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读懂传播学了吗?

2009-05-26 06:47
网络传播 2009年5期
关键词:传播学媒介概念

传播学引入我国30年了,现在至少在新闻传播学界的圈子里,传播学是显学。然而真正阅读传播学原著的人很少,多数人脑子里的传播学,是中文教材的介绍或看到的中文翻译著作。于是,这种二级乃至多级的传播,造成种种望文生义的事情。

例如外国有个“media ecology”(媒介生态学)的概念,我国有的研究者把它的所指想象为“媒介是条鱼”,于是研究起媒介周围的“环境”,即政治、经济、文化等等如何影响媒介,写了论文,出了书,还带出一群学生。其实,人家外国人说的是各种媒介构成了一种信息环境,人们生活在这种媒介造成的环境中,这种“环境”对人产生怎样的影响。我国几位研究者生造出传播学中的一个“学”,面对这种“学问”,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不得已,这本书只得将“media ecology”译为“媒介环境学”,以示区别。

看来,对我们似乎熟悉了的传播学基本概念,需要正本清源,看看本学科的代表人物的最初论证是怎样的。眼前的这本书《传播学关键词》(北师大出版社2009年1月版),迈出的便是这样一步。

这本书从传播学体系中选出基础性的,常出现的,也是最重要的25个概念,追溯每一个概念的起源、背景,以及概念的内涵后来延伸的情况,提供概念运用的实际情境和范例。

为了防止再发生误读,这本书直接面对经典和第一手材料,大部分内容翻译自经典著作,除主流的英语材料外,还兼顾了法语、德语等语种的材料;从教学的角度来说,本书的编著过程,也是一种特别有意义的教学与交流过程。

读《传播学关键词》,也就是对传播学基础理论做一次拓展训练,为以后进一步阅读经典论著,提供知识和方法论上的准备。

直面-手材料

我们阅读传播学的时候,最有效、也最有意义的方法就是直接阅读专业著作和经典文本,但有的时候又会感觉阅读起来很困难,因为知识储备不足、缺乏适合的参考书目等。

《传播学关键词》最鲜明的特征就是直接面对经典、面对第一手资料。因此,这本书的目的在于梳理基本词汇,而没有在外延上扩展——诸如提出,“××传播学”、“传播××学”一类的概念,而只是关注传播学的核心部分,比如“符号”、“文本”等等,从学理角度对这些概念进行梳理,提供背景、情境的介绍。

目前的新闻传播研究,没有建立严格的学术规范,典型的特征就是对一手资料的忽视,极端的做法就是“望文生义”,生造出一些错误的理解,并且繁衍开来,让人贻笑大方。

翻阅我国传播学核心期刊中的传播学论文,轻视一手材料的情况相当普遍,引证的多数是教材。以引证教材为主的学术论文,不可能有学术创新,倒是被误读的可能性很大。在其他社会科学的研究中,引用教材写论文是不正常的现象。在历史学、文艺学等领域中,除非极特殊的情况,都是不允许引用教材的。

正常情况下,学术性著作中的材料必须是一手的,所谓第一手资料,就是非转引的、原初的材料。确实找不到一条资料的最初来源,才能用第二手的材料。教材中的内容是第几手的呢?恐怕就难说了,起码是三四手材料。

比如,一本教材提到“沉默的螺旋”的时候,他采用的内容完全可能来自于另一本教材,而另一本教材的参考资料或许来自《传播学的进路》等译文集,由于懂德语的人不太多,译文可能翻译自英语文本,而不是直接由德文翻译过来。

这样一来,德语翻译成英语,再由英语翻译成汉语,然后被某一本教材引用,而其他教材还可能继续引用这本教材,一个理论经历这样一个漫长的“文本旅行”,即使不出差错,也很难避免隔暖的产生。

《传播学关键词》努力靠近最初的文本,因此大部分内容都直接翻译自英文、德文和法文原著,部分材料尽管已经有了中译本,但还是做了重新翻译。面对一手材料,说起来简单,行动起来却不容易。

