窄的铁床和一个木制的洗脸盆。整个修道院只有一面小镜子,不过,那不是为了让修女在镜前顾盼生姿,而是让她们检查自己的着装是否整齐,是否符合教义。在修道院里吃肉是绝对禁止的,通常的食物是燕麦粥、胡萝卜、洋葱和面包。如果不是斋戒期,还可以吃到奶渣和鱼。但实际上,我感觉修道院几乎每天都在“斋戒”,每个星期三和星期五都需要斋戒,再加上形形色色的宗教节日,所以修女们经常吃的食物也就是稀粥了。“不要存抱怨之心。想想在来世,饕餮之徒会被强迫吃生老鼠和毒蛇”,在这样的信仰灌输下,我开始对每天喝粥甘之如饴了。

对于修女们来说,所有的思想和行为规范早在圣经中就写明了,世俗意义上的“聪明”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因为所有疑难问题的答案都在圣书里,而对圣书上的东西表示怀疑则是一种罪过。

在修道院里,院长的话是最高权威,不经过院长允许,修女们唯一能去的地方是厕所。除此之外,吃什么,去哪里,和什么人讲话,都要院长嬷嬷的许可,在修道院里顺从是美德。人是无用的、渺小的、肮脏的,你所能做的,就是祈祷,向上帝寻求帮助。只要你虔诚地祈祷,上帝就会来帮助你。帮助你的心灵和肉体。这是修女们始终不渝的信条。

天天祈祷,月月忏悔

祈祷是修女们每天最重要的必修课。每天晚餐后有晚祷,20点,修女们站成三排,在圣像面前集体祈祷。一个修女走到圣坛旁,极其虔诚地从圣书中抽出一本,开始大声朗读,其他修女要不停地画十字,鞠躬并有规律地齐唱诸如“阿门”或“主啊”等祈祷词。院长嬷嬷会严格地注视整套程序。在长达两个半小时的祈祷中,中途不可以随意去“方便”。一个小时后,我的脚开始感到肿胀,右手由于不停地画十字,酸软不堪,左手逐渐变得麻木,就像在手心握了一个仙人掌。院长嬷嬷是整套仪式中唯一可以坐的人。

忏悔则是每月一次。每个修女的小床头柜里都有一个本子,用来记录需要忏悔的罪过。记录自己的罪过也是修女每天必做的功课。罪过形形色色,如果严格按照圣经上的教义,那么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犯罪:与女友聊天——犯了闲谈的罪过;花费精力准备可口的饭菜——犯了贪吃的罪过;认为别人是傻瓜——犯了指摘的罪过;甚至在下雨天心情不好,也是罪过。因为无论外界环境怎样,修女们都不可生怨恨之心。我望着手中的本子,绝望地叹了口气,因为,我犯的“罪过”太多,即使不算“下雨天心情不好”这样的“罪过”,一个本子也是远远不够用的。这里没有报纸,没有广播,没有电视,没有书籍(除了圣书),没有流行歌曲。上帝,圣人,是修道院里永恒、唯一的话题。

不要去爱,同性亦然

谢拉菲莫夫女子修道院规模不大,除院长嬷嬷外,有14个修女和7个见习修女(尚未剃度的修女),其中不乏正当青春妙龄且姿容秀美的少女。那么,她们究竟为什么自愿舍弃红尘呢?据我观察,出家的修女大概有四种:第一种是年老的嬷嬷们,她们修行多年,准备在此清赎一生的罪过。第二种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女,被好心人送到修道院寻求庇护。第三种是“天生”的修女,她们是天生的宗教狂,认定修道院是她们一生的真正归宿。安娜嬷嬷就是最好的例子,今年23岁的她,已经在修道院里度过两年的时光。她姿容秀丽,唇边永远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神如山林中的湖泊纯净而透明。安娜曾有过优雅而从容的俗世生活,有莫斯科大学的学历,还有一份让人羡慕的爱情。但她自认是一个生来就应该做修女的姑娘,她有与生俱来的宗教气质,大学毕业后就入了修道院。第四种是在世俗生活中遭受重大打击的人,大部分是因感情问题而遁入空门。

修道院里的姑娘们是否能心如止水,守住清规戒律,对此,外界有着种种猜测和传说。在传说里,修道院被描绘成一个产生“同性之爱”的温床。可身处其中的我,却丝毫感觉不到这里有不正常的“同性之爱”的存在。过去,修道院曾是形形色色的女子监狱,在这种背景下,同性恋泛滥有它的基础,但现在,修女们都是自愿剃度的:“我们不需要异性的爱抚和温柔”。修女们纯净的眼神,让你无法不相信她们的话。虽然如此,但修道院仍然严格禁止修女们同任何世俗的男人接触,必要时,由院长嬷嬷出面与他们打交道。

告别修道院的时候,院长把我的修女袍交给我,说:“修道院里有不成文的规定,谁第一个穿上修女袍,那么这身修女袍就终生属于她。谁试过它,谁最终会回到修道院。”或许吧,但或许是院长嬷嬷重返尘世也未可知,修道院里常听到这样一句话:有谁猜得到上帝的意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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