瞌睡椅

黄振寰

在班上，罗拉拉最不喜欢的就是陈兰。罗拉拉认为，女孩子可以不漂亮，可以不聪明，可以不能干，可以不活泼……但怎么都不能不勤快。不巧，陈兰恰是全班最懒惰的女生。

陈兰是“千金小姐”，家境富裕，从小娇生惯养，什么事都有人伺候，以至于几乎没有动手能力可言。上课时经常能看见陈兰公然打瞌睡，理由是前一天晚上看电视影响了休息。陈兰的座位处于一个舒适的角落，方便她无聊时倚住窗台欣赏风景或是让微风吹着进入梦乡。离奇的是，老师们对于这个敢于破坏课堂纪律的女生视而不见。

罗拉拉对此很是不满。他曾经故意在课堂上打呼打得十分响亮，以便引起老师注意。而当老师训斥他时，他便会微笑着指指同在梦乡的陈兰。老师的表情很尴尬，然后会说出那句经典的话：“罗拉拉，出去罚站！”罗拉拉于是在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中灰溜溜离开教室。他一直在思考大家的笑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样的思考，持续到陈兰转学那天。

千金大小姐陈兰，终于不堪再忍受这样的平民教育而离开了天马中学。关于她的去向大家众说纷纭，有传言她要去国外入读贵族学校，也有人说她以后就在家里蹲接受高级函授。说到最后，大家都感叹，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陈兰转学后，她原本的座位空了出来，偶尔会有神经病男生对着那套桌椅寄托哀思。班主任认为，教室里有这样突兀的一处空白不太雅观，于是将座位进行了一番随机调动。罗拉拉没想到自己跟陈兰居然缘分不浅，最后的归宿是坐在了陈兰留下的座位上。

坐在陈兰位子上的第一天，罗拉拉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上课时，困意一阵一阵地袭击着罗拉拉。他的眼皮重得都快撑不开了。罗拉拉一边默念春眠不觉晓一边进入春眠，然后被老师用粉笔头丢醒。老师怒不可遏道：“罗拉拉！你跟我作对吗？”罗拉拉擦着口水回到人间，这次他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睡着了。他说：“我去罚站。”然后自觉地离开了教室。

同样的倦意开始每天光临罗拉拉。考虑到罗拉拉天天出外罚站很容易影响学习，从而拉班级后腿，于是老师贴心地安排他站在位子上听课，可他居然站着睡着了。老师佩服之余彻底没了脾气。与此同时，罗拉拉不交作业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理由不是忘了带，就是忘了做。

由于罗拉拉本来就不是“好学生”，因此大家对于他成绩的再三退步以及无心向学的表现都不觉得奇怪。然而，如果这个全班最勤快的男生居然懒得动一下，那就真的不正常了。以前经常一起打篮球的同学来约罗拉拉，他开始还敷衍地上场投一两个臭球，渐渐地连球都懒得抱了。图书馆罗拉拉也不爱去了，什么课外活动都不参加了。现在的他，最感兴趣的就是懒洋洋地趴在有阳光的课桌上半梦半醒，像一只猫。

罗拉拉离奇的转变引起了几个好朋友的注意，经过分析，他们只能断定是调换座位引起的。那个位子原先的主人是陈兰——这就很有点可联想的地方了。“拉拉，你没发现你越来越懒了吗？这不像你呀。”好友对罗拉拉说，“试试换个座位？虽然我不相信前任主人的懒惰会遗留在座位上这种极具想象力的事情……”

罗拉拉一脸懒得思考的样子。

班长唐果不相信这些，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请示班主任后，跟罗拉拉换了位置。果真是立竿见影。唐果把自己的位子贡献了出来，同时也从罗拉拉手里接过了陈兰的枪。全班人都看到了，上课睡觉的呼噜声开始由唐果代罗拉拉发出。在接下来的考试中，唐果居然门门亮红灯，而罗拉拉低迷的分数则恢复到了及格水平线。球场上也再度出现罗拉拉的身影。在这个代价惨痛的实验面前，班主任也不得不开启了童话思维。

陈兰使用过的那套桌椅被丢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跟扫帚簸箕垃圾桶为伍。逐渐恢复原状的班长唐果，面对过去一个月的耻辱生涯羞愤得无地自容。如果不是校方强调全体师生都应该爱护学校财产，她肯定会悄悄拿斧头把那套课桌椅劈了。

唐果的心愿，最后是校长协助她完成的。

那是一堂公开课，天马中学的高层荟萃到了罗拉拉所在的班级。同时在场的，还有来取经的外校领导。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只可惜校长当时坐错了位子。充分利用面积的他，选择了被遗弃在教室角落里无人问津的陈兰的课桌椅。校长熟睡时磨牙的坏习惯从此曝光。所有人都觉得，那节公开课是伴着拉锯子的声音度过的。下课铃响之后，外校老师们连“这节优秀的课实在令我们受益良多”这样的场面话都顾不上说就飞快地离开，带着憋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疯狂大笑。

班主任用沉痛的语气告诉校长原因。恼羞成怒的校长险些没有当场扑上去把那套课桌椅生啃了。“砸！砸！给我烧掉它！给我毁了它！！”校长几乎吼了起来。当天傍晚，担任值日生的罗拉拉和几个同学一起扛着陈兰的那套课桌椅前往垃圾场，奉旨下葬。他们一边聊天，一边目送着几位大叔干净利落地将课桌椅肢解成了碎片，然后装上了垃圾车，扬长而去。

“有点可惜呢。”罗拉拉说。

“可惜什么？害得你不够惨？”好友问。

“我爸是个工作狂，我在想如果把这套桌椅拿回去，或许有助放松他紧绷的神经。其实它不是一点用途没有的。”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