找寻一手材料本身,意味着庞大的工作量,往往花费一两天却只能找到一两条材料。但一个关键词的所有材料齐全之后,就非常有意义:通过每一个词条之后的文献出处,起码给研究者提供了一个继续参考和查询的建议。从这个意义上说,尽管经过选择和翻译的材料,已经不再是“第一手”了,却依然具有第一手的意义,能够指导读者顺藤摸瓜,找到第一手材料——这或许就是“关键词”这一体例书籍的特殊优势,能够从纵向解释一个关键词的来龙去脉,也可以在横向上无限扩展,提供若干人对这一关键词的理解与解释、它的原初位置,作为进一步阅读的指引。

人们想说的,总比实际言说的意义要多

我国的传播学研究有两个非学术的取向:一是意识形态的取向,用政治话语组织传播学的学术体系;一是业务取向,从传播的具体操作和实践来界定传播学。这两个取向之外,对传播学学理层面的关注是有限的。读懂传播学,需要理解传播学各种理论或关键词在学理层面的诞生背景、随后的发展,以及后续的修正等环节。

在《传播学关键词》中,恰好可以找到每一个关键词的意义流变过程,以及相关的社会、文化和学理背景的分析。

一个概念的意义不是常量,在社会现象学学者的眼里,人类所进行的所有互动,比如对概念的理解,都带有“索引性”的特征。索引性即指在互动行为中,互动者与其背景和情境的关联。人们所要说的,总是比实际言说的意义要多。在理解任何一个概念的时候,存在着索引性的问题。各种概念在不同的理论背景下、在不同的学者口中,都有截然不同的意义和特征——概念取决于他们在其中产生的背景。

传播学的不少重要概念,都具有索引性特征。所以,一方面,各概念之具有紧密的关联,比如“大众”与“受众”等。但另一方面,即使是同一概念,在不同的理论背景映衬下,有不同的意义。最典型的就是“符号”这个概念,它在结构主义者、新康德主义者和解构主义者等视角下,就折射出完全不同的意义。

由于不同的环境形成不同的理解,所以在《传播学关键词》中,特意为每一个关键词提供了十多条定义,以及具体的运用实例(书中的“关键视点”),以及参考书目(书中的“关键论著”)。

重视关键词的“索引性”,展现它们原初内涵,以及在适合的情境下对其进行解释,正本清源,这是学习传播学必要的阅读步骤。以前少了这一步,现在得补上。

教与学:一种新型传播

上个世纪30-40年代,著名史学家陈垣先生设立了一门全新的课程——史源学。顾名思义,就是要追寻史料的源头。他的课程是一门实习课,陈垣让学生们自己开动脑筋,想尽办法搜寻资料,解决具体问题。通过这种实习的过程,学生从被动的接受者转化为积极的实践者。

这本书的编撰过程,也是一个教与学的过程。正如作者在前言所言:“对每个概念的来源和本学科名家的相关论述进行搜集和陈述,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历经几届中国人民大学、河北大学的硕士生、博士生的不懈努力。不同外文文种的翻译,每一条论证看起来只有数百字,可能前后经历了多位参与者的工作”。

传播过程不仅是信息的传递,也是一个构建共同体、形成共享价值观的文化建构过程。这种通过对经典研读、分析而促进教学的实践,是一种成功的师生互动。直接面对经典的学习,往往比看系统化的教材更有效率。梳理的过程,也是和先贤交流、融入一个已然建立或成型的学术共同体、习得研究方法和研究规范的过程。

这本书梳理的是关键词,不是史料的来源,但同样涉及到对理论来源的追溯,比如某种理论诞生的社会、文化和学历背景;理论的发展轨迹;理论的现代走向等等,也带有追根溯源的性质。任何一个关键词,都能够还原到传播学的基础理论上来,比如还原到传播者的分析、还原到受众的分析、传播环境的分析(媒介即讯息、媒介环境[生态]学)以及传播解构的分析(符号互动、编码/解码等)。

看到书名《传播学关键词》的时候,人们多少会怀疑这是一本词典。它不是词典,因为全书只选择了25个关键词。尽管只有25个关键词,却可以统摄传播学的基本内容;从每个关键词的论述来看,远远超出普通词典中对一个词条的解释。这,恰是这本书的奥妙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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